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夏揚成國民少年
這一天太折騰了，夏揚也有點累了，他趴在床沿上，閉上眼，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天漸漸黑了，屋里靜悄悄的，只有淺淺的鼻息聲。
晚上八點多的時候，外婆終于追回了在外喝酒的夏陵敏，把她勸回了家。
回來后，外婆看到兩孩子都睡著了，便沒去打擾他們，到廚房做晚飯去了。
夏陵敏在客廳發(fā)了一會呆便來到樓上，她推開夏揚的房門。
夏揚坐在地上，趴著床沿睡著了。她輕輕走到夏揚身邊，跪了下來。
“對不起，”夏陵敏嗚咽著，撫摸著夏揚的后腦勺，“媽媽只有你了，你是我唯一的希望?！?p> 夏揚聞聲醒了，他似乎在哭，肩膀細細顫抖著。
夏陵敏喝醉了，兀自說著，“你不是野種，你怎么可能是？你身上流著高貴的血液，你會是盛景集團唯一的繼承人，你的爸爸——他一定會回到我們身邊?！?p> “媽，我覺得很累，”像是穿行在永無止境的暗林中，看不到一星點的光。
“不，你不能累，”夏陵敏提高了語調(diào)，那柔弱的手骨突然化作厚重的五指山將夏揚壓得死死的。
“除了你，我們再無別的辦法。”
說了一會話，夏陵敏終于走了。
夏揚坐直了身體，他胸口好悶，快透不過氣來。眼神掃過程素梅，程素梅不知何時已經(jīng)醒了，灰暗的房間里，她的眼睛似瑪瑙流散著珠光。
“揚哥哥，你哭了？”
“我沒有。”夏揚否認著。
程素梅伸出手，接住了他落下的淚。
這是夏揚第一次哭，他真的覺得很累，他的媽媽也很可憐，不管他再怎么不情不愿，他還是要為了她而活。
“揚哥哥，你別不開心，梅子會陪著你?！?p> “當(dāng)你長大了，你也會覺得不開心。”會覺得這世上有這樣有那樣的無奈，沒有多少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然而現(xiàn)在，程素梅根本不可能懂得。
“不，我會一直開心的，”程素梅認真地說，“并且，也會讓夏揚哥哥開心?！?p> 夏揚苦澀地笑著。
王婉芳來找程素梅，發(fā)現(xiàn)了程素梅身上的傷，無論外婆和夏揚怎樣道歉，王婉芳跟夏陵敏吵了起來，連程青松也聞得動靜跑了過來，程秀菊被禁足，就趴在二樓的露臺上看熱鬧。
夏陵敏說：“我打我兒子，是她自己要過來湊熱鬧，這怪不得我?！?p> 這簡直是罵程素梅不要臉纏著夏揚了。
王婉芳放話：“你們家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走，梅子，以后咱再也不來了?！?p> 兩家人吵地不可開交，本來關(guān)系不好，這會兒更是雪上加霜。
程素梅被王婉芳拽走，仿若這一走就再也不會相見似的，程素梅頻頻回頭，不舍地看著夏揚。
夏揚只覺得心頭一緊，從此生命中，有些事不再一樣。
回到家，程青松把程素梅罵了一頓，“你怎么就這么……”程青松還是忍住了，沒把那個“賤”字說出口，“以后別去他們家了?！?p> “可是揚哥哥很好呀！”程素梅眨著眼睛，委屈巴巴。
像夏揚這樣的男孩，這么優(yōu)秀，偏倒了八輩子的血霉，攤上夏陵敏這樣的女人當(dāng)媽，他要是自己的兒子……哎，想起兒子，程青松就十分痛心疾首。
雖然兩家人吵架后不再明著來往，但夏揚沒能去省里讀書，經(jīng)常會和程素梅在天臺上見面。
程秀菊雖然被她爸打了一頓，但最后她爸還是花了一筆錢，把她送進了最好的初中，她再次與夏揚當(dāng)了同學(xué)。
到了初中，大家的思想成熟了些，雖然知道夏揚是私生子，但這畢竟是上輩人的錯，夏揚何其無辜。再說，夏揚這么優(yōu)秀，除了性格冷清，確實堪稱完美。
于是，夏揚成為了學(xué)校的校草。
因為程素梅的緣故，夏揚與程秀菊關(guān)系有了改善，碰上面會說幾句話。初中離家里有些遠，兩個人都要騎自行車上學(xué)，晚自習(xí)后，都是一起回家。
有時，夏揚會捎些東西，讓程秀菊帶給程素梅。夏揚不知道的是，那些東西都被程秀菊截留下來，從沒送到程素梅手上。
大家看到夏揚對程秀菊的不同，便傳出了些緋聞，說兩人在談戀愛。
夏揚對他人從不親近，所以不會去否認。而程秀菊，不愿去否認，在這些緋聞里甜蜜如春。
這些緋聞從學(xué)校里傳到了小區(qū)，大家不僅打趣程秀菊，甚至于看到程素梅，都調(diào)侃著夏揚是程素梅姐夫。
程素梅漸漸長大了，只覺得那聲“姐夫”聽著好酸。
