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中月那小姑娘確實清純又嬌媚,歌喉婉轉(zhuǎn),還有著江南人沒有的異域風(fēng)情?!币嘌滋K羅列了幾點影中月的特性,試圖找出嚴方任對她感興趣的原因。末了,他還是很奇怪地看著嚴方任,“但爺怎么沒看出來你好這口?“
嚴方任抿緊了嘴。并不好這口好嗎?還不都是看到那些為了見影中月而隱姓埋名進扶雙樓的大人物們的馬車后,好奇心作祟。
天地無一見他答不上來,起了旁的心思,下一句話就是:“既然都說到這兒了,我們現(xiàn)在去扶雙樓。巧了,今天影中月有只針對特定人群的表演。爺?shù)故鞘盏搅搜?,但本來沒打算去?!?p> 什么,還有邀請的?嚴方任一個只能摸進大堂的人,覺得自己被秀了一臉。天地無一你為什么這么熟練呢?究竟是去過多少次了??!不要天天“夜點紅紗梔子燈,鼓樂歌笑至三更”??!
但天地無一計劃的事兒,你婉言謝絕他就當沒聽見,堅決抗拒他就比你更強硬。
嚴方任自然也沒那拒絕的底氣,于是現(xiàn)在夜幕降臨,他站在了扶雙樓的門口。
“以歌舞佐酒、以曲詞娛賓”的扶雙樓經(jīng)過一次擴展整修,已經(jīng)變成四層高,飛橋欄桿相連的龐大建筑,四處掛滿珠簾,燈火通明。
天地無一帶著嚴方任繞過正門,進了側(cè)面的樓。那棟樓比旁邊的都要昏暗,所有鏤空的地方都用層層紗簾遮擋,看不清是否點上了燈,反而更像是棟無人的樓。
天地無一推開門,嚴方任立刻感到黑洞洞的走道里有幾道警覺的視線投來,他條件反射地握緊了青玉劍,右手搭上了劍柄。
天地無一回手用食指撥開他的手,道:“不慌。”
嚴方任見他習(xí)以為常,就垂下了手。
但那幾道視線還沒移開。天地無一舉起手,在耳側(cè)打了個響指,指尖燃起一簇火苗,他的半邊臉被搖搖晃晃的火苗勾勒出陰森的輪廓。他冷冷道:“看夠沒有?”
那幾道視線終于是避開了。
天地無一將手指收回掌心熄滅火焰,兩人進入樓內(nèi)。剛一進去,就有女侍迎上來,小聲問候,將二人引到一樓的空房間,請二人先休憩片刻。
一排女侍輪流呈上裝滿瓊?cè)A露的白銀酒壺一只,酒碗一對,果菜碟子也擺滿了一桌。
女侍們又低聲問道:“二位是否需要歌姬佐酒?”
嚴方任內(nèi)心沒有任何波動,毫無表情地看向天地無一。
亦炎蘇見他如此冷淡,揮了揮手,讓女侍們下去。
然后嚴方任就發(fā)現(xiàn),再次變成了兩人大眼瞪小眼的情形,非常的尷尬。于是嚴方任選擇較為安全的動作:低頭喝酒。
“難得來了,什么都不做?”亦炎蘇吐出一個煙圈,問嚴方任道。
嚴方任茫然地看了他半天,才明白他在說什么。
“在下不擅長此等事?!眹婪饺沃x絕了,對天地無一做出了個“您請自便”的手勢。
天地無一倒是也懶得動彈,滅了煙,興致缺缺地道:“算了,爺今兒也沒這心思?!?p> 嚴方任將信將疑。
空氣凝滯了半晌,嚴方任問:“都會有誰來?”
天地無一道:“一般情況下你也看不見別人。大部分來的人都不想被別人看見,所以都是錯開活動。不然你當我們被引到這里等什么呢?”
那嚴方任哪知道,低頭承認自己的無知。
天地無一皮笑肉不笑道:“爺建議你到時候還是乖乖在自己地兒呆著別出去。爺已經(jīng)聽到有幾個武林人走過,就沖你最近鬧騰的勁,小心被認出來?!?p> 嚴方任側(cè)耳聽了半天,樓里隔音效果太好,他什么都沒聽見。但他還是默默地承諾絕不亂跑。
兩人等時間差不多了,就出門向影中月所在的高樓走著。影中月這次是僅僅為幾位達官貴人演奏,場地被放在了這棟樓隔壁最高層的高臺上。
在四樓連接兩棟樓的飛橋上迎面走來一個身形嬌小的女子,倒像是從影中月那個方向來的。
那女子穿著水紅色對襟暗花夾衫和曳地銀絲紗裙,手腕上套著一串烏金黑瑪瑙手鏈,深沉的顏色襯得她皓腕如雪。
她小巧的手上捏著一枚花鳥繡團扇,見二人從她身邊經(jīng)過,便抬起扇子擋住臉,只露出鬢間插著的白花,一副不勝嬌羞的樣子。
嚴方任用余光審視了一下,覺得是個普通歌姬,就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
一旁的亦炎蘇反而“嗯?”了一聲。本來亦炎蘇已經(jīng)跨過那個女子走了過去,突然又倒回身,拉住女子嬌嫩細白的小手,捏了兩下,又把黑瑪瑙手鏈推上去,手指順勢扣住了女子的手腕。女子手腕細如春筍,比亦炎蘇的手還要小一圈,被他那戴著金屬手套的手一抓,皮膚已經(jīng)被刮蹭的發(fā)紅。
女子怯生生地移下一點團扇,露出一雙燦若星辰的眼眸,眼尾略略下垂,臥蠶下方還有一顆小小的淚痣。仿佛被亦炎蘇嚇到,她眼神躲閃著,也不說話,穿著軟底鞋的小腳不斷地試圖向后挪動,扭著小手,但被亦炎蘇制住手腕,怎么也掙脫不開。
嚴方任頭上全是問號。您不是沒興致嗎?這又是在干嘛呢?
號稱毫無心思的天地無一此刻饒有興致地看著那女子,道:“爺總覺得你面熟,以前見過?”
女子一下紅了臉,又抬起團扇擋住臉頰,側(cè)著頭避開亦炎蘇的視線,依舊一言不發(fā)。
天地無一問道:“怎么不敢說話?”
女子依舊沉默不語。
亦炎蘇手上用力,拉過女子,那女子一個踉蹌跌進他懷里,被他順勢攬住。女子無力地掙動了兩下,亦炎蘇頭也不回地對嚴方任說:“嚴方任你自己去吧。爺?shù)葧和饷嬲夷?。?p> 嚴方任愣了一下,乖巧地退了一步:“……啊???好,您慢走。”
亦炎蘇摟著女子的纖腰踢開一旁空房間的門走了進去。不知道為什么,在天地無一關(guān)上門之前,嚴方任覺得自己被那女子隔著扇面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倒像是認識自己,也不若表面上那般驚慌失措。
真是一頭霧水。
被天地無一撇下,嚴方任總算松了口氣。以后只要別的選擇,他都不要和天地無一產(chǎn)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