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決裂
太羲真人見玄成良久無語，雙眉一皺，咤道：“玄成，二十年前，你不過是青陽峰一個資質(zhì)平平，一事無成的入室弟子。肖寒見你為人正直，好學(xué)求進(jìn)，便悉心栽培與你，不但將自己畢生所學(xué)傾囊相授，還在老夫師哥洪崖真人面前大力舉薦你，你這才登上青陽峰首座之位，才有了你今日輝煌成就。老夫所言，對也不對？”
玄成被太羲真人這么一番質(zhì)問，頓時面色鐵青，雙手緊緊握拳，全身僵直。玄成深吸了一口氣，神色間夾雜著幾分痛苦，沉吟道：“肖師哥對我恩重如山，我就算粉身碎骨，也無以為報！”
太羲真人嘿嘿冷笑，道：“很好！你總算是良心未泯，你既知肖寒待你不薄，而你又是如何回報他的，你說?。 ?p> 玄成低著頭，牙關(guān)咬緊，全身都禁不住微微顫抖。
太羲真人斥責(zé)道：“好，你不說，老夫來替你說。當(dāng)年，掌門洪崖真人對肖寒痛下殺手，你非但見死不救，反倒與其他六脈首座聯(lián)手將肖寒重重包圍，逼得他走投無路，以致他最后不幸慘死，可有此事？”
此言一出，蜀山眾弟子皆是神色大變，驚疑不已，面面相覷。
玄成望著情緒激憤的太羲真人，長嘆一聲，淡淡道：“當(dāng)年，肖師哥正邪不分，一意孤行，竟為了那妖女不惜與整個蜀山為敵，犯下滔天罪行，最后不幸慘死鎖妖塔中，也算他咎由自取，因果報應(yīng)！”
“住口！”太羲真人大怒，厲聲喝道：“正邪不分？當(dāng)年，蜀山大難，肖寒力挽狂瀾，為蜀山立下汗馬功勞，你們卻因他一時之錯而將他趕盡殺絕，甚至連他尚未滿月的孩兒都不放過，你們的所作所為，又豈能稱得上正邪分明，問心無愧？在老夫看來，爾等不過是一群忘恩負(fù)義，道貌岸然的劊子手！”
玄成被太羲真人話語所激，沉吟半響，雙拳緊握，淡淡道：“道不同，不相與謀，既然師伯一意孤行，那也不必多言，弟子不才，斗膽領(lǐng)教領(lǐng)教師伯的高招！”
“玄成，你非我敵手，老夫并不想與你為敵，只要你帶領(lǐng)眾弟子撤出鎖妖塔，老夫便放你們一條生路?！碧苏嫒死浜咭宦暎{道。
玄成決然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我玄成便是戰(zhàn)死，也要和你拼個魚死網(wǎng)破，為慘死在你劍下的四大長老報仇雪恨！”
“不自量力，你這是自尋死路！”太羲真人喝道，頓時狂風(fēng)大作，吹的他衣發(fā)齊揚(yáng)。
太羲真人袖袍張展，手中拂塵輕輕一揮，他背后那黑色玄鐵劍匣突然開啟，一道寒光一閃而過，七柄形狀各異的七色仙劍如閃電般自劍匣飛出，沖天而起。
“誅仙七劍！”玄成不禁大驚失色，神色驚懼。
“誅仙七劍”乃太羲真人得意法寶，威力強(qiáng)大無比，在蜀山神兵榜排名第二?！罢D仙七劍”根據(jù)北斗七星命名，分別由天樞劍，天璇劍，天璣劍，天權(quán)劍，玉衡劍，開陽劍和搖光劍一共七柄仙劍組成。七劍顏色各異，造型精巧奇特，鋒芒畢露，且皆由北疆之地天降隕鐵，歷經(jīng)七七四十九天真火鑄煉，終成大器。