夏揚念初三時，又到了升學(xué)最關(guān)鍵的一年，夏陵敏一直沒有放棄讓他去省里讀書的念頭，她減少了工作和交際，呆在家里專門監(jiān)督夏揚學(xué)習(xí)，光輔導(dǎo)老師就給夏揚請了三個。
夏揚白天上課，晚上和周末補課，時間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與程素梅基本上很難見到面，有什么事，都是通過程秀菊傳達。
有一天，夏陵敏在報紙上看了一篇報道，一個中學(xué)生因為堅持寫作，出了幾本書便名聲大噪，聞名全國，被大學(xué)破格錄取。
夏陵敏因此得到了啟發(fā)，她覺得夏揚成績再好用處也不大，頂多將來考清華、北大或保送出國，關(guān)鍵得有名氣才能引起注意，獲得最大的收益。
于是，夏陵敏替夏揚報名參加了省電視臺舉辦的節(jié)目《少年我最強》，這是一檔答題通關(guān)的節(jié)目，涵蓋了天文地理、數(shù)學(xué)歷史所有的知識，對參賽選手的要求很高。
這檔節(jié)目因為在全國開了先河，受到所有學(xué)生和家長們的追捧，每個周六節(jié)目播出時，幾乎所有人都守在電視臺前觀看，收視率一路飆升。
夏揚智商高，平常博覽全書，涉獵很廣，一路過五關(guān)斬六將，殺進了年底的決賽，整整半年，他幾乎沒有在學(xué)校上過課。
決賽前，電視臺專門對選手進行采訪，大家才知道夏揚不僅長相俊秀、氣質(zhì)儒雅，還多才多藝，會彈鋼琴，會拉小提琴………比賽還沒開始，他就已經(jīng)得到了最大的曝光量，不少人打電話到電視臺問他的聯(lián)系方式，給他支持給他打氣，還有商家準(zhǔn)備找他合作，令其他選手都黯然失色。
最后一場比賽，夏揚和省城莘市最出名的智新學(xué)校里一個女生殺得難舍難分，一直到加時賽最后一道題，楊彥先按到了搶答器，回答正確，才艱難地拿下冠軍。
一瞬間，夏揚獲封“國民少年”，成為公眾人物，媒體紛紛來采訪，商家紛紛求代言，什么復(fù)讀機、果凍、書店都找他打廣告。那一年，走在全省的大街上，到處可見夏揚的頭像。
程素梅為夏揚感到驕傲與快樂。但沒想到，這是他們離別的預(yù)兆。
結(jié)束了一系列采訪和代言后，夏揚重新回到學(xué)校，還有幾個月就畢業(yè)，他要準(zhǔn)備中學(xué)統(tǒng)考。
一天，有兩個人造訪了夏揚家，他們說著一口省城話，卻沒有帶相機、攝影器材，顯然不是來采訪的。
“你好，我們受楊毅中先生委托，前來了解夏揚情況?！?p> 他們說明來意后，外婆立即打電話給夏陵敏，夏陵敏正在劇院里排舞，接到電話后，連舞服都沒換，就打了輛車急匆匆趕回家。
這兩人與夏陵敏聊了很久，夏陵敏去學(xué)校請了假，將夏揚接了出來。
他們?nèi)チ酸t(yī)院，采集了夏揚的頭發(fā)和血液后，那兩人當(dāng)天就回省城莘市去了。
他們走了之后，夏陵敏緊緊抱住夏揚，激動萬分，“兒子，我們要去莘市了，你爸爸終于來接我們了！你太棒了！”
夏陵敏興奮地在夏揚臉上親了一口。
這是夏揚記事以來，他媽媽第一次吻他。原來，不止是爸爸，就連媽媽，都只會因為他優(yōu)秀才親近他。
在過去十五年的生命里，夏揚一直在朝著一個目標(biāo)努力，就是讓他的爸爸注意到他，把他接回身邊。他時常想，他的束縛感、他的不快樂都是因為沒有到達終點?？赡繕?biāo)實現(xiàn)的那一天，他的情緒沒有任何起伏，像是聽到“今晚吃玉米松仁”，“明天會下雨”一樣，稀松平常。
原來，人的激情就是這樣在漫長的等待中消耗掉了。
整整半個月，夏陵敏一直坐立不安，又緊張又興奮，劇院打電話叫她去出差都被她拒絕。終于，夏陵敏得到了確切的消息，莘市那邊已經(jīng)為夏揚辦好入學(xué)手續(xù)，他將在莘市最好的學(xué)校智新念書，而她們一家都會定居到莘市，房子什么的都已安排好，以后只需專門照顧夏揚的生活起居。
夏陵敏開始找中介出售房子，他們一家要搬走的消息在小區(qū)里傳了開來，不知誰得了消息，說夏揚的爸爸是一個很有錢的人，在莘市有頭有臉，現(xiàn)在要接他們母子回去了。大家對夏陵敏的鄙視立馬變?yōu)榱w慕，看著她的時候也帶了笑臉，客客氣氣的。
春天到了，路邊的樹葉開始生出新芽，各色的花依次綻放?？煽諝庵性趺磸浡x別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