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方任不可避免地感到失落。
他甚至懷疑,瑞安瀾看到二十年前的她,都會忍不住自己掐死自己。
這個念頭讓嚴方任一寒。
不可以,瑞安瀾十二歲時超可愛的。
嚴方任覺得十歲以前應(yīng)當更可愛。
要是他和瑞安瀾是青梅竹馬多好,就能把人從小看到大。
但天地無一怕是不會允許有青梅竹馬這種東西存在于世。
正當嚴方任發(fā)著呆想七想八的時候,三奇青來問他今晚喝不喝酒。
思緒紛雜的男人無法抵御酒的誘惑,滿口答應(yīng):“喝!”
今夜的氣氛詭異得低沉。
三奇青倒了酒,拿著酒杯在手里轉(zhuǎn),視線一直落在天邊的某一點,也不去喝。
嚴方任還沉浸在“瑞安瀾不喜歡孩子,他可能沒有孩子了”的悲傷里,也只是盯著酒發(fā)呆。
良久,三奇青突兀地道:“你喊我一聲?!?p> 嚴方任疑惑道:“阿青?”
三奇青沉默不語。
嚴方任注意力被拉回三奇青身上后,立刻發(fā)覺不對。三奇青今天看起來,前所未有的消沉。
嚴方任湊近了些:“怎么了?”
三奇青嘆口氣,喝了今晚第一口酒:“我不想姓三奇了?!?p> 嚴方任替他把一口悶盡的酒滿上,問:“他們回信了?”
三奇青表情十分古怪:“沒有?!?p> “那……”
“他們找上門了?!?p> “???”嚴方任大驚,“他們怎么知道你在這兒?”
三奇六儀堡絕無這個本事窺探,肯定是別人透的風。
是不放棄搞事的印樂知,還是想要平衡事態(tài)的降襄,亦或是難以預測的天地無一?
也可能是其他小幫派。
三奇青垂著眼皮:“我不知道。我還沒跟他們說上話,星奇的人就到山腳下的鎮(zhèn)子了?!?p> 昨天白天的時候,三奇青收到星奇的來信,亦是十分震驚。等他下了山一看,山下等著是他養(yǎng)父母的幾位親屬。
三奇青不明所以,尋了個雅間請他們坐下。
剛坐定,上了熱茶,親屬一就重重地一拍桌子:“三奇青,你簡直不孝不義!”
三奇青緩緩打出一個問號,禮貌地問:“叔叔何出此言?”
“你還好意思說!”親屬二插上了話,“你在外面隱匿了這么久都不回去,心里還有沒有三奇六儀堡?”
三奇青緩緩打出第二個問號:“有的啊。小生不是與三奇六儀九脈都打好招呼了嗎?”
“你只說出去冷靜一下,我們讓你冷靜了??赡阍趺磁c仇人勾結(jié)?”
三奇青緩緩打出第三個問號:“哪來的仇人?小生何時勾結(jié)了?”
眼看親屬一都快氣暈過去,親屬二接上話道:“不就是那個誰?你忘了當初是誰打散了中原第一堡?”
哦,說天地無一呢。
然而三奇青內(nèi)心毫無自覺。
第一堡那吃人的破地兒,虧得天地無一把他和泠曜帶了出去。
看三奇青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親屬三惱怒道:“怎么的,你還慶幸第一堡被打散了不成?”
三奇青心想,是的。
但他溫順地垂著頭。
親屬三話鋒一轉(zhuǎn):“也是。沒被打散的話,第一堡也沒你倆的容身之地?!?p> 是是是,你說的對。
三奇青面對他們的興師問罪,不禁開始放空自己。
然而他們下一句話便不大好聽:“尤其是你那妹妹,叫什么玲玲?哎聽這名字就不是什么好姑娘?!?p> 三奇青的手指收緊了。
親屬繼續(xù)道:“聽說她躲邊疆生了個沒爹的娃兒?還是你送她去的邊疆,真是不知廉恥?!?p> 三奇青總是帶著淡淡光澤的眼睛結(jié)了一層寒霜:“你們想說什么?”
“為了這些沒皮沒臉的事耽誤三奇六儀堡的正事,你好意思嗎?”
“星奇教你的都忘了?忘了這么多年星奇給的恩惠了?”
“你對得起你死去的父母嗎?”
“算了,他們就算活著,也得被你倆氣死過去?!?p> “……”
三奇青腦子里嗡嗡直響,逐漸聽不見他們幾人的聲音,兩手緊緊握著,把手心掐出一片青紫。
“他們怎么能那么說……”三奇青捂著眼,“我又沒做什么十惡不赦的事?!?p> 嚴方任握著三奇青的手,看到他手心沒消的青腫,蹙了蹙眉。
“他們哪來的臉提泠曜?泠曜在坎水宮時,他們要是能問上幾句,泠曜也不至于抑郁成疾?!?p> “說什么天地無一與驚風閣封鎖邊境,進不得江南。我好歹一年能往來幾次,讓我?guī)Ь湓捰心敲措y嗎?”
“恩情?呵?!比媲嗬涑耙宦?,“我為他們付出了這么多年心血,還不夠嗎?還不夠嗎?”
嚴方任捏了捏他的手指。
三奇青的聲音低了下去:“再說,殺了父親母親的,不正是他們嗎?”
嚴方任:心疼。
但嚴方任也無法安慰他,只能默默地陪著。
三奇青酒量不差,今天心情低落,竟喝醉了。
嚴方任看著倒在桌上的三奇青,嘆口氣,過去攙他。
三奇青揮了揮胳膊:“我不回去?!?p> 嚴方任溫聲道:“不用回?!?p> 三奇青嘟噥著:“我好累?!?p> 嚴方任無法,只能把三奇青扛在了背上。
三奇青揪著嚴方任的衣領(lǐng),臉埋在嚴方任背上,喃喃道:“父親?!?p> 嚴方任:阿青你醒了可別說我占你便宜。
“泠曜……她過得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嚴方任的身高讓他有了小時候趴在養(yǎng)父身上的感覺,三奇青仍在說著胡話。
嚴方任只得應(yīng)著。
“她生了個女兒,特別可愛,父親你一定會歡喜。”
嚴方任把嘰嘰咕咕的三奇青送回房間,輕輕地放在床上,替他脫下鞋襪,蓋上被子。
剛準備起身,三奇青緊緊抓著他的手:“別走!父親,我沒騙你,你回來看看,我們都可好了?!?p> “嗯,我看著呢?!眹婪饺稳崧暤?。
三奇青皺著眉,不再吭聲。
又過了好一會兒,三奇青似乎睡著了。嚴方任輕聲道:“哥,睡一覺就好了。”
雖然三奇青總在嚴方任面前自稱為哥,但這還是嚴方任第一次真心地喊他。
不知道三奇青聽到?jīng)],他的眉頭倒是舒展開來,松開了手。
嚴方任見他總算放松下來,才躡手躡腳地走出去。
星奇都是特么聽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