七劍出，天地變色，昏沉沉的天幕之上華光流轉(zhuǎn)，與天際狂亂的雷電交相輝映，激射開道道耀眼的光芒，璀璨奪目。七劍高懸長空，組成北斗七星劍陣，天樞、天璇、天璣、天權(quán)組成為斗身，曰魁；玉衡、開陽、搖光組成斗柄，曰杓。七劍華光閃耀，飛馳其間，又迅速幻化為七七四十九柄仙劍，組成一個規(guī)模宏大的星云劍陣。太羲真人佇立劍陣中央，全神貫注地駕馭著星云仙劍的運(yùn)轉(zhuǎn)。只見他長袖揮舞，手勢變幻，神態(tài)自若，宛若神仙下凡，飄逸出塵。
玄成深知太羲真人實(shí)力高強(qiáng)，也見識過“誅仙七劍”的浩蕩神威，面對如此強(qiáng)勁的對手，他不由得有些緊張，下意識地握緊手中拳頭，全力以赴，絲毫不敢大意。
玄成長袖一展，一柄烈焰焚燒的仙劍“雷炎”被緩緩祭起，升至半空。緊接著，玄成周圍兩丈間突然火光沖天，一道巨大的赤色劍芒呼嘯而起，直插云霄，將玄成籠罩其間。風(fēng)雷之中，烈焰熊熊燃起，耀眼奪目，映紅了大半個天幕。玄成大喝一聲，駕馭著光芒四射的雷炎劍，人劍合一，化作一條巨大的火龍咆哮著殺向太羲真人，一出招便是“焚天劍法”中的最強(qiáng)殺招：天火燎原！
眾人屏息而望，紛紛瞪大著雙眼，目睹著這場難得一見的巔峰對決。
玄成性如烈火，剛烈耿直，所使招式大開大合，威猛霸道，一出手便連施大招，只攻不守。而太羲真人性格冷靜沉穩(wěn)，面對玄成排山倒海般的洶涌攻勢，他神色淡然，泰然自若，駕馭著那攻守兼?zhèn)涞男窃苿﹃嚥粩嗷饫籽讋裁土业耐灰u。待到玄成無計(jì)可施之時，太羲真人全力催動劍陣，驟然反撲，瞬間便將雷炎劍沖天的劍勢壓了下去。
這一戰(zhàn)，玄成敗了。
然而，玄成一向自負(fù)，又豈會善罷甘休。他雖身受重傷，卻仍是一往無前，毫無所懼。
太羲真人見玄成這般頑固，冷哼一聲，指訣變幻，那飛馳穿梭的四十九柄仙劍突然聚攏，逆轉(zhuǎn)不休，組成一個巨大的陰陽太極劍陣。這時，太羲真人手中拂塵一揮，那四十九柄仙劍便如離弦之箭一般撲向重傷倒地的玄成，轉(zhuǎn)眼間便沖到了他的面前。
這時，在一旁觀戰(zhàn)的子虞見玄成有難，便猛地祭出驚寒劍，執(zhí)劍疾奔，幾步?jīng)_到玄成身前，揮劍狂舞，強(qiáng)大的寒冰劍氣迅速凝結(jié)成一道高達(dá)一丈的冰墻，截?cái)嗔颂珮O劍陣的突襲。
玄成呆呆地望著子虞纖瘦而曼妙的背影，不由得有些出神，那一刻，他眼中閃過一絲感動的淚光，又很快變得嚴(yán)肅起來，他問道：“師妹，你怎么來了？”
子虞轉(zhuǎn)身望了望傷痕累累的玄成，眉頭一皺，白了他一眼，嗔道：“怎么，你能來，我就不能來么？”
說罷，子虞微微俯身，伸出白玉般的手，望著跌倒在地的玄成點(diǎn)了點(diǎn)頭。
玄成不忍拒絕子虞好意，便搭手站了起來，二人并肩而立，與太羲真人展開了更為激烈的交鋒。
子虞與玄成二人一守一攻，冰火交集，全力殺向劍陣之中的太羲真人。太羲真人則沉著應(yīng)戰(zhàn)，見招拆招，依舊不落下風(fēng)。
星云劍陣不僅變化多端，威力無窮，更可怕的是，它能夠與敵交戰(zhàn)的同時不斷吸食對方所激發(fā)的劍氣，并化為己用，不斷擴(kuò)充劍陣威力。
