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瘦老者撫須飲茶，面帶微笑卻是又賞了幾粒散碎銀子。
待老漢疊聲道謝后，言道：“老丈，我對此神鬼之事，向來極感興趣。有些問題，卻要與你探討一二，不如能否尋個安靜所在，再好生細(xì)談？”
豪客有求，老漢自是滿口答應(yīng)，一路領(lǐng)著清瘦老者與黑臉壯漢，就近尋了個茶樓，要了間僻靜茶室。
清瘦老者出手闊綽，自是做東請客。
伙計(jì)上茶說了幾句吉祥話，討了一粒碎銀為賞，便滿面春風(fēng)的告退離去。
如此，清瘦老者方才問道：“老丈，我且問你，你方才所言，是否都為真話？并非你一時(shí)妄想，編造而出的故事？”
“客官請了，老漢在此說書數(shù)十載，胡編亂造的話本，老漢講過。但天地作證，方才所言，皆是老漢親身經(jīng)歷，只稍稍潤色一二，絕不敢蒙騙客官！”老漢當(dāng)即賭咒發(fā)誓。
清瘦老者沉吟半晌，又問了些話，便與親隨告辭離去。
二人走在大街小巷，清瘦老者見得縣城中處處破舊不堪，行人百姓皆是面如菜色，流民乞丐隨處可見。
臉上已毫無笑意，沉聲道：“李破家，李破家，當(dāng)真給我留了個爛攤子?！?p> 黑臉漢子則道：“老爺，咱們尚未上任，李向文便已經(jīng)死了，查案之事豈不無從下手？”
誰也不知，這清瘦老者卻是即將上任的縣太爺，至于李向文，卻已經(jīng)遭人彈劾，若是還活著，定要被打下監(jiān)牢！
清瘦老者雙手負(fù)在身后，語氣不悲不喜：“你當(dāng)老夫真是來徹查這位李破家的？其投錯了門庭，拜入諸葛尚書門下，諸葛尚書受人彈劾里通外敵，月前便打入了死牢，李破家受其牽連，便是無過亦是有罪，已成定論，又何須老夫查案？”
略作停頓，卻是在一可憐乞丐跟前駐足。
這乞丐似是個老婦人，衣不蔽體，渾身臟污，懷中抱著一個三四歲大的幼兒，二者皆是有氣無力靠墻癱坐。
清瘦老者自袖中取出幾文錢，蹲下放至破碗之內(nèi)，耳聽幼兒稚嫩的道謝和吉利話，老者面沉如水，走遠(yuǎn)了些，方才沉聲道：“李破家在淮江所作所為，又怎能稱得上無過之？”
李向文之所以倒臺，自不是因?yàn)槠淦蹓喊傩彰裰窀啵澪弁鞣?，而是受朝廷動蕩牽連罷了。
百姓眼中李向文乃是十足十的貪官污吏，并期盼能有青天老爺秉持正義公道，將李向文打倒，然天底下豈有官抓官的道理？
世道糜爛，朝廷黨爭不斷。
幾年間，上至宰輔一品大員，下至縣令九品小官，皆有不少落馬，其中多有被扣上貪贓枉法，苛待百姓，為官一方，為禍一方的罪名。
百姓紛紛拍手稱贊，然又有幾個知曉內(nèi)情？
倒臺的官吏們，不論大官小吏，皆是因黨爭牽連方才垮臺。
黑臉漢子不懂官場上的彎彎繞繞，在臉上抓了一把，甕聲甕氣道：“老爺，那你為何又要微服私訪呢？”
清瘦老者并未回答，只道：“既然李向文已死，縣衙無人看護(hù)，便走馬上任吧！”
須臾，又扭頭言道：“你不用跟著我，且去城郊尋那城隍廟，再細(xì)探清楚。”
黑臉漢子聞言正要勸說，老者卻擺了擺手，徑直走遠(yuǎn)了。
……
……
庭院中，林恒收劍而立，微微喘息，雙目緊閉，仔細(xì)回味方才思維如電，洞徹一切的微妙超然之感。
昨夜城隍斷案，得了個優(yōu)秀的評價(jià)，功德之力漲幅頗多，令他又將劍式加以改進(jìn)，收獲匪淺。
“功德對身軀的增幅，遠(yuǎn)比不上對腦力的提升……倒讓我想起前世看過的一部電影，主角磕了藥便開了腦域，從平庸無能者，一躍成為社會精英?！?p> 功德之力增強(qiáng)體質(zhì)，效果直觀且明顯，但與林恒而言，他更看重的乃是腦力的提升。
思緒清明，洞察一切，往日看似完美無缺的劍式、武藝，便好似小孩涂鴉般，遠(yuǎn)稱不上劍術(shù)大師。
腦力提升帶來的好處，要比身軀增幅強(qiáng)了不知幾多！
九幽長劍歸鞘，林恒直接從院中水井取水，脫了衣袍沖涼。
此時(shí)已經(jīng)深秋，時(shí)有寒風(fēng)吹過，冷得路上行人皆是雙手揣袖，林恒身軀受功德之力增幅，倒是不畏寒暑。
冰涼井水迎頭沖下，不由爽快的悶哼一聲，擦洗著身子，思緒又轉(zhuǎn)到了血色卷軸之上。
昨夜斷案經(jīng)過，皆被血色卷軸一一記錄下來，其中有這么一句：“貓妖公堂發(fā)難，夜游神不敵遇害。顯佑伯大怒，責(zé)令秀才林恒，速速欶封新任夜游神?！?p> 林恒正有要?dú)F封徐慶為夜游神的心思，血色卷軸便給出暗示，未免太過巧合。
或許，漆黑小印能知曉自家心中所想？
也有可能只是單純巧合，林恒心性多疑，難免會多想一二。
欶封夜游神之法，便在城隍權(quán)柄當(dāng)中，林恒已然知曉，只等今夜降臨，在城隍廟中欶封徐慶。
“徐慶魂魄受損，欶封其為夜游神，怕有些難度，須得想點(diǎn)辦法……”
擦干了身子，林恒正穿衣時(shí)，敲門聲傳來，鄭安在外呼喊：“子瞬在家否？”
“伯寧稍等片刻?！绷趾闩祥L袍，將濕透的長發(fā)甩到腦后，隨意拿一根草繩綁上，便去將門打開。
不料門外卻是鄭家兄妹二人。
鄭安倒還好，鄭秀麗一見林恒如此扮相，好似貓兒般輕哼一聲，笑道：“林大哥一早就要沐??？”
言罷，清澈的大眼睛，便落落大方，上上下下打量著林恒，又贊了句林大哥身材當(dāng)真雄壯。
林恒堂堂七尺大漢，卻被一小姑娘給看得有些面皮燥熱，慌忙扎好了腰帶，口中解釋道：“我喜好晨間練劍，方才出了汗，便洗漱一番?！?p> 鄭安笑著打趣一聲：“卻不知子瞬有此潔癖，怪不得那日陳把總邀你我去淮河畫舫喝酒時(shí)，你當(dāng)即便拒絕了?！?p> 鄭秀荷挑眉道：“林大哥潔身自好，你要多和他學(xué)學(xué)，平日在武館練習(xí)，一身臭汗也不清洗，虧得還是讀書人呢！”
她這倒是誤會鄭安了。
林恒畢竟自前世地球而來，時(shí)常洗漱乃是習(xí)慣，而在此方世界，吃食果腹皆成問題，遑論日日洗澡，清理衛(wèi)生，太過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