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待卞氏三人趕到藤知凌身邊時,往日總是遇事沉著、泰然自若的皇帝,已是身受重創(chuàng)、面色慘白,從嘴唇處溢出的刺目的腥紅,卞柯因只感覺在見到這個男人的那一刻,自己的呼吸有一瞬間地停滯。
她的心像是揪作了一團(tuán),走近他,在他身旁蹲下,伸出微微顫抖的手,和卞狄一道將藤知凌的身子扶起,焦急地說道:“皇上,您堅持一會兒,馬上我們就回宮了?!?p> 被抬起的身子拉扯到了傷口,尖銳而迅疾的疼痛刺激著他的神經(jīng),藤知凌皺起眉,痛呼出聲。
兩人將他的身子擺成打坐的模樣,沒有過多猶豫,卞狄便來到藤知凌身后坐下,向他傳以內(nèi)力,讓藤知凌的身子不會因太過虛弱而休克。
看見他艱難忍耐的表情,卞柯因難過地咬了咬唇,說道:“皇上,屬下知道您很痛,二哥已經(jīng)叫人從最近的村莊里借來馬車,很快我們就能回宮了,您一定要撐住!”
有了背后源源不斷的內(nèi)力注入,藤知凌恢復(fù)了些意識。
鳳眸睜開一條縫,他安慰地笑了笑,輕聲說道:“朕又不是姑娘家,哪有這么容易死,別擔(dān)心。”
聞言,卞柯因懸著的心有了些著落,卻又聽他說道:“影兒她……可有消息?”
聽到他的問話,卞狄和卞柯因皆是一愣,卞狄有些驚訝地抬起頭,片刻后,嘆了聲氣,沒有回答,繼續(xù)專心地給他傳送內(nèi)力。
卞柯因臉上顯露一絲慍怒,她忍不住聲音抬高著答道:“皇上,您現(xiàn)在被她的護(hù)衛(wèi)傷成這樣,還有心思來關(guān)心她的行蹤?妤影她若是真的在意您,就不會從剛才到現(xiàn)在一直都不知所蹤!”
似乎被說中了心中的不安,藤知凌難受地咳了幾聲,原本稍微有些好轉(zhuǎn)的臉色,又回到最初的可怖模樣。
卞柯因眼里流露難過,輕喃出聲:“皇上……”
藤知凌打斷她,虛弱出聲:“尚宸這么做,不一定就是影兒的意圖。她不出現(xiàn),或許……有她的苦衷。”
卞柯因心下還想爭辯,卻是忽然聽見不遠(yuǎn)處有馬車急行而來之聲,仔細(xì)一看,是二哥終于要來了一輛馬車,此刻正朝這兒趕來。
卞津坐在車夫的位置上,看到那邊明顯狀況不好的藤知凌,大呵了一聲:“駕——”,揚(yáng)鞭打在馬背,更是加快了馬車行進(jìn)的速度。
等到卞津?qū)ⅠR車停至眾人面前后,他跳下車,和卞狄一齊將藤知凌扶進(jìn)了車?yán)?,自己坐在了車前,繼續(xù)駕駛著馬車。
卞狄和卞柯因則上了馬,加上一旁三位痕門高手的護(hù)送下,眾人往皇宮方向而去。
另一邊,一個時辰后,尚宸終于見到了不遠(yuǎn)處重巒疊嶂掩映下的瀾楓山。
他淡淡瞥了一眼身后的臨淵,回想起方才他的疑惑,眼底染上一抹暗光,意味深長地開口道:“起初,我記得你對藤氏一族可是恨深入骨,怎么剛才,你好像并不愿看到藤知凌死?”
尚宸回憶起與她接觸的幾個片段,每每當(dāng)他有意無意地提起皇室時,她總是顯露不同程度地失態(tài)。
他并不是感情豐富的女子,但他從她身上看到的,對皇室血脈的怨恨,甚至還有些悲痛,這些情緒,久而久之,愈發(fā)清晰。
臨淵臉色一怔,卻是轉(zhuǎn)瞬便恢復(fù)如常,答道:“不,我比誰都不想讓藤家好過,這不是你該多心的;你應(yīng)該高興的,是經(jīng)過此事后,藤知凌和妤影間,已生了些猜疑,而你,武功也有了顯著長進(jìn),不是么?”
話鋒被她一轉(zhuǎn),尚宸微微垂下眼簾,默不作聲。
是么,他起初也這么認(rèn)為;只是當(dāng)他對藤知凌說,他所做的,是妤影的安排后,藤知凌眼中有過吃驚而失望,那一刻,他以為,藤知凌和少主間的感情,不過如此。
卻是下一刻,藤知凌說不信,不論是不是藤知凌強(qiáng)撐著嘴硬,但那個時候,他很羨慕這份信任,或者說,他想從妤影那兒,得到這種信任。
見他不語,臨淵也不再多言,只有她自己清楚,今日,她心中的情緒不穩(wěn)定。
轉(zhuǎn)眼,瀾楓山已近在眼前,臨淵便要停下,不再跟上去。
“等等,”尚宸出聲,兩人旋身落在地面,“那日,少主和藤知凌一同去玄閣,是你故意讓我看到的,目的是讓我狠下心來,拋下顧慮,對藤知凌起殺心,對么?”
