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夜也深了。兩人踏著星光,晃悠悠地回到宅院,嚴方任站在瑞安瀾身后,等她進了自己房間再離開。
瑞安瀾推開房門,沒有進去,反而扭過頭看著嚴方任。
看她好像有話要說,嚴方任略略彎下腰。瑞安瀾睜開眼,桃花眼里映著嚴方任的臉,竟然難得有一絲認真:“明天過去,你就沒有離開的機會了。”
瑞安瀾吃了太多糖,連呼吸都帶了一絲甜味,竟蓋過了院里的桂花甜膩。
“早就沒有回頭路了。”嚴方任笑了笑,直起身,把她腦袋掰回去,推了一下,“早些歇息吧?!?p>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吃太飽,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瑞安瀾才出屋。
嚴方任正站在院里的桂花樹前,摘了一小捧在手心碾著玩,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瑞安瀾換上了一雙及膝的黑皮靴,身上只穿了一件墨色的外袍,袖子長度還不到手肘,外袍長度也在膝蓋之上,腰間用一根手掌寬的軟銀腰帶捆住。頭發(fā)被她自己非常隨意地挽成辮子,插了那根從嚴方任手上討走的流云簪。
嚴方任之前沒見她戴流云簪,還以為早被瑞安瀾隨手丟掉,沒想到她一直收著,今日才拿出來戴,一時百感交集。外加瑞安瀾這一身露膚面積有點大,嚴方任臉都有點發(fā)燙,不知道該往哪兒看。
“你穿成這樣,真的沒問題嗎?”嚴方任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問出了口。
“有什么問題?”瑞安瀾舉起手低頭看了看自己,沒發(fā)現(xiàn)任何問題。
“不怕別人指摘嗎?”瑞安瀾舉起雙臂時袖子一路滑到了肩膀上,手腕上的金屬環(huán)也順著肌膚溜下去,晃得嚴方任移開了視線。
“管他呢,又不是穿給別人看的?!比鸢矠懛畔率?,完全沒明白嚴方任在說什么,“我打架方便就行了?!?p> 嚴方任無話可說。瑞安瀾伸手從他手心拿走一朵還沒被碾碎的桂花,放在鼻下猛力嗅了嗅:“好甜,餓了?!?p> 于是兩人又出了門走在去吃飯的路上。
剛出門沒走幾步,一個嚴方任十分熟識的聲音在背后響起。
“回頭!”
嚴方任尋聲轉(zhuǎn)過身,眼前一片白色的陽光,亮得他閉上眼睛眨了眨。
在這炫目的白光中,三奇青背著天盤九格匣跳到嚴方任面前:“我來了!“
“阿青。”嚴方任睜開眼,笑了,伸手就摟住三奇青的肩膀,對瑞安瀾說:“這就是我的朋友?!?p> 瑞安瀾連連搖頭:“嘖嘖嘖。”不知道是在嘖兩人的動作還是在嘖“朋友”。
三奇青拍開嚴方任的手,嫌棄道:“別摸,你做什么了手上這么香?”然后沖瑞安瀾作了一揖:“小生三奇青見過瑞安瀾大小姐。”
嚴方任想起來剛才手上全是桂花,悻悻地拍拍手,試圖拍掉手上的甜膩香氣。
“大小姐是什么?”瑞安瀾懵圈狀,反倒被三奇青背上的木匣吸引了注意力。她繞到三奇青背后,伸手摸了摸天盤九格匣,又伸手到底部托了托,不禁咋舌:“還是這么重?!?p> 而嚴方任只顧著看著三奇青笑,三奇青終于被笑得心里發(fā)毛:“笑個沒完了?”
嚴方任揉揉鼻子:“多久沒見了都?!?p> “也沒多久。倒是聽說你終于把第五榮給甩了,趕緊來看看你咋樣?!比媲嗖⒉怀姓J兩人之間的思念之情,但又忍不住流露出一點關懷。
嚴方任猜他聽說了這事兒,果然如此。
三奇青倒是很興奮,他本來就和驚風閣有嫌隙,又看不慣第五榮的所作所為。如今嚴方任終于擺脫了第五榮的桎梏,他高興還來不及,轉(zhuǎn)向瑞安瀾又道:“多謝瑞安瀾大小姐看上嚴方任這么個智障孩子?!?p> 而瑞安瀾不領情地又露出一副“你在說的是人話嗎”的表情。在她看來,三奇青好話總要拐著彎說,嘴上滿不在乎,偏偏真實情緒又外露明顯,渾身上下矛盾信息整得她頭痛。
三奇青也不在意,轉(zhuǎn)過身問嚴方任:“你倆這是要去哪兒?”
“吃飯。”智障孩子嚴方任老老實實地回答。
“中,我也餓了,一起走唄?!比媲嗌靷€腦袋問瑞安瀾,“瑞安瀾大小姐不介意吧?”
瑞安瀾臉上的表情瞬間換成了“快走快走我餓”。
三人點了一桌鵝鴨排蒸、煎肉、骨頭羹之類的菜,瑞安瀾又要了雞絲面、插肉面、子料澆蝦燥面各一碗,悶頭就是吃。三奇青第一次見這么能吃的女孩,愣得都忘了下筷,直到嚴方任提醒他:“你再不吃就沒了?!彼偶泵γΤ粤似饋?。
仔細想來,瑞安瀾的食量好像是逐步遞增的,然后昨晚爆發(fā)了一下。嚴方任對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你們今天還有什么打算?”吃到一半,三奇青問道。
嚴方任瞟了瞟瑞安瀾。瑞安瀾眼瞼一垂,避開了他的視線,繼續(xù)吃,明顯一副“我無所謂,你的朋友你自己看拉不拉下水”的態(tài)度。
三奇青看嚴方任眼神飄忽,臉色沉了下來:“你又瞞著我什么?”
嚴方任一凜,正襟危坐,一五一十地交代。
聽完嚴方任所言,三奇青伸手就要敲嚴方任的頭,怒道:“兩個人去掀人老巢,又不要命了?”
嚴方任結(jié)結(jié)實實挨了一下,道:“天地無一也會在?!?p> 三奇青聽到“天地無一”四個字,先是把手放下了一些,然后想到了什么,手又抬了起來:“砸了人的家,你還有膽子見人?”
他突然意識到瑞安瀾就在一旁,閉上了嘴。
瑞安瀾聽他倆不說話了,從碗沿上方看了他們一眼,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后,懶懶道:“亦炎蘇說不定今晚心情好,就會忘了這檔子事?!?p> “那心情不好呢?”三奇青問道。
“你倆逃到海外都沒用?!闭f完,瑞安瀾又把頭埋進了碗里。
聽這意思,倒像是在攛掇他倆一起。
三奇青確實有去主宮的理由,又放心不下嚴方任一個人,忍不住在桌子下狠狠地踢了嚴方任一腳。
于是夕陽西下時分,三人逆著光踏上去坎水宮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