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小姐去給大姑爺做???欺人太甚!
九紅氣得眼眶都紅了。
偏偏大小姐還點了她的名,叫她分辯也不是,默認更不可能,一時竟然想不出句話來!
“沈大小姐不愧是滿京城出名的賢惠人兒。”沈明月勾一勾唇,心下膩味得緊。
這就是宅斗的魔力,硬生生把從前閨閣中目下無塵的傲氣小姐,磨成如今和光同塵的隱忍婦人。
“只是我親事自有親生爹娘做主,就不勞煩顏少夫人操心了。”
都喊上明姑娘了,沈明月的名字很快會從沈家家譜上去除吧?
“還有九紅,她并不是沈府奴婢,同樣不勞掛心;顏少夫人想為自己找姐妹,還是往他處去尋吧?!?p> 明月華似笑非笑地掃了這對落井下石的姐妹花一眼,不意對上院門外負手而立的沈明倫,她目光一頓,心底悠然嘆息。
九紅小心扶她起身,主動要幫她拿包裹,被她避開。
“你盯著她們快些把單子核對完,咱們好走?!?p> 九紅低低哎一聲,默默站到方嬤嬤身邊。
沈明月單手提了靛青的粗綢包裹,款款行到沈明倫面前,抬頭凝視他良久,將包裹遞過去。
“兄長,我新給你做了一雙護膝,你騎馬時穿戴上,不要嫌麻煩。膝蓋頂頂要緊受不得涼,年輕時不覺得,老了要遭罪的?!?p> “那枚雞血石印章是刻來給你做生辰禮的,還差一點沒收尾,你自己閑著雕完吧。挺好的石料,棄了可惜?!?p> “里頭還有我這些年積攢下來的小玩意兒,預備送我未來嫂嫂還有侄子侄女的,你收著吧,不要嫌棄。”
沈明倫默默接過,包袱不算大,分量卻不輕。
他凝視著她不常見的女裝打扮,失了血色的臉沒有半點脂粉遮掩的痕跡,心里復雜難言。
“你先去莊子上養(yǎng)傷,過些天我去接你回來。這些我先替你收著,勿要多思多慮傷神傷身?!?p> 沈明倫的想法很簡單。
親生妹妹回來了,多個妹妹是好事,哪里犯得著要趕走一個?沈家又不是養(yǎng)不起。
外頭的事情自然有沈家男人處理,很不必遷怒到女眷頭上。
沈明月眼眶一熱,眼淚終于忍不住落下來。
她上前一步輕輕抱了下端方君子的兄長,臉埋進他僵著的胸膛,依戀地蹭了蹭。
“哥,還想吃你買的桂花糕和玫瑰松子糖?!?p> “嗯,下次給你買?!鄙蛎鱾愇站o無措的手,板著臉應了一句。
沈明月吸吸鼻子,粲然一笑站直,哭過的眼眶凍得通紅。
“哥哥最好了。”
沈明倫蹙眉,唇角抿緊。
他是聰敏細膩的,不難察覺她的去意,否則也中不了狀元。
沈明月不多矯情,拉著他衣袖去到那一堆單放出來的箱籠包袱前。
“這些是我準備送給爹娘老夫人,還有外祖家的一點心意,也一并托給兄長轉交吧?!?p> “就說大家有緣相識一場,月兒十分感念這些年諸位的關照疼愛,月兒念茲在茲無日或忘,惟愿諸位萬事如意福壽綿長?!?p> “月兒回家孝順親生爹娘去啦,大家有緣再見?!?p> 沈明倫沉沉盯著她,半晌不發(fā)一語。
沈明月被他日益強盛的氣勢鎮(zhèn)住,輕輕搖搖他衣袖,怯怯喊兄長。
沈明倫見著她這副乖巧示弱模樣才覺順眼,緩和了語氣開口:
“那是你生身父母,你要過去探親,大哥不攔著。只一樣,不許使小性兒胡鬧;等身上傷養(yǎng)好了,我親自遣人送你去散心罷?!?p> 沈明月又要被他惹哭了。
小古板認死理,連個回字都不肯說,執(zhí)意將她護在羽翼下。她何其有幸能做他十四年妹妹!
她不后悔早上在寺里頭以身犯險救人,真的!
“大哥!”沈明蘭被當眾下了臉面,氣不過出聲,把旁邊的明冰雪往前一推。
“這才是咱們的親妹妹,你我一母同胞的嫡親手足!你老護著她一個鳩占鵲巢的西貝貨做什么?!?p> “她是害咱們小妹流落在外的罪魁,還害得母親小產(chǎn),你莫要是非不分,寒了親人的心!”
明冰雪被推到人前,不自在地喊聲大哥,行了個不甚標準的福禮。
沈明倫面色端嚴,甚至可以稱得上漠然。
男女七歲不同席。他開蒙早,兩歲便跟著西席每日讀書認字,與幾個妹妹相處時間本就不多;
也就是打小稱病,實則女扮男裝的二妹妹,叫他多上了些心,生恐她在外受人欺負,壞了清白名聲。
但也僅此罷了。
他功課繁重,十幾年寒窗苦讀,下的工夫不足為外人道。
家中極少打擾他用功,也只有二妹妹時常送他些好吃好玩的解悶。
初時他還會苦苦思索,今兒是什么日子,為什么二妹妹會送禮來,還要花些心思禮尚往來地備下回禮;
后來他習慣了,知道妹妹只是想著他,看著什么好想送就送了,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寓意;
他也就不拘泥于名目,漸漸留心她的喜好,也會時不時帶些姑娘家會喜歡的點心首飾之類的送她。
相比于其他幾個謹守規(guī)矩卻顯得千篇一律的妹妹,當然還是古靈精怪的二妹妹難得的鮮活。
雖磨人,也更親近。
“大妹慎言。這些事怎可怪二妹妹?你莫要胡亂遷怒?!?p> “你今日過府,可曾稟過顏家高堂?時辰不早,你既已探望過母親,便早早回去吧?!?p> 沈明倫對她家丑外揚的做法很不滿。
顏灝并非貪花好色之人,也誠懇地跟他坦誠,于子嗣一事上不會過于心急,先開花再結果并無不妥。
偏偏沈明蘭自己沉不住氣,主動張羅起納妾的事,還成天一副遭遇負心薄幸郎的怨婦臉孔,鬧得不好收場,顏家上下也頗有微言。
而她居然還不知悔改,再度舊事重提不說,還把主意打到了二妹妹頭上!
荒唐至極!
沈明蘭打小就怵這個一板一眼的哥哥,更恨他偏心,此時見他發(fā)作,心肝忽悠一下,也泄了膽氣,還不死心地掰扯。
“那她吃里扒外總是真的吧?有道是父母在,無私財,她卻背地里叫個丫頭開鋪子攢私房!還說那不是咱們沈府的奴婢,方子賬本子都在九紅那丫頭手里頭攥著呢!”
“咱們沈家的方子鋪子,憑什么落到一個外姓人手里?必須叫她交出來!”
沈明蘭不屑地掃一眼滿院子清點歸置過的箱籠,相比日進斗金的花容閣,這點子財物算得了什么?
“還有她身上的狐裘!那么好的皮子我都沒有,她憑什么穿?我才是沈家的嫡長女!”
沈明蘭的控訴令得院子一時寂靜下來。
“可是我顏家苛待你沈大小姐了,竟然特特回娘家爭妹妹的一件裘衣?”
顏灝不知在外頭站了多久,此時盯著院子里悲憤莫名的妻子,咬牙一字一頓問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