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和好的兩人

　　無盡的黑暗中有人在奮力奔跑，想要找尋溫暖的光明究竟隱藏在何處，耳畔傳來尖銳刺耳的剎車聲，車體激烈碰到一起的撞擊聲，還有聲嘶力竭的哭喊聲……鮮紅的液體沾滿顫抖的掌心，血腥的味道穿過鼻腔充斥在大腦。大雨不是總能趕上悲劇的上演嗎？可是為什么還不趕快將這一地的絕望悲傷沖刷走呢……

　　靈動的杏眼微微睜開，潔白的天花板從一絲線條開始逐漸放大，水晶吊燈是今年剛換的，房間內的其他陳設也是再熟悉不過。

　　身上出了一層薄汗，濕濡的感覺讓人很不舒服，齊許無力的抬起胳膊將額頭的細汗抹掉。這是第幾次了？齊許也不記得，從竹馬的幻境回到現實已經十天了，這十天里，朝辭一次都沒有出現，而齊許也沒有找他的想法，兩個人的關系一下子落入冰點。

　　不知道是因為朝辭的原因還是其他因素，齊許這十天里基本沒睡過一個好覺，同一個夢境總是反復出現，并且每次都會從夢中驚醒，然后一身冷汗。一開始齊許以為可能是因為和朝辭的關系致使自己情緒太過緊張，可是這兩天齊許幾乎都要將和朝辭的恩怨忘記了，每天都和從前一樣沒心沒肺樂呵呵的，就連齊許的爸爸曾經也感嘆過這孩子的心態(tài)好的過分了。結果還是不行，像被惡魔纏身了一樣揮之不去。

　　凌晨四點，每次都是在這個時間醒來，這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估計早就找大師算命看風水了，但我們齊許不是一般人，她就不會，依舊躺在床上，合起雙眼嘗試繼續(xù)入睡。

　　破曉時分，從并未拉緊的窗簾縫隙中擠進些微光亮，房間里沒有預兆的響起一道久違的聲音，有些沙啞，有些魅惑，像是擁有魔力一般能將人的精神全部吸走。

　　“你就真的不想知道為何會一直做這個夢嗎？”

　　十天了，齊許想過無數種兩人再次交談的對話，其中就有這一句。這也是為什么齊許死活也不主動聯系朝辭的一個原因，因為不管說不說，他都能從自己的意識里知曉。

　　“我想知道你就會說嗎？不會的對吧？那我還有問的必要嗎？”齊許理直氣壯的反駁，這個破枕頭，比自己預期的時間晚了五天出現，呵，他可真是沉得住氣。

　　不受齊許的小情緒影響，朝辭沉靜的聲音緩緩而出：“我承諾過，有些事情將來一定會告訴你?！?p>　　“哼，別介，我到時候還不一定愿意聽！”將來將來的，將來是什么時候？他總用這個做借口，齊許真的聽膩了。

　　齊許太過陰陽怪氣的負面情緒，朝辭也沒轍，誰讓罪魁禍首是自己呢，無聲的嘆了口氣，討好的說著：“許許，你別氣了好不好？這些日子你的情緒太不穩(wěn)定所以才會一直被夢魘糾纏。”這是朝辭第一次喚齊許的名字，還叫的如此親密。

　　“不穩(wěn)定嗎？可是這兩天我覺得挺好的呀?！饼R許有些搞不懂，心態(tài)明明調整的很好啊，自己都快忘了那些不愉快。

　　“是你一直在給自己灌輸你很好罷了，潛意識里你還是很在意上回的事情?！鳖D了頓，朝辭鄭重的發(fā)誓：“我向你保證，絕對絕對不會再控制你的思想了，還有我真的不是壞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能好?！?p>　　堅定的語氣敲擊在齊許本就開始搖擺的心房上，齊許對朝辭總是有不知從何而來的信任感，對他無限包容，內心是相信他不會傷害自己的，但是口不應心，不想承認。

　　“算了算了，我大人不記小人過，暫且先原諒你了?？丛谀阏J錯態(tài)度這么誠懇的份上，今晚我們就去第三個吧！我都想好了！”想起這回的故事，齊許睡意全無，興奮的從床上坐起，要不是還要上班，恨不得現在就開始。

　　齊許說的激動，朝辭認真的待她嘰里呱啦說完后才出聲阻止：“這次先不著急，你好好休息休息，胸口還疼過嗎？”

　　不提齊許還不記得了，上次胸口疼還是從秦陌那回來的時候，這么一算都半個月了，“沒有沒有！沒再疼過了！放心吧我沒事，今晚就開始吧！早點完成七個你不是也能早一天化作人形嘛?！?p>　　“你很想看見我？”

　　不理會朝辭語氣里的打趣，齊許回過身看向小枕頭，心里不忍，“你這么老困著不難受嗎？早點出來多好，雖然我不知道你那個時空什么樣子，但是我們這個世界真的很漂亮很有意思，你一定會喜歡的！”

