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紋錦家雖然讓嚴方任進了門,但仍然傲氣道:“實在是不忍你在外等待,才讓你進來。有什么話,請盡快說完,我們還要忙?!?p> 嚴方任上前,將那張契約的副本攤在連紋錦家面前。
“這是什么?”他們問道。
“薛家借貸契約。”嚴方任回答完,便不再說話,讓他們自己慢慢看。
連紋錦家順著條款一項項看過去,意外地在抵押項目中見到了“連紋錦”三個字。再一看數(shù)目,最近送的一批幾乎都被押了進去。
連紋錦的價值擺在那兒,放上幾年后也能原價賣出。連紋錦家不在乎薛家有沒有錢,但薛家抵押項目中竟然有連紋錦一項,是真的傷了他們的心。他們費勁心血做出來的織錦,冒著虧本的風險送進薛家,反而被薛家送走換了錢那樣低俗的東西。
他們不能接受。
他們沉默了片刻,抬頭問嚴方任:“我們?nèi)绾未_認此份契約的真實性?”
嚴方任翻過契約,道:“雖已注明為副本,但仍有契約印章。”他又拿起紙,紙張在光照下,顯現(xiàn)出底色的暗紋,“并有專屬暗紋為證?!?p> 連紋錦家失語,那紙質(zhì)特殊,確實不好做假。他們拿回契約副本,又沉默了半晌,逐客道:“少俠請回?!?p> 嚴方任知道他們已經(jīng)松動,便鞠躬告辭,還幫他們關上了門。
抵押項目,自然是交子鋪和薛家商議后決定的。
借貸一事只有飛羽至幫、薛家和嚴方任知曉,連紋錦一事他確實占了先機。
但松動是松動了,他還需要和連紋錦談判才能把織錦接手。
可是嚴方任談什么談,又不是他要的。商業(yè)談判他也不大擅長啊。
再說,連紋錦的松動,不代表連紋錦家就能接受嚴方任。
于是他去找天地無一,匯報了連紋錦家的動搖。天地無一瞇起眼睛,笑道:“他家還真看不得這樣的作踐。無妨,你不用管了,爺遣人去?!?p> 說完,天地無一像摸小狗一樣嘉獎地揉了揉嚴方任的頭發(fā)。
嚴方任一陣惡寒,又不好避開。什么毛病啊這人?
天地無一見他抗拒又死活忍著的樣子,撇撇嘴,收回手拍了拍:“無趣?!?p> 兩人終究是又互相嫌棄了起來。
嚴方任見天地無一十分滿意,了卻一樁心事。
天地無一又用了別的身份去和連紋錦家談判,畢竟天地無一的名頭和連紋錦家奇妙的文人氣也合不來。等天地無一那里順利拿到連紋錦的訂單后,嚴方任就開始了下一步。
薛家借貸的事又被捅了出去。
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又是怎么被傳到外面去的?薛家人真是摸不著頭腦。
但是終究是傳到了外面。
明眼人一看那契約,自然是發(fā)現(xiàn)這契約寫的實際上陷阱極多,錢不好還。薛家獨占的連紋錦也背離他們而去,真是雪上加霜。
何況連紋錦家那脾氣眾人皆知,連他們都離開了,薛家到底是做了什么見不得光的事?
一時間薛家信譽一落千丈,還遠不如被天地無一吞掉的那家店活得光彩。
在這時節(jié),飛羽至幫也來火上澆油。不怪他們,他們借了錢必須要收回,不能做虧本買賣。薛家這下信譽受損,他們開始懷疑薛家的還債能力,指責薛家違反契約要求,因此必須提前把錢還清。
薛家哪來的錢還,只能拖著。越拖,飛羽至幫越步步緊逼,一開始還是禮貌地上門討要,慢慢的手段就開始狠辣起來。
薛家不堪其擾,顧客紛紛遠離,生意也在下坡路上越走越遠。
嚴方任瞅著時機差不多,便變了裝,去挨家找上薛家的鋪子們,一家家提出幫忙還債的事宜,前提是要接管所有權。
那些旁系和被雇傭的店主因為之前店主出走的事,比較好說動,在真金白銀和即將崩塌的薛家前,果斷選擇了金錢。
而直系親屬控制的兩家就麻煩些。畢竟直系的利益和薛老緊密捆綁,盡管薛老近來老眼昏花,他們也不是能說走就走的。
嚴方任也不浪費時間去游說他們。反正現(xiàn)在那兩家鋪子的上游已經(jīng)到手,鋪子的外來供貨鏈也紛紛崩斷,一切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表面上看,嚴方任背下了大額債務。而契約上那利率,是個假利率。實際上嚴方任還債按照的是最低標準。
這種事,原薛家人自然是不知道。
按部就班做完這一切,嚴方任舒了口氣,再次找到了天地無一。
天地無一對他這些小打小鬧不太關心,一邊寫著什么東西,一邊聽他說,隨口應了聲:“還行,差不多了?!?p> “還差什么?”嚴方任聽著天地無一沒把話說滿,又問道。他實在是不太懂這些東西,幸好還有個天地無一可以問問。
“鋪子和土地的契約,都在薛老手上。”天地無一百無聊賴道,“不拿也行。拿過來,比較穩(wěn)妥,尤其是土地的?!?p> 嚴方任選擇穩(wěn)妥。
嚴方任想了想要不要把第五榮碰了一腳的事說一說。天地無一見他還不走,抬頭看他:“還有什么事?“
“沒有?!眹婪饺蜗胂胩斓責o一大約也不關心,他也犯不著和天地無一事無巨細地匯報,便閉了嘴。
天地無一確實不上心。第五榮,層次太低,長相對天地無一來說也太過丑陋,沒興趣。
嚴方任回屋拆下手上的繃帶,取了嶄新的布條,耐心地從指尖一圈圈纏上右手肘,活動了下手指,又下了山。
薛老正在大院主屋里焦頭爛額地滿院子轉(zhuǎn)。自家產(chǎn)業(yè)被要么不知名人士瓜分,要么在崩潰的邊緣。直系親屬們扛不住被平民在家門口哭鬧的壓力,不是遁逃,就是每天在他面前嚷嚷。而旁系親戚們本來就撈不到什么好處,一看出事了,紛紛拍拍屁股走人。盡管他瞞著妻子,但妻子注意到他每日愁容滿面,病情又加重了幾分。
家里的仆人們也走的不剩下幾個,留下來的那些薛老都讓他們沒要緊事別來打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