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煢煢啊,長大后想嫁給怎樣的男人啊?”
“嘿嘿,那必須得是秦將軍那樣絕世威武的好男兒才行!這片疆場上,我金戈既出,無人能敵!”
“爹啊,您也和秦將軍并肩作戰(zhàn)過吧?他的身姿一定特別瀟灑!”
“哦,那家伙性情涼薄得很,可不是什么好女婿?!?p> “哈,爹敢說秦將軍壞話,看我的霸王卸甲!”
……
“屋外好吵?。√稍诤嫔系哪莻€人是大哥嗎?”
“爹和叔叔們?nèi)ツ膬毫??娘?。?!?p> “陳煢!快跑……逃的越遠越好,不要停下!”
“快跑起來!”
“娘!”
“煢兒!快逃?。?!”
“秦止戈!我要殺了你!?。。?!”
殺了你!殺了你!一定要殺了你!
又是這個血跡斑斑的夢,青衣女子躺在大樹下,眼眶紅潤。
她一瞥攝人眼眸,見到書生背影的輪廓,安心不少。
雖是早晨,但山頂?shù)睦滹L(fēng)仍不知疲倦地呼嘯著,與這蕭條景象不一致的便是那白袍書生早早就坐在懸崖邊上,愜意地瞭望遠方。
她回過神,竟已淚流滿面。
她低下頭捋了捋自己的衣裳,瞪著書生的背影,懷疑道:“在我睡覺的時候你有沒有對我做什么有傷風(fēng)化的事?”
“哈?我為何要那樣做?”書生沒有轉(zhuǎn)身,手里拿著一根木棍,在峭壁上胡亂揮舞。
陳煢聽到他的聲音,心中得以慰藉,松了好大一口氣:“沒有就好!”
“你有沒有聽我說什么夢話?”
“我在你心目中竟然有那么多怪癖么?不過夢話倒是有,你一直念叨著要殺誰殺誰,聽得我毛骨悚然的。”
“哦?!标悷Φ坏?。
沈慶文回過頭,面朝女子,背朝懸崖。
他嬉皮笑臉道:“我忘了一件特別特別特別重要的事。”
“什么事?”陳煢發(fā)呆道。
“我們?yōu)槭裁匆疡R兒撂在遂寧死海附近呢?”
“這……怎么了?”
“把兩匹上好馬兒放在那種午時過后便會人滿為患的地方,而我們在山上待了足足一天一夜,若是它們還沒被牽走,是不是反而不尋常?”沈慶文眼神犀利,一臉篤定。
陳煢走到沈慶文跟前,死死揪住他的小白臉,疑惑道:“我怎么感覺馬兒被偷走,你好像還特別高興?”
“疼!咳咳,大不了我們?nèi)ズ呁狄黄e人的???”沈慶文吃疼道。
陳煢長嘆口氣,無奈道:“算了,先下山吧?!?p> 二人按原路下山,沈慶文一路上摸著自己紅腫的臉頰,抱怨道:“就不能好好講道理么,胡亂動手動腳的女人!”
陳煢見他如小孩子般撒氣的模樣,捂住嘴巴暗笑,沈慶文則環(huán)顧沿路山竹,從嫩綠的樹葉上拾起一只青蟲,得意問道:“你怕蟲嗎?”
“你怕死么?”
“我不怎么怕?!?p> 陳煢呵呵兩聲,一臉不信。
沈慶文認真道:“我確實不怎么怕?!?p> “只是不想死得微不足道。”
青衣女子盯住他,暗自喟嘆:我又何嘗不是呢?
沈慶文拍一下腦門,驚醒道:“我忘了你也是這樣?!?p> 陳煢嘲諷道:“你是不是剛睡醒,所以腦子不太清醒?”
書生托腮專心思考:“這個應(yīng)當(dāng)不會,我如此年輕,就算頭一天累了倦了,頂多飽睡一覺,第二天又是嶄新的身體?!?p> “不過我集中精力的底線是最多八個時辰?!?p> 說著說著,他打了個哈切,陳煢則懶得理會他,一個人走在前路游山玩水。
果不其然,馬兒早已不知所蹤,二人沿著遂寧死海湖畔走到人煙稠密處,沈慶文上手摸了摸排成弧狀的金象,戲說道:“不就是白象身上鍍了層金箔么?”
