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詡影

第六十四章 心性轉(zhuǎn)變

詡影 熠小苣 3130 2019-07-29 06:45:00

  一場飛來橫禍,使裘非喬的生活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前一日,她還是那個可以任性地待在自己的閨房中,無所顧忌地與父親爭論婚嫁之事的閣主千金;還可以為自己想出來的以貼身丫鬟假扮自己的點(diǎn)子自鳴得意;又能因想到或許可以在逃婚之后,找到心心念念的白大哥,如愿以償?shù)丶藿o他而暗自期待。

  只是,如今的她,看著眼前的滿目瘡痍,只想毫不留情地嘲笑過去的自己,想法實(shí)在天真單純。

  玄閣在閣主千金的大婚之日,一朝沒落。

  大多弟子橫尸府中,僥幸逃脫的弟子亦生死未卜;閣主暴斃,千金失蹤……想到這些在明日就會成為江湖各派議論的話柄,裘非喬苦笑了起來。

  今日,當(dāng)她還在為那個叫妤影的女子的昏迷而感到恐慌時,混亂中,一名玄閣弟子從殺戮中闖了出來,在角落里找到了她,苦心勸說著要帶她暫時躲避。

  她答應(yīng)了,跟著那名弟子,借著刀光劍影的雜亂局面的掩護(hù),一路小心前行,藏在了前堂不遠(yuǎn)處一間廂房的暗格內(nèi)。

  于是就在那處暗格中,她目睹了妤影被人帶走,父親遇害的全過程。

  也是直到那時,她才終于知曉,原來先前在房中見過的白衣男子,就是皖詡皇帝;今日來到府中的,還有昶茗皇帝,他叫晟天傲。

  父親為自己一手操辦的婚禮,最終婚沒結(jié)成,倒成為兩國皇帝博弈的現(xiàn)場,甚至她的父親因此喪命,而她,毫不會武,只能卑微地躲著。

  真是諷刺吶。

  裘非喬這樣想著,兩滴清淚就從眼角滑落。

  而現(xiàn)在,就連當(dāng)初陪她藏在暗格的弟子,也不能繼續(xù)保護(hù)她了。

  她在暗格內(nèi),捂著嘴哭成淚人;待亂局終于結(jié)束了,一些士兵奉命留了下來,在玄閣府中仔細(xì)排查。

  即便她一再小心謹(jǐn)慎,卻還是因?yàn)闃O度害怕,慌亂中踢到了暗格中放至的箱子。

  兩人的位置還是暴露了,當(dāng)暗格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一直護(hù)在自己身前的弟子便毫不猶豫地對著幾十名官兵沖了上去。

  即使他竭盡全力地想要?dú)⒊鲆粭l血路,可終究還是力不從心。

  當(dāng)他終于拼盡所有的力氣殺掉最后一名士兵時,他只能無力地倒下,像一只失線的木偶。

  她急忙跑過去扶起他,卻發(fā)現(xiàn)他早已遍體鱗傷,渾身像是一個血人。

  她當(dāng)時流著淚,對他說:“你……你怎么樣,你別死啊?!?p>  那名弟子躺在她懷里,眼睛艱難地睜開一條縫,帶著飄渺的語氣:“小姐,您一定要……要活下去,為玄閣……和閣主,報仇……”

  下一刻,他便失去了所有的聲息。

  如今,這個凄清的夜晚,她獨(dú)自一人在府中,雙手捂著嘴,慢慢地想要走到,今早所見的,父親倒下的位置。

  不知道無意中踩到了多少人染血的尸體,每當(dāng)她被不小心絆倒時,手邊碰觸到的那些冰涼的身體,都讓她控制不住地失聲尖叫,并立刻起身,快步離開那片區(qū)域。

  輾轉(zhuǎn)良久,她終于找到了裘千尺。

  裘非喬無力地跪在他身旁,伏在他早已沒有溫度的身子上,淚如雨下,哽咽地說道:“爹,我錯了,我不該任性妄為,以致引狼入室。我真沒用,不能保護(hù)您,不能保全玄閣……”

  就這么在死寂的前堂哭泣了一會,裘非喬硬撐著身子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到自家后院,拉來一輛獨(dú)輪車,帶上了一把鏟子。

  費(fèi)力地將裘千尺的尸體搬到車上,裘非喬握緊兩邊的車把,咬著牙,一個人在漆黑的夜晚前行。

  時間已至深夜,已無人在街上出沒;裘非喬吃力地拉著載著尸體的車,艱難地行進(jìn),獨(dú)自一人穿過無人的街巷,中途實(shí)在累得不行,停歇了幾次,一個時辰后,終于來到了荒涼的城郊。

  她來到一處滿是雜草的山頭下,雙手扶著裘千尺的上半身,將他拖至一片荒地;繼而,她從車上取下鏟子,漸漸地在身前挖出一道深坑。

  即便是曾經(jīng)她許多次想逃離的父親,在這一刻,她還是不舍得將他一個人丟棄在血流遍地的府邸。

  良久,她巨烈地喘著氣,擦了擦已從額頭流下,沾濕睫毛的細(xì)汗。

  終于挖好了一個剛好能容下一個人的坑而將鏟子暫時甩至一旁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掌心已被粗糙的車把和鏟子磨得血肉模糊,先前白皙的一雙手,此刻已脫落了一層皮,鮮血直流。

  來不及為自己不成樣子的雙手而嬌氣,她轉(zhuǎn)身將裘千尺的尸體拖進(jìn)了坑里;借著山間一點(diǎn)幽暗的月光,她看著裘千尺已經(jīng)發(fā)青得可怖的臉龐,當(dāng)作最后一眼。

