常華拿起長生令,退了兩步抱拳道,“多謝太子,末將還有要事要和其他將軍商議,太子還是先回帳休息吧。”
玄臨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副等人高的作戰(zhàn)圖,將手上的玉扳指玩弄著轉了一圈,“那我就不耽誤將軍了。”
待他走后,余遙也從后面走了出來,常華把長生令放在案桌上,臉色陰沉。
“長生令,何來長生。”余遙回憶道,“中宗帝確是一位明君,不僅勤政愛民,心懷百姓,更具雄才大略,攘除外患,開疆拓土?!?p> “可惜?!背HA沉默了一會,還是拿起長生令揣回身上,又拿起自己的長刀?!澳阍撊トプ瞿阕约旱氖铝?,不要讓師兒擔心?!?p> “嗯”
說完,常華就雷厲風行地離開了帳子,余遙摸了摸纏在手上的鞭子,眉頭緊皺,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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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營兩里外一個寬闊的山洞里,大片的藤蔓垂掛堆簇在洞口,黃綠相間的葉子,密密麻麻地攀爬,只留下些許縫隙,得以窺見洞內的景象。人影攢動,一陣烤肉味從里面散了出來,“滴答,滴答,”元襄舉著肉串,一把推開眼前湊過來的一顆大腦袋,“口水,快擦擦,要是流到吃的上面,我把你給掛起來,你信不信!”
“我沒流口水,那是雪水滴在石頭上了,啊!”圓滾滾的木魚把頭一縮,委屈地坐回了元明身邊,眼睛卻還是直勾勾地盯著元襄手里的食物。
一個穿著緊身衣的蒙面女子躺在稻草上闔眼休息,另外還有六個人分散坐在更里面的位置。
看上去像是毫無聯系的一批人,仔細觀察,就能發(fā)現他們的手上都帶著一只兩指寬的銀質手鐲,手腕里處該鑲著兩顆黝黑的石頭。
“滋滋滋”烤肉的油脂在柴火的熏烤下發(fā)出誘人的聲音,這下該醒的都醒了,元襄咽了一口口水伸出殷紅的舌頭,舔了舔唇?!笆炝耍 ?p> 沒人看清這些人是怎么出手的,轉瞬之間,肉串只剩下干干凈凈的棍子,她們卻仿佛連嘴都沒動過。
元襄擦了一把嘴,把火堆給打散,輕咳了幾聲,“我們先在這里休息一會,公子等會要過來。你們把這里好好收拾收拾,木魚,尤其是你,把你啃的雞骨頭都給我掃干凈。元明,你跟我出來一下。”
那個一直安安靜靜坐在洞口,借光縫衣服的男人終于動了動身子,從地上站了起來。眼神清明澄澈,帶著微微的暖意看向她。
倆人踩著濕潤的苔蘚走出洞口,又走遠了些,領頭的元襄才站住,轉身偷偷摸摸從懷里摸出一包東西,遞給眼前身量有余,體型卻有些瘦削的男子。“來,姐姐偷偷給你留的,你快吃別讓那些餓死鬼看見了?!痹魑⑿χ鴱脑迨掷锝舆^那坨被壓的稀碎的糕點,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元襄踮起腳憐愛地摸了摸他的頭,“多吃點,才能長得好,長得好,才能娶到漂亮媳婦?!?p> 元明一塊碎渣噎住喉嚨,還是很給面子地彎了膝蓋。
“說正事,你當時為什么不救萱草?!眲倓傔€笑嘻嘻的少女,陡然神情嚴肅,元明一頓,不急不慢地把剩下的食物包好,放進懷里。伸手把元襄頭上的樹葉摘落,開口卻是無比冷漠,“保護她不在我們的職責范圍里?!?p> “你這個死腦筋,你說余遙要是知道,我們眼睜睜看著他媳婦被人綁走,會怎么收拾我們?!痹迮闹约旱念~頭,“我還是等他來了,和他商量一下怎么救人吧。”
“不能告訴他。”元明冰冷的語氣,有著不容反駁的堅定,“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們也是?!?p> 元襄薅了一把頭發(fā),重重跺了一下腳,“真煩!”
