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以后,岷王回來便越來越遲,之后甚至徹夜不歸,干脆就留宿在揚州的扶雙樓里。側(cè)妃心里焦急,但畢竟是名門閨秀,不方便跟市井潑婦一樣找上扶雙樓。畢竟扶雙樓那樣聽小曲兒的地方,和她身份不搭。
岷王知道側(cè)妃為了大家閨秀的大度識禮,不僅不會鬧騰,反而還會旁敲側(cè)擊問要不要把花魁贖回作妾。
她沒想到,穆翡榭是真的被迷了眼。不僅想贖影中月,還想把她扶為正室。
只可惜影中月眷戀扶雙樓里的花紅柳綠,不愿出來,不然還真說不準。
側(cè)妃這下也顧不得自己的驕矜,跟自己的娘家說了這事兒。他們一聽,那還得了,一個出身不明的歌姬也想踩在自家女兒頭上?那他們官員的面子往哪兒擱?
一來二去,折騰的岷王心煩。他本來就不受皇家重視,做點出格的事兒也沒人管他,反而被側(cè)妃搞得好像他要做什么十惡不赦大駁朝廷面子的事一樣。
更何況影中月自己都不同意。
時間久了,穆翡榭對側(cè)妃的耐心和溫存都耗光,時常變著法子把影中月喊到別院。影中月有時應(yīng)邀,有時不來。來了反而好,不來的話穆翡榭寢食難安,總怕自己又惹著影中月不悅,還得馬不停蹄地趕往扶雙樓摸摸人家的脾氣。
仆人們往后院瞟了瞟,嘆氣道:“唉,小主子怕不是,被那賤蹄子生生氣死的。”
嚴方任:……我不信。我不想聽八卦。
但也沒用。他把能問的人都問到了,所有誘導(dǎo)問詢的方式都用上,只得到了為數(shù)不多的有用信息。
比如,他們似乎在側(cè)妃病逝的前一陣子聽到側(cè)妃在說一些聽不懂的語言,說到一半甚至還換了個聲音。但因為那聲音他們誰都沒聽過,也不確定是誰在說。
嚴方任蹲在墻角給瑞安瀾傳了個信。信鴿飛得很快,當(dāng)天瑞安瀾就回復(fù)道:“怕不是側(cè)妃腦子壞了。”
嚴方任:“???”然后他發(fā)現(xiàn)瑞安瀾說的是字面上的意思。
瑞安瀾寫道,她聽說有種病會讓人會像脫胎換骨一樣,突然之間用另一種絕對沒接觸過的語言、姿態(tài)、甚至是性格生活。這異常狀態(tài)的持續(xù)時間可長可短,一般當(dāng)事人清醒過來后對此都沒有印象。
她的字倒是挺清秀,一筆一畫規(guī)規(guī)矩矩的。在碰到瑞安瀾前,嚴方任對“字如其人”四個字深信不疑。而現(xiàn)在,他壓根不信。
這倒是新奇,嚴方任聞所未聞。不過,嚴方任去問了,側(cè)妃身骨強健,從沒聽說有這么個毛病。
“哦,那大概就不是吧?!比鸢矠懭缡腔卮?。
“……”
那會有什么藥毒導(dǎo)致這種癥狀嗎?他想問。
瑞安瀾道:“有的吧。畢竟這就是,腦子壞了。”
“……”
嚴方任覺得一頭霧水。啥毒能讓腦子壞成那樣?生生從腦子里捏出不存在的東西?
他攥著身上仆人的粗布衣裳,蹲在墻角思考了半天。
“不會吧……”嚴方任想到一種可能性,不安地搓搓額頭。
嚴方任展開信紙,想要寫信給瑞安瀾驗證一下。躊躇了一會兒后,嚴方任把信紙又收了起來。
他還需要更詳實的信息。
側(cè)妃死前到底是什么樣?穿著什么衣服?戴著何種首飾?臉上是什么表情?嘴里都說過什么話?
天吶,他好想知道。
嚴方任在腦海里把之前聽到的話仔細梳理過去,深以為,可能知道點消息的仆人,應(yīng)該都被處理了。
穆翡榭自從長到不能住在京都的年紀后,就一直憋屈在南疆封地。幾年下來,岷王的棱角沒磨掉,倒是多學(xué)了一身蠻人的習(xí)性。武林中降襄山莊為了維穩(wěn),與朝廷有些往來,嚴方任多多少少也聽過一些秘辛。此時他心里也打起了鼓,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從岷王嘴里摳出來點什么。
大概不能。
倒是那位花魁……
“那幾天,好像那位花魁影中月時常出入別院?!?p> 看來,他只能從影中月那里問了。
而影中月,正忙著和穆翡榭溫存。
穆翡榭手肘支在桌上,摩挲著影中月的手:“月月,多來別院陪著本王吧。本王不想你被那么多人看著。”
影中月沒答應(yīng)也沒拒絕,嬌聲道:“扶雙樓近來難得清凈。”
“怎么說?”
“天地?zé)o一不在,阿月少了很多擔(dān)憂。阿月聽說天地?zé)o一看過阿月的專場演出,難受地兩天沒吃下飯?!庇爸性?lián)е卖溟?,委屈道,“阿月的演出是為翡榭準備的,不想被天地?zé)o一看。”
穆翡榭聞言,神色驀地變?nèi)?,小心翼翼地親吻影中月的五官:“月月放心,有本王在,他傷不到你?!?p> 嚴方任想了半天,覺得大可不必。天地?zé)o一忙得很,嘴上說的浪,還拿著貴賓牌,其實完全看不出來對影中月有什么特殊興趣。他只去過一次扶雙樓的花魁專場,那次他還被個半路殺出的妖艷賤貨勾走,只有嚴方任一個人去看了影中月。
但影中月真的一副非常介意的模樣。
“現(xiàn)在朝中不好對天地?zé)o一下手。本王答應(yīng)你,會有制裁他的一天。”
“有翡榭在,阿月什么都不怕?!?p> 嚴方任心中疑惑更盛。影中月和天地?zé)o一哪里結(jié)的梁子?從來沒聽說過,瑞安瀾連影中月這么個人都不知道。
嚴方任想了想,轉(zhuǎn)身又去打聽。
一只小蜘蛛順著窗欞爬起屋子。影中月看到那只小蜘蛛,閉上了嘴不再言語,勾起手指讓它爬上來。
穆翡榭臉埋在她的頸窩,悶聲道:“月月,怎么了?”
“小蛛回來休息。”影中月翻過手,小蜘蛛沿著她的手臂向上攀爬,消失在了袖子里。
穆翡榭的手指緊跟著蜘蛛的痕跡爬進影中月的袖口:“本王也想休息。”
影中月笑了起來:“阿月看你是不想的?!?p> 影中月的臉埋在錦繡被面里,銀發(fā)披散,有幾綹纏在她和穆翡榭交疊的指間,隨著動作扯得她頭皮隱隱作痛。影中月沒管那像微不足道的刺痛,只是在想:“哪來的人,跟了自己一天。好像以前也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