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穗穗的話影響了齊妙好幾天的狀態(tài),她上班時極力克制不露蛛絲馬跡,下班人便萎頓的像失去了水份的花,焉頭巴腦的往沙發(fā)上一躺,一動也不動。
這樣的狀態(tài)持續(xù)到周五下班,等她重新往沙發(fā)上一躺,打算裝咸魚躺尸時,敲門聲響起。
齊妙用抱枕捂住腦袋,不想去搭理那鬧騰的人心煩的門鈴,可那門鈴固執(zhí)的如魔音貫耳,一聲接一聲,沒有停歇的時候。
心里的火氣被門鈴聲勾起,齊妙甩開抱枕,從沙發(fā)上起身,沖進(jìn)廚房里拿起掃把捏在手中,帶著滿身殺意一把打開門,對著按門鈴的人劈頭蓋臉的吼。
“秦變態(tài),你有完沒完!”
門外的人被吼懵了。
齊妙吼完,才看清門外的人,門外根本就不是秦豐,而是身著制服的保安大哥。
“齊……齊小姐,我……我是來送、送水電費和物業(yè)費繳費單的?!北0步Y(jié)結(jié)巴巴的道明來意。
齊妙尷尬的呀,下意識一把將門關(guān)上,將手中掃把隨手丟下,又伸手整理了一下頭發(fā),深吸一口氣開門,對著門外的人露出得體的微笑:“你好,請問我家需要繳多少錢?”
保安極力壓制住驚疑的目光,將手中單據(jù)遞上?!敖痤~和繳費方式都在單子上,齊小姐你一看就明白?!?p> “謝謝?!饼R妙加深笑容。
保安僵著臉回了一個笑,道一聲“打擾了”,便飛快的轉(zhuǎn)身往電梯走。
等保安一轉(zhuǎn)身,齊妙就看見了敞開的對門,以及倚在門框處一臉看好戲的男人。
這一刻,齊妙深刻的體會了,什么叫冤家路窄!
“啪啪啪——”秦豐揚手,慢悠悠的拍掌?!把绢^,你真是永遠(yuǎn)讓我充滿驚喜呢。”
齊妙滿腔怒火發(fā)錯了人,現(xiàn)在面對正主,已經(jīng)失去了遷怒的勇氣,她倒是想和他斗斗嘴,可不知怎么的,就沒有搭理他的興致,所以對對方這種主動滋事尋絆的舉動只當(dāng)是沒看見,翻了個白眼,轉(zhuǎn)身進(jìn)屋,“砰”關(guān)上了門。
齊妙在家里宅了一個周末,終于度過了頹喪。周一大早收拾的神清氣爽去上班,沒想到等電梯的間隙,對門的人也出門了。
感受到秦豐的逼近,齊妙渾身緊繃起來,心里默默罵了一聲“衰”,臉色倒是依舊冷漠淡然。
“早啊,丫頭?!睙峤j(luò)的打招呼。
齊妙頭也懶得轉(zhuǎn)的扯了扯嘴角:“早!”