昨夜堆的雪,已經快化完了,可冬日什么時候才能過去,元襄什么時候才能穿上他縫制的新衣呢。元明眼尖地瞥見,元襄扎緊的褲腳裂了一條口子,他手腕翻轉,指尖便多了一根針線,接著蹲下身,仔細地縫補起來。
元襄看著他的頭頂好一會,又瞥開眼,看向那晃動的樹叢,一條人影閃現,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銳利得令人心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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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蒙高原的雄鷹,是捉不到的。他們飛在云端之上,俯瞰這人世間?!?p> “阿嚏——”木魚把自己的衣服扎得緊緊的,旁邊就有一件衣服,他也不敢碰,甚至還坐遠了些,怕把衣服給壓皺了。
洞口藤蔓發(fā)出悉悉索索的動靜,三個人從洞外走了進來。
余遙還是穿著一身破舊的棉衣,整個人卻變得鮮明凜然,隱隱帶著一絲威嚴,與在軍營的時候,判若兩人。見到余遙來了,眾人都站起來端正了身姿,低頭行禮。
“公子啊,你可來見我們了。你不知道,我在這山里都快吃土了!”木魚哭喪著圈著自己的手腕,“你看啊,再瘦,鐲子都戴不穩(wěn)了?!?p> “呵——”那個穿緊身衣的女子,嗤笑了一聲,“那就讓它掉下來,那不是更好。”
“柯玉你——”
元襄吼了一嗓子,“都給我安靜!”
余遙揮了揮手,“沒事,大家昨夜有沒有受傷?”
“受傷倒沒有,呼瀾前腳撤了兵,后腳常華就打了過來,阿古占無暇顧及后方,再加上赤則那老家伙給了我們放了行,遛彎一樣就進去了。”
最里面一個黑臉大漢說道,“還有一批人也混了進來,武功高強,行動隱匿,很可能是呼瀾的人?!?p> “呼瀾……”余遙低喃著,“呼瀾此人,難以捉摸,恣意殘忍,以后遇上了,一定要小心謹慎?!?p> 元襄在旁邊不住的點頭,“沒錯沒錯,敵人的強大,就是我們的弱小,我決定了,等什么時候有空了再回天山修行一段時間?!?p> 所有人不約而同投來看傻子一般的鄙夷眼神,似乎在說,“老大你真是個馬屁精。”
所有人都因為余遙的到來熱鬧振奮,唯有元明始終默默站立在后方,余遙看到稻草堆上小心翼翼放好的衣裳,轉過頭對他說,“這次不知道我有份沒有?”
當然沒有,元明從小到大,只給元襄一個人做衣服,他自己的衣服都是鋪子里買的。眾人相互打趣了幾句,就開始討論起正事。
“雖然圖番退兵了,但大軍還要駐扎一段時間,常華抽不出手,太子一定趁機會主動要求押送阿古占回京,我們就在路上把他給做掉?!边€是那個黑臉大漢,他嘴角有一顆黑痣,說話是像個活物般一動一動的。這是練外家功的武望平。
“我看這個地方不錯,依山傍水,給玄臨做墳墓,也不虧待了他?!毖g掛著一塊羅盤的文弱男子——葛素,指著回京途中的兩道水提議到,兩道水因由兩條河流交匯而得名,周圍是群山重疊,危險偏僻,歷來都是盜賊出沒最為猖狂的地方。
余遙不語,撿起一塊木炭,又圈出幾個地方,“太子生性狡猾多疑,我們要做出足夠多的應對方案?!?p> “交給我吧?!痹逡慌男馗?,“沒問題。”
余遙“嗯”了一聲,又轉向元明,“族長有回信了嗎?”
元明從懷里摸出一片綠色的紙張,按下手上鐲子的黑色石頭,霎時流出一點黑色的汁水,元明抹了一指點在紙上,立馬有字浮現出來。余遙接過來,良久,
“元明,勞煩你了。”
十一個人在山洞里足足討論了兩個時辰,眼見天將黑透,余遙也準備回軍營了,畢竟還有個阿古占在等著他。
元襄,元明又把他送了出去,余遙邁出步子走了幾步,突然轉頭問道,“你們可曾見到過萱草?”
元襄一張臉擠壓一起,不知如何開口,元明自動接上了話。
“未曾?!?p> 余遙低著眉,站在高大蒼涼的樹下,樹梢在他身后織成一張密密麻麻的網,他在網中,黑夜中勾畫出他的剪影,伶仃一人,說不出的孤寞。元襄突然有些心疼,她張了張嘴,卻還是沒有發(fā)出聲音。元明說的沒錯,他終究不是那個鐵匠鋪的余遙,他有他的責任,而她也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