當(dāng)激戰(zhàn)進(jìn)行到最后，那聲勢浩大的星云劍陣便如一口巨大黑洞一般，將驚寒劍和雷炎劍所釋放出來的凌厲劍氣盡數(shù)吞噬，并有著愈演愈烈之勢。子虞和玄成真氣逐漸消耗殆盡，直到他們再也無力阻擋星云劍陣浩瀚的攻勢，太羲真人長袖一振，拂塵一揮，隨即那飛馳不休的四十九柄仙劍突然間光芒大盛，又驟然增至九十八劍。那懸浮長空的九十八柄仙劍在太羲真人的驅(qū)使下漫天飛馳，發(fā)出陣陣尖銳的呼嘯。
當(dāng)那巨大的劍陣集結(jié)完畢，太羲真人厲咤一聲，那九十八柄仙劍蓄勢而發(fā)，攜風(fēng)雷之勢，如疾風(fēng)驟雨一般向子虞和玄成猛襲而去。劍氣呼嘯，氣勢滔滔，仿佛那奔騰咆哮的狂龍，聲勢浩蕩，所向披靡，正是太羲真人獨(dú)創(chuàng)絕技“太極御雷真訣”中的殺招：天誅地滅！
那一刻，風(fēng)雪大作，天地變色，玄成和子虞默然相望，二人心意相通，輕輕點(diǎn)頭。然后，他們同時舉劍，揮劍相擊，兩柄仙劍頓時冰火交匯，光芒四射，隨即一道紫色劍芒沖天而起，將他們二人完全籠罩其中。緊接著，玄成和子虞揮劍疾奔，并駕齊驅(qū)，帶著毀天滅地般的攻勢沖了過去。
最終，玄成和子虞雙劍合璧，不僅擋住了星云劍陣無堅(jiān)不摧的強(qiáng)大攻勢，而且擊潰了太羲真人固若金湯的防御法陣。二人揮劍沖殺，一劍刺向太羲真人的咽喉，另外一劍則刺向他的心臟，雙劍齊發(fā)，劍勢如虹。
在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黑影突然出現(xiàn)，閃電出劍，一劍震開了冰火雙劍雷霆萬鈞的致命一擊，救下了身陷絕境的太羲真人。
“懷英？怎會是你？”玄成望著眼前突然現(xiàn)身的黑衣人，怔怔道。
子虞開口道：“他已不再是懷英，他現(xiàn)在是妖族同黨，蜀山的敵人?！?p> “怎會這樣？”玄成迷茫地望著擁有半妖之軀的肖刃，神色迷茫，若有所思，嘆道：“如此看來，他便是二十年前肖師哥與妖女冷煙所生妖童，肖刃。”
肖刃沉聲道：“沒錯，師叔果然聰慧過人，本尊便是二十年前險些慘死在你們手中的妖童，一個出生便失去雙親的遺孤?！?p> 此言一出，蜀山眾弟子皆是一驚，頓時議論紛紛。
經(jīng)過一番驚心動魄的決斗后，玄成和子虞早已虛耗過甚，疲憊不堪。他們神色驚異地望著眼前的肖刃，然后面面相覷，相顧無言。
肖刃冷冷的目光在人群中掃過，最后落在玄成與子虞身上，他冷冷道：“當(dāng)年，我爹娘便是慘死于此，而你們卻見死不救，將他們雙雙置于死地。父母血仇，不共戴天，今日本尊便要讓你們?nèi)ヅ阍?！?p> 說罷，肖刃緩緩拔出了他背后那柄詭異而兇邪的血獄劍，劍指玄成。
這時，云昊從人群中沖出，護(hù)在玄成和子虞身前，拔劍而立，喝道：“肖刃，你可別胡來！”
肖刃不以為然，猛地提劍，劍尖指向云昊咽喉，威脅道：“滾開！否則我連你也一起殺！”
“休想！你欲對師叔師姑不利，且問我手中吟龍劍，答不答應(yīng)！”云昊神色堅(jiān)定，凜然道。
肖刃冷哼一聲，不屑道：“也罷，待本尊先解決了你，再輪到他們也不遲！”
話音剛落，肖刃長劍一抖，便朝云昊咽喉刺來，出招極快，勢如疾電。
云昊大驚，沒料到肖刃出劍竟如此之快，當(dāng)即提劍招架，兩劍相擊，聲動四野，震耳欲聾。