臨淵定定得看著他,并未答話。
那確是她的有意安排,讓尚宸去找烏爾博,又讓他在回來后,看見妤影和藤知凌在一起的一幕。
她能看出,尚宸先前總擔(dān)心對藤知凌下狠手會引起妤影對他的隔閡,所以,她必須要讓他死心,從背后推他一把,讓他明白,若是怎樣努力都換不來真情,那便豁出去罷了。
見她一直未開口,尚宸就當(dāng)她是默認(rèn)。
看到他臉上的坦然,料想他定是已猜到了,臨淵不再多理會他,就要轉(zhuǎn)身飛去。
“慢著,”尚宸的聲音自背后響起,她步子停下,側(cè)過頭,道:“哦,對我的自作主張,不高興了?”
卻聽身后的男聲傳來:“刺我一劍?!?p> 她回頭看向他,尚宸微笑,只是眼里,比她初見他時,多了份狠辣。
臨淵眼眸一顫,半晌,面紗下的臉,輕聲說道:“很好,我沒看錯你?!闭Z落,舉起手中的劍,向他的胸口刺去。
“啊——”仿佛看到全世界血紅,妤影猛地睜開眼,卻聽到耳邊傳來青巖的聲音,“少主,你醒了,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身子可有什么異常?”
妤影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頭,問道:“青巖,你為何會跟我在一起,還有,我為何會這樣?”
青巖答道:“少主,這里是暗影門,我當(dāng)然和你在一起?!?p> 一聽到“暗影門”,妤影頓時清醒過來,環(huán)顧四周,還看到了同站在一旁的南楷影和無念;無念這個人,在發(fā)現(xiàn)她看向他后,不忘著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順帶向她擺了擺手。
只是她現(xiàn)在還沒有心思和他打趣,她努力回想著自己尚還清醒時的最后片段。
那時,卞狄?guī)е藳_進(jìn)玄閣,救下了藤知凌;因著當(dāng)時府內(nèi)處處放箭,她便給自己解了圍后便找了根柱子躲了起來。
隨后,似乎卞津和卞柯因都來到了府中,與玄閣勢力以及晟天傲對抗。心中猜想這畢竟是在皖詡京城,有痕門保護(hù),藤知凌定不會出什么事,便想著不再去插上一手。
不曾想,下一刻,便在玄閣中見到了尚宸,他在看到她后,神情有些復(fù)雜,臉上顯現(xiàn)一絲傷心。
她當(dāng)時心中疑惑,卻是還未等她作出什么反應(yīng),后腦便受到一記手刀,眼前發(fā)黑,身子一軟,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見她仔細(xì)回憶的樣子,南楷影開口道:“影兒,可是有記起一些想不通之事?”
妤影閉上了眼,她不知道尚宸為何會去玄閣,也不知曉是誰在背后將她打暈,只是如今心頭一陣不安,有什么重要的是,被她忽略了?
不多時,她突然激動地坐起身,看著青巖問道:“青巖,可有見到裘非喬?”
青巖眼中浮現(xiàn)不解,答道:“是前幾日暗影門救回的那個白池言,他的心上人,裘家小姐么?”
青巖搖了搖頭,說道:“沒看見。少主你當(dāng)時被阿實帶回來的時候,就只有你們兩個人,沒見到其他人,不過還好,少主,你好像只是昏迷了而已,身上并未受傷?!?p> 阿實,暗影門中的一名門徒。
妤影心中的不安越發(fā)強(qiáng)烈,來不及細(xì)想阿實和尚宸的事,她便急著下床,向外跑去。
“少主,你這是急著去哪啊?”青巖看著她匆忙的背影喊道。
卻是剛跑出幾步,身后傳來白池言的聲音,“妤姑娘,你是否去了玄閣,那可有見到非喬,她現(xiàn)在怎么樣?”
妤影回頭看向有些焦急,又帶著期待地看著她的白池言,說道:“白公子,我是去了玄閣,見到了裘姑娘,她……她還好。我原本想將她帶回來,只是,我現(xiàn)在找不到她?!?p> 她看向一邊,避開白池言的眼神,他應(yīng)該還不知道,玄閣出了什么事。
白池言有些失落,卻是無奈地笑了笑,“這樣啊,沒關(guān)系,非喬她還好我就放心了。暗影門救了我和母親,我怎能再去多要求什么?!?p> 妤影回望向他,向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轉(zhuǎn)過身,想要出去尋找裘非喬。
日薄西山,天漸黑了,不知道如今玄閣是怎樣,只是有藤知凌和痕門在,還有皖詡士兵的加入,怕是玄閣和裘千尺也難以對付。
夜幕降臨,裘非喬不會武,若是一個人在外,無人相助……妤影停下繼續(xù)往下想的念頭,只希望那個自己說過要將她帶出府的女孩,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然而當(dāng)她剛剛來到門前,一個黑影便從上落下,砸在她身上,兩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妤影躺在地上,穩(wěn)了穩(wěn)呼吸,費(fèi)力地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男子,卻發(fā)現(xiàn)眼前之人,原來是尚宸;青巖和無念聽到聲響也趕了過來,蹲在二人身邊。
尚宸此時眉心緊皺,臉色看上去并不太好,妤影看向他用手捂著的胸口處,鮮紅的血液正從那汩汩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