  下一刻,她又拾起了身旁的鏟子,將裘千尺填埋,漸漸地讓泥土掩蓋了他身上的最后一寸,直至堆起了一個小土丘。

  面對著這簡陋的墳,裘非喬雙腿一彎,跪了下去。

  一朝之間,她便從云端跌到了地面;失去了父親和門派的庇護(hù),孤身一人,無人相陪。

  荒蕪的郊外,即便是夜風(fēng)吹來引起的草叢拂動,亦或是突如其來的夜蟲鳴叫,都讓她毛骨悚然。

  她低著頭,雙肩顫抖,又一次狼狽地哭起來,聲淚俱下道:“爹,他們毀了我的生活,我一定為您報仇,為玄閣報仇!”

  語畢,她倔強(qiáng)地咬著唇,抬起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卻是把手上的血抹到了臉上;只是,被粘上了泥濘和血漬的精致面容上,一雙美目是心有不甘地狠絕。

  裘非喬強(qiáng)撐著站了起來,臨走之前最后望了一眼埋著裘千尺的墳,隨后,便毅然決然地走了。

  如今,玄閣府內(nèi)一片狼藉,她不能再回去;可,她現(xiàn)在身無分文,又能去哪兒投宿,該怎樣才能讓自己活下去?

  正憂愁著,卻是此刻從小路的盡頭傳來馬蹄聲;漸漸地,一輛馬車模糊的影子落在她眼里。

  裘非喬攥緊了手,臉上愈加堅(jiān)毅,真是天不亡她;她定定地站在路邊,等待那輛馬車的駛近。

  不多時,車夫便駕著馬車離她愈來愈近,在快經(jīng)過她身邊時,裘非喬咬了咬牙,狠下心,跑了出去,張開雙臂,攔在了馬車前面。

  耳邊傳來一聲急促的馬啼和車夫氣憤的呵斥,突然被勒緊的車?yán)K使馬身后仰,前蹄抬起,再放下時,車夫連帶著身后的車廂都巨烈地?fù)u晃了一下。

  隨即,從車廂內(nèi)傳來一個女人的嗔斥,“哎喲,你是怎么當(dāng)?shù)能嚪蜓剑俊?p>  聽著這聲責(zé)怪,車夫連忙解釋道:“夫人,這不怪我,是有個女子突然闖出來要攔車,我這才急忙停下了馬車?!?p>  “攔車?”被喚作“夫人”的女人從車廂內(nèi)探出頭來,看向前面的裘非喬。

  車夫跟著指向她道:“夫人,就是她?!?p>  裘非喬見眼前的女人,妝容淡雅卻不失身份,身上衣著也像是精心挑選過,該有的首飾也一樣不少,看來是大戶人家的夫人。

  看著她的一雙媚眼在自己身上打量,裘非喬便先開了口:“這位夫人,我本無意要攔住您的去路,可是我現(xiàn)在身無分文又無處可去,荒郊野嶺的,您又正好經(jīng)過此地,為了能找個棲身之所,我只好冒昧攔車了。還望夫人體恤,并給我一條活路,我愿意跟著您,什么都能做。”

  女人猶豫了一會兒,見她一身臟兮兮的,臉上、手上也沾有鮮血,便問道:“深夜的郊外,你為何一人在此,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裘非喬低垂眉眼,答道:“夫人有所不知,我家境貧寒,自小和我爹相依為命。我爹的身體抱恙多年,又請不起郎中,今晚突然就撒手人寰了。我沒銀子為爹置辦后事,便一人來到這城郊將他埋了,也算是盡了些兒女之儀。”

  語畢,裘非喬再度哽咽起來,繼續(xù)說道:“這血許是我在路上磕著摔著所至,還望夫人垂憐,收留我,我愿意留在夫人身邊,效犬馬之勞,以報夫人今日救命之恩?!?p>  說罷,她的語氣激動起來,接著便是撩開下衣擺,就要給面前之人跪下。

  “好了,”瞧見她的動作,女人出聲阻止了她,“看在你可憐的份上,感念你的一份孝心,我便收下你了。要跪的話等跟我回府再跪,現(xiàn)在先上車吧?!?p>  可憐么,她眼眸顫了一下。

  下一刻,她露出微笑,感激地答道:“多謝夫人?!?p>  隨后,她便上了車,馬車也重新開始行駛起來。

  車內(nèi),女人看著她臟污的臉,從身側(cè)掏出手絹,小心地替她擦拭起來;沒料到她會這么做,裘非喬一時倒有些不知所措。

  “你叫什么名字?”

  裘非喬心下一顫,又想到自己將要侍奉在眼前女人的身旁,說道:“回夫人,奴婢姓沈,名瑤依?!?p>  她接過女人手里的手絹,笑了笑,說道:“夫人,奴婢自己來就好?!?p>  女人笑著微點(diǎn)頭,隨即轉(zhuǎn)過身,沒再說什么。

  裘非喬輕輕擦拭著自己的臉頰,掀開一旁的車簾,看著漸漸遠(yuǎn)去的山巒和前方不遠(yuǎn)處的街巷,眼底逐漸染上一抹幽深。

  沒想到她裘非喬剛逃過一劫,便又回到了京城,只是這回,她只為自己而活。

  她放下車簾,聽著外邊車輪不停轉(zhuǎn)動的聲音,眼里現(xiàn)出決絕,卻是心底,在某個無人觸及的角落,還留有抹不去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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