秦豐轉(zhuǎn)頭看身側(cè)的姑娘,見她將一頭烏發(fā)扎成馬尾,露出光潔白皙的額頭,額際細(xì)密柔軟的碎發(fā),擊碎了她故意擺出來的冷漠。她目不斜視的盯著電梯門,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不經(jīng)意間就會泄露出眸中的神采。她嘴角不自覺的緊抿,那是她緊張不安時下意識的反應(yīng),將她心底最真實的心思泄露出來。
秦豐嘴角微勾,這丫頭,真是慣會裝腔作勢呢。
電梯門開,齊妙頓了一下,邁步走進(jìn)去,按下一樓,然后眼觀鼻鼻觀心的保持沉默,打定主意不看緊隨而進(jìn)的人。
秦豐走進(jìn)來,站在齊妙后方,目光肆無忌憚的落在她的背影上,眸中神色晦暗不明,可終究沒有不識趣的去逗弄她。
不到一分鐘的電梯相處,仿佛過了一個世紀(jì)之久,等終于聽到電梯門開的聲音時,齊妙頓時化身離弦的箭一般,飛快沖出了電梯間。
直到徹底甩開了黏在她背后的目光,她才終于松了一口氣,隨即咬牙切齒的想,是不是該給那個人打個電話,要求換一個住處!可不待她行動,一件事卻改變了她的想法。
周一的工作繁多,齊妙下班回家時夜色已深。她壓著饑腸轆轆的肚子走出電梯,忽然聽到一陣干嘔聲,伴隨著濃重的酒味。
下意識的捂住鼻子抬眸望去,就看見一個人撐在樓道的公用垃圾桶上干嘔,看背影是那秦變態(tài)無疑。
齊妙捂住鼻子輕手輕腳的往自家走,對于這種醉酒的人,她一向是害怕招惹的,一心只想溜之大吉??蓜傋吡藘刹?,那干嘔的人忽然扭頭,一雙水亮的眸子向她掃過來,與她視線對了個正著。
齊妙被秦豐的那一眼掃的定住了腳步。不似往??偸呛涣b笑容的桃花眼,此時那雙眼漫著紅色血絲,蒙了一層水光,痛苦、軟弱傾瀉而出。
那一眼,擊破了她的心房,勾起了她心中的柔軟。
“對……對不起,讓你看到不舒服的場面……”秦豐緩緩垂下眼瞼,低沉的開口,因為干嘔,他的嗓音嘶啞,聽得人心里不舒服。
“沒……沒有?!饼R妙下意識的脫口說出寬慰的話。
秦豐一手撐住墻面,一手摸褲兜,摸了幾下,有些喪氣的問:“我忘記帶手絹了,你有帶紙巾嗎?”
“有?!饼R妙伸手打開包,從里面摸出紙巾,攤開,猶豫了一下,緩緩走上前,離他兩步遠(yuǎn)時就不再靠近,將手中紙巾小心翼翼的遞過去?!敖o你?!?p> 秦豐將她防備的動作看在眼中,眼眸越加暗沉,他伸手接過紙巾,擦拭嘴角,然后將紙巾捏成一團(tuán)握在手中,伸手撐著墻面,“謝謝?!?p> “不用?!?p> “你……回去吧。我胃不舒服,再站一會兒?!?p> “好?!饼R妙得了秦豐的話,頓時順桿子爬的轉(zhuǎn)身往自家走。
秦豐半垂著眼皮,目光似乎在看著垃圾桶,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眼角的余光一直緊緊鎖住了那雙越走越遠(yuǎn)的腳。
撐住墻面的手,下意識曲握成了拳。
齊妙開門進(jìn)屋,將包隨手丟在鞋柜上,怔愣了一會兒,腦袋里還是揮不去秦豐的那雙眼睛,她猶豫了一下,從廚房里翻出水杯洗干凈,倒了一杯溫水,端在手中開門走出去。
秦豐窩坐在地上,頭埋在膝蓋間,走廊的燈光照的他頭發(fā)烏亮。聽到腳步聲,他緩緩抬起頭來,烏黑的眸子在看清她時,緩緩的露出了亮光,就像是無邊的黑夜里忽然露出來了指路的啟明星,破開了黑暗,帶來了光明。
齊妙走到他面前,蹲下,將手中的水杯遞過去。“喝點溫水,胃會舒服一些?!?p> 秦豐一瞬不瞬的盯著她,并沒有伸手接水杯,眼睛亮的燙人。
“不喝嗎?那我拿走了。”齊妙欲起身,手卻被拽住,纖長有力的手指緊緊箍住她的手腕,力道大的嚇人。
她下意識皺起眉頭,就要掙扎,秦豐卻已經(jīng)松開了手指,伸手接過了她手中的水杯,仰頭“咕嚕咕?!钡囊缓榷M。喝完還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唇邊的水漬,然后眨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睛望著她。
“謝謝?!?p> “不用。上次你也照顧了我?!饼R妙拿回水杯,挪開與他對視的目光,站起身轉(zhuǎn)身往回走,走了兩步又停下來,轉(zhuǎn)身問坐在地上可憐巴巴的望著她的人,“餓不餓?”
“唔?!鼻刎S飛快的點頭,隨即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胃吐空了?!?p> 齊妙便轉(zhuǎn)身回屋,她本就打算給自己煮面吃,順帶多煮一點,也不費什么勁。
不一會兒,齊妙便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西紅柿雞蛋面出來,遞給秦豐。秦豐睜著迷離的眼睛望著她,“你不吃嗎?”
