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樓西的臉色看起來好了很多。他并沒有閉嘴，接著說道：“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熟悉的很，包括這泥沼，我曾經(jīng)小時候在這里體驗(yàn)過死亡的感覺，所以現(xiàn)在不在那么恐懼死亡。
最重要的是我知道在這里我死不了。就比如這沼澤，看起來是死的，其實(shí)卻一直在流動著，只不過它流動得很慢、很慢，所以我們才感覺不出?！?p> 他接著說道：“我第一次進(jìn)入到這里的時候，整個人因?yàn)閽暝冀氲搅苏訚芍校艺嬲媲星械捏w驗(yàn)了一次死亡的感覺。隨后我在床上躺了半個月?！?p> “你師父沒有提醒你？”
“他只負(fù)責(zé)救我！”
“真是鐵石心腸。”
“他只是教我成為一匹狼，一匹獨(dú)自生活的狼。”
“那接下來你就知道了這里是流動著的？”
莫汐月終于可以與九樓西平視，因?yàn)樗麄冎虚g也終于拉出了空間。
九樓西接著說道：“我第二進(jìn)入這里后，還是同樣的浸入了沼澤。”
“你還真笨！”
“我那是要克服死亡。只有不斷的接近死亡，我才不會恐懼死亡?！?p> 莫汐月的眼眸中溫柔之色漸濃，她不明白蕭十一郎是什么人，可是她此刻卻明白九樓西是什么樣的人。
九樓西輕聲說道：“就像現(xiàn)在，就因?yàn)槲彝耆珱]有動，所以才會隨著泥沼的流動漂了過來。若是一掙扎，就只會往下陷落，而你，因?yàn)閽暝脑?，才一直停留在這里?！?p> 莫汐月沒有說話，但她的心里在暗自慶幸：“若是我當(dāng)時也沒有掙扎，也隨著泥沼在往前流動，我現(xiàn)在怎會看到你？”
九樓西緩慢的呼吸了幾下，在這濃稠的沼澤中，說話也是一件費(fèi)力的事，何況他還身受重傷。不過，九樓西看到此刻更為虛弱的莫汐月時，開口道：“前面不遠(yuǎn)，就是陸地，那里有我的家，我的童年，只要我們能忍耐到那里，就獲得了新生，這也是我經(jīng)歷了無數(shù)遍浸入沼澤得出的經(jīng)驗(yàn)。而且漂流到那也用不著多久，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是不是？”
九樓西的目光不由自主轉(zhuǎn)了過來，炯炯有神的凝視著莫汐月的眼睛。
莫汐月也不由自主凝注著他的眼睛，她還是沒有說話，但她的眼睛卻仿佛在說：“為了你，我一定能做到的?！?p> 眼神中說出的話，耳朵聽不到，它是由心底而發(fā)，表現(xiàn)在眼眸之中。只有心有靈犀，又或者心中有你有我情濃之時才會明白。
能聽到這種聲音的人不是很多，聽這種聲音需要用心去聽。
而九樓西聽到了。
過了許久，也許是因?yàn)椴粫劳龆兂舐苍S是因?yàn)樵谶@沼澤中恢復(fù)了一些元?dú)?，莫汐月終于又再次開口說道：“我終于明白我錯了。”
“什么錯了？”
“原本我認(rèn)為這世道不公，天道也不公，只會做賤世人，只會俯瞰眾生?！?p> “那么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我才發(fā)現(xiàn)，任何人都在努力的生存，任何人都是公平的存在，只要你能夠付出，未來終究會有回報。”
“就比如我？”
“善惡到頭終有報，天道輪回莫逍遙?！?p> “你感悟很深?！?p> “因?yàn)槲覜]有經(jīng)歷過像你這樣瀕臨死亡的成長?！?p> “可是你又為何會犯錯？”
“你知道本命蠱到底是什么么？”
說道這里，九樓西眼神不由自主的向下看去，好似穿透了厚厚的沼澤之地，落在了莫汐月的肚子上。
莫汐月當(dāng)然也感覺的出，臉色又有些微紅的說道：“本命蠱是少女初潮時種入身體之中的蠱毒。它會隨著少女的成長而壯大，但是，這個本命蠱的寄體少女卻只會有初潮，如果終身不用本命蠱，她就會每月的那幾天痛不欲生。”
“是我解救了你？”九樓西笑的有些輕佻。
“咦？泥沼真的帶著我們往陸地去了?！蹦录泵Ψ稚⒘司艠俏鞯淖⒁饬Α?p> 九樓西沒有回答，他不是很著急。
他的心很平靜，這樣的結(jié)局他已經(jīng)至少經(jīng)歷了幾十次。
但是這一次，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他很滿足，前所未有的滿足。
莫汐月看著無動于衷的九樓西一直在盯著自己，她心跳的很快，她必須要轉(zhuǎn)移九樓西的注意力。
“你為何不說一說你除去姓蕭還叫什么？”
“蕭十二郎！”
“難道你們這一脈是每一代傳承一人？”
“不是！”
“可是你的名字？”
“我?guī)煾赣惺畟€兄弟姐妹！”
“那為何你會叫蕭十二郎？”
“我沒有名字，他也沒有給我起過任何名字?！?p> “可是你此刻卻說你有名字?！?p> “因?yàn)槲矣X得我不應(yīng)該讓師父終身孤獨(dú)，所以我自己起名叫蕭十二郎”
“那大姐的孩子叫蕭十三郎？”
“他叫莫逍！”
“不姓蕭？”
“蕭是一個悲劇的姓。”
莫汐月瞠目結(jié)舌。她沒有想到九樓西會是這樣的回答。在這個社會中，自己的兒子居然不隨自己的姓。她原本想要問九樓西自己肚子中的孩子叫什么，可是此刻她有些難以啟齒。
九樓西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嘴角又帶著淺淺的笑容說道：“我們的孩子叫莫遙?！?p> “如果是女孩呢？”莫汐月臉色更紅了。
“還是叫莫遙?！?p> “不姓蕭？”
“不姓！”
“對的起師父？”
“起碼比我現(xiàn)在叫九樓西好一些。”
莫汐月聽完以后莞爾一笑。她的笑區(qū)別于莫汐雯的樸素中帶著嫵媚。反而多了一些如沐春風(fēng)般的爽朗。
沼澤在流動。
前面果然是陸地。
但是莫汐月卻絕沒有想到這地方竟是如此美麗。
千百年前，這里想必也是一片沼澤，土質(zhì)自然特別肥沃。
再加上群山合抱，地勢又極低，所以寒風(fēng)不至，四季常春，就像是上天特意要在這苦難的世界中留下一片樂土。
這里的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的迷人，放眼望去，遠(yuǎn)比這里之外的任何地方都完美。這里簡直就是自成一地的世外桃源。
莫汐月心中已經(jīng)在暢想，如果在這里有自己喜歡的男子，有自己的孩子，哪怕永遠(yuǎn)不出去也非常樂意。
遠(yuǎn)遠(yuǎn)的一處瀑布，非?？植溃褪悄菙嘌律戏街睊熘w馳而下的瀑布。這得有多高，多急？
但是，那瀑布下方的水是多么的純凈，又是多么的晶瑩？莫汐月已經(jīng)看的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