　　難受嗎？憋屈嗎？是有的吧，尤其是剛到這里的那兩年，每一天都好像是在煉獄里煎熬，十年啊，朝辭覺得可笑，自己竟然老老實實的待了十年，待到現在坦然接受了這個幼稚枕頭的束縛。

　　“十年都過來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你還是把精神狀態(tài)調整好我們再開始。對了，你爸媽最近不是在商量去泰國旅游嗎？你跟著一起去吧。”

　　四月份的泰國是一年之中最熱鬧的月份，因為潑水節(jié)的緣故，來自全世界各個國家的人都會聚集在泰國，參加這一場清涼的洗禮。齊許的父母一直都很想去泰國旅游，說了好幾年但都因為工作或者其他原因沒有去成，年年規(guī)劃年年泡湯，今年年初，兩個人又提起泰國，決定今年什么都不管一定要去，挑了挑日子，發(fā)現四月份最適是合適，便定在了那時。

　　齊許的父母當年領完結婚證以后沒辦酒席沒照婚紗照，直接坐上綠皮火車去了海邊，在那個年代，這也算是蜜月旅行了。往后的每一年，在結婚紀念日前后，兩人都會去當年的海邊呆上一兩天，坐在沙灘上或者踩踩水，齊許的爸爸更厲害，游泳曾經游到了邊界線，一眼望不到人，嚇得齊許媽媽在岸邊一直呼喊，直到海上漆黑的一個小點逐漸靠近放大，提到嗓子眼兒的心這才放下。齊許打小就覺得父母的愛情浪漫又甜蜜，日復一日的耳濡目染讓她對愛情也充滿了期待，不然她腦子里也不會有那么多甜也好虐也罷的愛情劇場。可是說來也奇怪，齊許一點都沒隨他爸媽，那么喜愛大海的兩個人生出的閨女怕熱怕曬還怕水，要不是齊許那張和她爸爸幾乎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臉，恐怕早就去做親子鑒定了。

　　“不要！我不去！太熱了！”齊許用全身都在抗拒，每一個毛孔都在說不。

　　哎，朝辭被她嚷的頭疼，耐著性子好言勸道：“先別急著拒絕，你好好想想，這么多年了，除了小時候和你爸媽一起出去旅行過，自你成年后別說旅行了，就連一起逛個超市溜個彎兒你一共才去過幾次？許許，你已經24歲了，叛逆的青春期早該過去了，別再老想著獨立了，有時間多陪陪你父母，別等到失去了才開始后悔當初為什么不怎樣怎樣……”

　　朝辭說教了很久，齊許也不打斷，安安靜靜的聽著，然后開始回想這幾年好像的確如此。是從15歲開始吧，自己上了寄宿學校的那一年，原本特別依賴父母的齊許一開始根本就無法適應住宿環(huán)境，每天都要和媽媽打四五通電話心里才好受。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可能是住的時間久了吧，每日通話的次數減少，內容也從原來的每頓飯吃了什么都要復述一遍到含含糊糊的對付幾聲草草掛掉電話。正是青春期的年紀，齊許和別人的叛逆不同，從不和父母大聲說話，不會和父母吵架更做不出離家出走這種事，她只是很想要獨立，想要極力證明自己長大了，可以不受父母控制擺脫他們。爸爸媽媽出去聚會想要帶上她，她不去；結婚紀念日想帶她一起去海邊，她不去；一家人說出去吃個飯，她也不去。和父母的關系其實一直沒變，只是齊許錯誤的以為獨立就是要不再依賴父母不再做他們貼心的小棉襖。

　　齊許的父母經常會追憶從前，想起齊許還很小的時候，只要爸爸一換鞋，她就屁顛屁顛的跑過去想要跟著一起出門，那時候不管爸爸媽媽去哪里，她都要跟在身邊。相反，長大了以后卻怎么也帶不出去了。

　　從牙牙學語到第一次學會走路，從第一次寫下自己的名字到會念的第一個英文單詞，從第一次騎自行車到拿到駕照，每一次學東西的時候父母都在身旁耐心教導，從不厭煩?？墒钱斔麄冮_始向我們請教問題的時候呢？齊許不知道別人如何，反正自己每次都是一臉不耐態(tài)度生硬，已經忘了當初稚嫩纏人怎么也學不會的自己。

　　我們一直都在忙著長大，卻忘了回頭看看還在拼命追趕的父母。我們學會了待人接物謙和禮貌，卻遲遲不肯這般對待父母。

　　因為生下殘疾就被拋棄在醫(yī)院，因為重男輕女就將女兒轉賣，因為離婚怕影響再婚就將拖油瓶扔給爺爺奶奶，………天底下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將全部的愛賦予給孩子，我們，只是幸運罷了。

　　朝辭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便不再言語，留給齊許充足的時間思考，他能做的只有這些，也相信齊許一定能夠做出改變。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他希望曾經的悲劇不會在這個時空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