云昊單膝跪地，手中吟龍劍被肖刃的血獄劍沉沉壓下，血獄劍鋒利的劍刃嵌入云昊右肩一寸之深，鮮血從血口處汩汩而出，染紅了他整條手臂。云昊忍著劇痛，抬頭與神色冰冷的肖刃咫尺相望，眼中充滿著堅(jiān)毅與憤懣。
云昊一聲大喝，奮力一撩，猛地將血獄劍震開。肖刃收劍后躍，佇立風(fēng)雪之中，與云昊展開了生死懸殊的對峙。
肖刃身為肖寒之子，不僅繼承了肖寒出眾劍術(shù)天賦，而且還身懷古老神秘的狐妖血脈，實(shí)力今非昔比。隨著半妖封印的解除，肖刃的道行突飛猛進(jìn)，可謂一日千里，如今已達(dá)到了太清境中階。然而，云昊道行不過在太清境初階，論實(shí)力自然不是肖刃對手，更何況他尚且有傷在身，敗陣幾乎毫無懸念。
縱觀蜀山歷史，道行能夠達(dá)到最高境界太清境最高階者，寥寥無幾，除了早已羽化登仙的蜀山派開山祖師天虹道人外，也便只有二十年前的天縱奇才肖寒。
云昊雙目微閉，屏息靜氣，一手作劍訣，一手握吟龍劍劍指青天，然后將體內(nèi)十成真氣盡數(shù)灌注劍身，使出“御天劍法”第七式——荒天！
云昊執(zhí)劍疾沖，人劍合一，化作一陣旋風(fēng)呼嘯殺去，劍鋒直取肖刃心臟要害。
肖刃見云昊來勢洶洶，也不怠慢，肖刃收勢而立，一手執(zhí)劍，一手作訣，口中默念咒訣。
三清至尊，無量平生，五行開源，天地玄宗，六道神魔，唯我獨(dú)尊！
咒聲中，肖刃所執(zhí)血獄劍突然間光芒大盛，一道血色劍芒沖天而起，直插云霄。隨即昏暗的天際風(fēng)起云涌，雷霆萬鈞。在那低沉的烏云中，一道耀眼的藍(lán)色雷電劃破長空，擊中高高舉起的血獄劍，并如一條盤龍般將血獄劍以及肖刃整個身體纏繞其間。肖刃置身肆虐的風(fēng)雷正中，目光如電，衣發(fā)狂舞，彷如天神下凡，威風(fēng)凜凜。
“太極御雷真訣！”云昊大驚，驚愕不已。
“太極御雷真訣”乃蜀山無大長老之首太羲真人成名絕技，威力極大，從不外傳，肖刃亦是其唯一傳人。“太極御雷真訣”以凡人之軀，御天地神力，威勢之大，群魔辟易，鬼神無阻。
肖刃大喝一聲，揮劍躍起，攜雷霆萬鈞之勢朝云昊斬下！
云昊揮劍迎了上去，吟龍劍與血獄劍兩劍相擊，驚天動地，整個鎮(zhèn)魔峰為之搖晃！
狂亂的風(fēng)雪漸漸散去，四野無聲，眾人屏息凝望，只聽得一聲清脆的斷裂聲響過，云昊手中的吟龍劍竟被血獄劍一劍斬?cái)啵环譃槎?p> 劍本凡鐵，因執(zhí)拿而通靈，因心而動，因血而活。劍術(shù)的至高境界，便是人劍合一，劍在人在，劍忘人亡，人劍合二為一，兩者不可或缺。十年前，蜀山掌門將吟龍劍賜予云昊，云昊愛惜不已，人劍形影不離，伴隨至今。如今，吟龍劍卻被斬?cái)?，令云昊頓時痛徹心扉，心如死灰。
肖刃縱聲大笑，他劍指云昊，神色得意之極。
云昊呆呆地望著雪地中散落的吟龍劍碎片，頓時心中一片凄涼，恐懼與絕望隨之而來，侵占了他整個思緒。與此同時，因體內(nèi)真氣虛耗過甚，猴王仙酒猛烈的酒意開始瘋狂反噬，如烈焰般不斷灼燒著他的五臟六腑，云昊全身一陣顫抖，一口鮮血噴薄而出。
這時，肖刃緩緩提劍，閃電刺出，劍尖直取云昊胸膛。
危急之際，一道金光一閃而過，與血獄劍重重相擊，猛地將肖刃震退三丈之遠(yuǎn)。
風(fēng)雪漸息，一個高大的人影突然現(xiàn)身，漸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