周圍百姓自然也知道這些,只是看破不說破罷了,講真的,官府會大大方方的把真金白銀放在這種地方?怕是沒幾天這湖邊就只剩下泥巴印了。
雖說此湖能使人漂浮在湖面上,但在場百姓也僅是圍在湖畔觀望,士子吟詩作對,豪紳坐船在湖面把酒盈樽,個個拘謹?shù)煤埽l也不愿意當(dāng)先下水的出頭鳥。
沈慶文興致已盡,無趣道:“看來都只是來看個稀奇的而已?!?p> 他轉(zhuǎn)身要走,那湖面卻躍起層層波瀾,嚇得對岸魁山云梯上燒香拜佛的香客齊齊回頭,通向山頂?shù)脑铺萑缫粭l蜿蜒長龍翻面。
陳煢在書生身后,皺眉道:“麻煩來了,你先走吧?!?p> 沈慶文杵在湖邊,搖頭且揮手。
一聲浩然之氣振聾發(fā)聵:“陳家余孽!還敢不知死活地回來!”
沈慶文在陳煢耳邊嘀咕一會兒,女子便回應(yīng)道:“朝廷樞密使沈慶文在此,還不快下來迎接圣旨!”
書生一臉錯愕,后半句話他并未告知陳煢,女子即興發(fā)揮是舒坦了,但圣旨從何而來?
“哦?那請沈大人趕快拿出圣旨,老夫也好跪禮聽旨?!蹦抢项^子在空中趾高氣昂道,他自然聽聞過沈駙馬,也知道他如今正在南宣城守孝,出現(xiàn)在遂寧已然不符合規(guī)矩,圣旨又何從而來?
沈慶文自是臨危不亂,鎮(zhèn)定道:“奉皇上口諭,請晚輩與大師論道一場?!?p> 百姓們統(tǒng)統(tǒng)散開,迅速跑進青獅城門內(nèi)。這熱鬧可沒得看,三者氛圍劍拔弩張的,沒準下一刻就開打了,咱還是各回各家,各早各媽咯。
光頭老人拂過濃稠胡須,和氣道:“哈哈,沈大人滿腹經(jīng)綸,老夫早有耳聞,不知大人想論何道?不如與老夫去魁山寺羅漢堂高談闊論一番?”此番自然是給秦止戈的顏面,論道?他這個活了兩個甲子的老者還會敗給這黃口小兒?如今他自取其辱,到時候灰溜溜的下山,秦止戈也沒理由找魁山寺的麻煩,至于陳煢,哈,陳家余孽與秦家駙馬勾搭在一起,那個心高氣傲的皇上若是知道這件事,作何感想?那時還需要他這個老頭子動手?秦止戈再有能耐,面對百萬大軍還是只有淪落到帶著全族亡命天涯的境地!
沈慶文摸摸后腦勺,雖然看不清老者神情,但大致也猜到他在打什么算盤。
咱們能考上進士的文人,那都是大唐幾十萬士子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才子,為何在外人眼里就跟總愛信口雌黃的書呆子差不多?我沒有底氣,我難道去尋死嗎?簡直比傻一半還過分!
白衣書生搖搖頭,看來這場辯論不需要費太多口舌,對手并非蔣公琰那般高深莫測的文人,那老頭空有一身霸道修為,卻不過是個連輕視也不懂得收斂的老頑固罷了。
沈慶文沉著道:“大師先走一步,我們隨后就到。”
“晚輩今日要論大辯之道!”
陳煢見書生肅穆的神情,小嘴角邊微翹起。
老人踏山峭,扶搖而上,沈慶文將背上包裹卸下,取出錢囊,這是臨走前秦鳩親自塞給他的,整個包裹丟了,這布囊也不能丟!
他回過頭對陳煢講究道:咱們先去城中吃點東西,隨后駕馬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