“我的在家里?!?p> “能不能端出來,我們一起吃?”
“……”
齊妙捧著碗,瞥了一眼身旁埋首面碗吃的歡快的人,心情真是一言難盡。又不是她喝醉了,為什么就腦袋一抽答應(yīng)了這醉鬼的要求,在垃圾桶旁吃面?
食欲全無了好么!
用筷子扒拉著面條,齊妙一口也吃不下,一旁的人從空蕩蕩的面碗中抬起頭來,看見她手中紋絲未動的面條,眼中流露出渴望。
齊妙見狀,索性將手中這碗也遞過去,秦豐毫不客氣的接過吃了起來。最后,兩碗面加湯被他吃的干干凈凈,齊妙旁觀了這變態(tài)的食欲,看飽了。
收拾碗筷準(zhǔn)備起身,衣角卻被人輕輕拽住。齊妙低頭看了一眼揪著她衣角的手,然后抬眼看手的主人。
“呃……那個,我吃撐了,你陪我說會兒話消消食好不好?”
能不能拿掃把敲昏這家伙?!齊妙咬牙切齒的思考這件事的可行性。
“一杯酒,五百萬,我就是胃穿孔,也得喝!”
齊妙靠著墻壁,轉(zhuǎn)頭看身邊叨叨不休的人,他的臉頰泛著醉酒的紅暈,好看的眉眼有著氣吞山河的霸氣,可話語中的苦澀卻讓人深感無力。她思緒便飄到了與林唯安在車上時的交談,林唯安車上常備酸奶,不也是因為要應(yīng)付避不開的應(yīng)酬么。
這個世界,哪有那么多的不勞而獲,每一個人要得到想要的東西,都得付出等價的代價。這個代價,也許是一杯酒,也許是更多的讓步和妥協(xié)。
心底忽然泛起深深的疼惜,她多希望,在林唯安不得不妥協(xié)的時候,她能陪在他身邊,陪他一起承擔(dān)這些不得不面對的無奈。
秦豐止住話題,望著身邊垂眸不語的女孩,看見她緊蹙眉頭,臉上有著明顯的心疼之色,心里忽然涌起了無盡的煩躁。他就在她的身邊,可她的眼中、心中卻只有另一個人!
不知過了多久,齊妙從沉思中回過神,轉(zhuǎn)頭一看,身旁的人已經(jīng)靠著墻壁睡著了。他的頭歪靠在一旁的垃圾桶邊,好在垃圾桶外面擦拭的光亮干凈,倒也不臟。她撐起身子站起來,半蹲下伸手輕輕搖沉睡的人的肩頭,搖了好一會兒,才將人搖睜開眼。
“起來,回房去睡?!饼R妙后退開,示意他站起來。
秦豐迷迷糊糊的撐起身子,卻手一軟重新跌坐在地上,腦袋還不小心磕在了墻面上,頓時痛的眉眼扭曲。
齊妙看他那醉醺醺的樣子,腦仁疼。嘆一口氣,她上前,伸手架住對方的胳肢窩,用力將他往上提,長手長腳的男人順勢雙手一勾,勾住她的脖子,將她整個人攬進(jìn)懷里,下巴在她頭頂上輕輕蹭了蹭。
“喂!”齊妙冒火,“你再敢毛手毛腳試試!”
秦豐睜著迷離的桃花眼,討好的笑了笑,松開她,雙手搭在她肩膀上,借力緩緩站起身。
齊妙沒好氣的扶著他走到他家門口,“伸手,開門?!?p> 秦豐乖巧的伸手識別指紋,門應(yīng)聲而開。
齊妙將人攙扶進(jìn)房,客廳里有寬大的沙發(fā),她扶著人走到沙發(fā)邊,讓他坐在沙發(fā)上,然后掙開他勾在她肩膀上的手。
“你就在沙發(fā)上睡一晚吧。”齊妙伸手一推,坐著的男人倒頭躺在沙發(fā)上,她勾起一旁的空調(diào)毯,隨手往他身上一蓋,然后轉(zhuǎn)身往外走。
當(dāng)門徹底的關(guān)上后,躺倒在沙發(fā)上的男人才緩緩的撐坐起身體,目光幽幽的望著那禁閉的門,眸中迷離之色盡退,清醒的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