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帶著血液突破身體，附著在其上的紅漿有如綢帶，沒有風過，綢帶徑直地下垂，滴落地面。
陳川抬起頭，老胡依舊坐在他的座位上，嘴角掛著鮮血。
“這就是你的打算？剛才的那個場也是為了怕我阻止？”陳川一躍而上，站在了座位的對面。
“革新是本應該就有的，我也殺了不少的人。只是那時候的我的確像你想的那樣，有些極端了。我本想做這些事到最后，我以為我能夠背負罪孽，可當那些被復仇沖昏了頭腦要來加入教會的年輕人們，一個個因為沖動死在任務中時，我才知道，原來這些年我也一直受仇恨擺布，想要報復這個世界，想要讓所有人都懼怕我?！?p> “在洛哥亞的東邊有一家領養(yǎng)院，我在那里認識了一雙姐妹，和她們相處我好像又覺得生命是多么可貴，不再認為殺人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于是開始懺悔…可那有用嗎？已經(jīng)太晚了…”
“是啊，你終究讓月隱變成了邪教。生命可貴，你應該把那些憎恨世界的年輕人們引上正軌，好好活下去。而不是讓他們以為復仇就是他們存在的唯一意義?！标惔c燃香煙。
老胡笑了兩聲，無言以對。
“如今黑暗時代臨近尾聲，地下世界也因為月隱教會的控制而小心行事。只有力量才能讓他們害怕，而恐懼往往能有效地阻止犯罪。你說的對，黑暗不可能被徹底掐滅，只能被什么給控制著，可時間在流逝，等到月隱教會衰敗的那天，就是地下世界沖破枷鎖，重現(xiàn)的那一天。”老胡接著說。
“你是想讓十夜替代月隱教會？”陳川吐出青煙。
“是的，所以必須由你殺了我，你要提著我的尸體，向全境宣告，君主依然還在，只是換代了而已?！?p> “再有十多年，如果你還活著，幫我照顧好妹妹?！?p> 陳川順著老胡的視線看去，一個小女孩安靜地睡在一口冰棺里。
“幾年前我殺了的那只海怪，到底是什么？十八滿月又是什么？”陳川沉默了片刻，問。
“月隱是你取的名字，但作為創(chuàng)始人，建立教會的資本是我曾經(jīng)家里的傳承?！崩虾f。
“我是第十七任預言師，每任預言師蘇醒的時候，會獲得一種力量，我把它稱為“滿月”。預言師的力量顧名思義是未來，所以當繼承力量的人放下過去的時候，便是蘇醒來臨之時。那時候繼承者會貫穿未來，并以此來了結(jié)過去最深的執(zhí)念。”
“所以呢？當?shù)谑巳潍@得所謂“滿月”的力量時，就是我的死期？”
“這股力量和你一樣難以理解，所以就算是你也未必能逃脫。那時候，這對姐妹都已經(jīng)奄奄一息，尚還能開口說話的姐姐求我救救她的妹妹，所以我讓妹妹成為了下一任預言師，而用盡全力也只能以這種形式讓姐姐活下來，僅僅只能在月光明亮的時候才能說說話。而就是這種辦法，卻也因為意外而失敗，最后僅只能將她的生命保留到十歲…”
“好了，小伙子，合作愉快?！崩虾α诵?，伸手握住穿透他心臟的短刀，將它旋轉(zhuǎn)了一圈，抽出身體。
隨著刀刃落地發(fā)出聲響，老胡也趴在了座位上。
陳川走到那口冰棺面前，拿出短匕，卻發(fā)現(xiàn)女孩緩緩睜開了眼睛。
“呃…你好，你叫什么名字？不用怕，我能夠讓你健健康康地活下去?！标惔ㄕf。他打算用自己永生之血來救助女孩。
“我叫月鶯。謝謝叔叔?！?p> 叔…陳川苦笑。
“但是不用了，我想…陪著爺爺?！迸⑻撊醯貜娎鹨粋€微笑，她的病態(tài)其實根本很難掩蓋，不如說她一直是奄奄一息的狀態(tài)。與其這樣，不如讓她解脫。
陳川嘆了口氣，熄滅了煙。他伸手觸摸那冰冷而透明的棺蓋，將其推開，并輕撫了撫女孩的頭發(fā)。
“晚安。”他說。
………
月隱教會討伐結(jié)束，幾天之后陳川出現(xiàn)在那家東邊的領養(yǎng)院，和一個女孩看著內(nèi)容相同的兩份報紙，報紙的頭條是男人站在倒塌的教會廢墟上，手提一具老者的尸體。
女孩和那個冰棺里的姐姐一模一樣，原來是雙胞胎姐妹。只是相比姐姐的蒼白，妹妹很健康，一眼就看出來現(xiàn)在的她多么憤恨，多么悲傷。
陳川熄滅了煙轉(zhuǎn)身離開。
不久之后，他又看到一份報紙。很多地方有很多人突然在一夜間暴斃身亡，報紙上附帶的照片里，身亡者的旁邊都還倒著一具和自身相差無幾的尸骨。
正文里有相關目擊者的陳述，目擊者接受采訪的時候應該在家，說的時候面部表情大寫著恐懼，估計當時在現(xiàn)場看著面前人一個接一個倒下，心里應該都在想著會不會下一個就是我了？可你其實只是一個酒館的服務生，你這些談笑的客人背后的身份，是地下世界。所以你和他們之間，并沒有什么關系，自然也輪不到你死。
服務生說，那些人死的時候，都是一個光陣出現(xiàn)，光陣里走出來另一個人。那人和死者面對面，突然兩人的鮮血從身體里噴出，在空中聚集在一起，最后消散，接著兩人紛紛倒地，化作枯骨。
陳川有聽過那些已經(jīng)被證實的死者身份證明，都是在幾十年前興風作浪四處行惡的人。而其中有一伙兒他記憶尤為深刻，他們曾經(jīng)被老胡提起過，他們殺了他的家人。
原來那老家伙這么多年以來的內(nèi)心最深處真的就是想要復仇，如他自己所說，這些年他一直都還是被復仇牽著鼻子走，而直到最后的那天他才猛然醒悟，放下了過去。
陳川看著窗外的月亮，云堆剛過，又重新看見那皎潔的姿態(tài)。他點上煙，耳邊忽然響起老胡那時候的話。
“所以當繼承力量的人放下過去的時候，便是蘇醒來臨之時。那時候繼承者會貫穿未來，并以此來了結(jié)過去最深的執(zhí)念。”
“那萬一，持刀站在你面前的，真的就是你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