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乙一驚,連忙奔入門內(nèi)。
他轉(zhuǎn)過了幾道隔斷,聽著聲音越來越近,總算是看到了亦炎蘇。
亦炎蘇似乎根本沒聽到他的腳步,跪在庭院里,撕扯著領口,額頭一下接一下重重地撞在粗糙不平的磚石上。
磚石碎成粉末。
他細瓷的肌膚也被磚石劃得支離破碎。
然而那些血液掩蓋下的傷痕,很快就消失得干干凈凈。
他仍在狂亂地扯著衣服,把長袍扯得破破爛爛。
王乙從沒見過他這發(fā)了狂一般的模樣,一時間都不敢上前,遠遠地大聲念著清心咒,道:“施主!”
亦炎蘇循聲望去,墨黑的眼在鮮血的包圍中如同兩汪拽著人腳踝往下拖的泥淖。
他嘴角慢慢上揚,幾乎要延展到耳側(cè)。然后他以這樣詭異的表情開了口,極慢道:“小和尚。”
亦炎蘇此時說話已經(jīng)順暢了許多,突然慢下的速度就顯得分外詭異。
王乙心想,他不會是生了心魔吧?
亦炎蘇見王乙不答應,嘻嘻一笑,松開了撕扯衣物的手,慢悠悠沖王乙走去,用甘甜沙啞的聲音道:“小和尚,靠近點。”
王乙:我覺得我不能靠近。
不過他倒是確認了,亦炎蘇長袍下,真的啥都沒穿。
為啥啊???
見王乙既不說話也不靠近,亦炎蘇似乎是起了怒火,右手一翻,不知怎的手心就多了一把黑刀。
那黑刀的刀刃中空,形成了雙刃,而刀鋒延伸上去后,在他手周圍糾纏成刀柄。
亦炎蘇的手就這么握在刃口上。
他一揮黑刀,沖著王乙道:“隨你,有的是讓你靠近的方法。”
王乙從那柄黑刀上察覺出深重的罪孽與血腥,不由又往后退了幾步。
而黑刀揮動產(chǎn)生的風刮過他身側(cè),把他身后的紅木廊柱斬成了兩截。
王乙嚇得跳了起來。
之前他們都是徒手格斗,他從未想過,亦炎蘇會有這么奇特而又危險的武器。
隨著一陣金屬碰撞聲,亦炎蘇左手多了一條漆黑的鎖鏈。他晃了晃鎖鏈,甜膩道:“來呀,小和尚。還是說,你想試試被鎖鏈捆住的感覺?”
王乙覺得自己不想。
等他看清鐵鏈上纏繞的細碎刀片時,他確信了自己是拒絕的。
但亦炎蘇的眼里似乎沒有拒絕這個選項。
亦炎蘇像是知道王乙逃不出去一樣,好整以暇地靠近。他的皮下隱隱透著光,襯得整個人像一座玉雕。
他走近一步,王乙就后退一步。
王乙覺得亦炎蘇沒有說笑,他真能用那鐵鏈困住自己,而鐵鏈上的刀片必然將他刮得血肉模糊。
亦炎蘇可能是瘋了。
那王乙該怎么辦?
王乙想了想,絕望地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打也打不過,也不知道他癥結(jié)何在。
躊躇了半天,他試探著開口道:“施主,你先冷靜……”
亦炎蘇猛地向后一仰頭,脖頸拉出一條纖長的弧度,突出的喉結(jié)動了動后,他又把頭擺回了原位:“光說不做,我如何冷靜?“
王乙:那我要做啥?????
看著王乙茫然的臉,亦炎蘇垂下眼,聲音變得沙啞而誘惑:“小和尚,別逃。你只要乖乖的,交給我,很快就好?!彼窒破鹧酆?,“我不會讓你死的?!?p> 這話換個場景說,還挺讓人安心的。但現(xiàn)在王乙只覺得恐怖。
亦炎蘇要做什么?
什么很快就好了??
為什么他還會死???
王乙覺得完蛋。
他在亦炎蘇的注視下漸漸失了力氣,甚至無法再挪動一步。
亦炎蘇越來越近了。
亦炎蘇突然停下了。
他手開始顫抖。
指尖的光芒突然變得刺眼。
黑刀脫手而出,跌落在地。
他咬著牙,蹲下身,左手按在胸口,右手大拇指抵著額頭,一點一點跪倒在塵土里。
他的左手嵌入皮肉,幾乎要把自己的心給挖出來。
他喃喃自語道:“Deus de lumine. Deus de et sola stella……”
后面的聲音越來越含混不清。
亮光愈盛。
亦炎蘇向前栽倒,暈了過去。
王乙:“哈?”
王乙在沉默中沉默了一會兒,喊了一聲:“施主?”
地上的人動也不動。
王乙懷疑這人在裝死。
但他那渾身酸軟無力的感覺卻是漸漸消失。
王乙猶豫著靠近了一些,又喊了一聲:“亦炎蘇施主?”
沒有回音。
王乙稍微放下了一點心,湊過去探查起來。
而他的眉頭則漸漸抽緊。
亦炎蘇這人怎么回事!
平時見他活蹦亂跳的就沒注意,現(xiàn)在這么一看,他神魂如同冰一樣脆弱。
亦炎蘇整個人蜷成一團,王乙想到剛才他插進自己胸口的手指,不禁悚然。
這得是多大力氣。
他這么想著,開始動手試圖把亦炎蘇掰開,好看看現(xiàn)在那傷口是什么情況了。
然后王乙就快被氣死了。
咋暈過去了那肌肉都不松個力!
王乙掰都掰不動。
當王乙喘著氣坐一旁一籌莫展時,亦炎蘇慢慢睜開眼,蜷縮的身體展開。他轉(zhuǎn)頭看到王乙后,指甲蓋剝著身上凝結(jié)的血痂,笑道:“沒事了?!?p> 王乙見他血痂下的皮完整如新,雖然奇怪,但至少因為他性命無虞而安下了心。他嚴肅道:“施主緣何魂魄如此不穩(wěn)?”
亦炎蘇瞇起眼:“不知道呀,天生的吧。”
王乙:我信你個鬼。
王乙道:“施主這樣的神魂,不能再承受更多力量?!?p> 言下之意,你別學內(nèi)力了。說不定就是硬噶這兒學內(nèi)力搞的。
亦炎蘇看起來感到好笑:“這程度,也能叫個事?”他起身要去找換洗衣物,高傲道,“以后還會有比更嚴重的,我都能扛過去,你就看著吧。
這一次莫名其妙的發(fā)作后,亦炎蘇的面容都發(fā)生了細微變化。乍一看還是那個妖艷少年的五官,但細節(jié)卻往著扭曲陰森的方向去了。
王乙之后都沒提這事,亦炎蘇也以為這事就這么揭了過去。
不成想,過了幾日,王乙主動跑下了山,沖一臉懵圈的亦炎蘇繃緊了臉,道:“施主攤手。”
亦炎蘇探究地看著他,自己的身體都忍不住緊繃了起來,依言攤開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