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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樹上的風(fēng)箏

第十八章 小心翼翼(三)

落在樹上的風(fēng)箏 清清清洲 5009 2019-05-30 19:16:32

  “晏,晏生?!蹦蚂诳吹剿对诹嗽?,臉上露出痛苦和茫然的表情,不禁有些心疼,急忙說道,“對不起,我是真的很累,我們明天再說吧?!?p>  林晏生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平常他都是粘著自己,恨不得抱著自己不撒手,怎么現(xiàn)在自己碰他一下,他就好像沾到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一樣?她不明白,因?yàn)椴幻靼锥械叫睦镌桨l(fā)難受了。

  “對不起,對不起?!蹦蚂诳吹剿劾镄钪臏I越來越多,快要掉落下來。他伸出手,手忙腳亂的想擦掉她臉上的淚,動作中卻又帶著猶豫跟類似恐懼的東西,似乎他在跟自己內(nèi)心的什么想法作斗爭,在斗爭平息下來之前,他沒辦法做到像以前一樣平靜。

  “算了?!绷株躺帜ǖ魷I,低聲說道,“我回去休息了?!闭f著,她轉(zhuǎn)身要走。

  “對不起。”穆熠在她身后喊道,卻沒像林晏生所預(yù)料的那樣上前拉住她。她感到心上好像綁了一塊大石頭,隨著離開穆熠的房間,漸漸地朝不見底的深處沉了下去。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緊緊地關(guān)上門,在梳妝臺前坐了下來。她煩躁的翻看著那幾張手稿,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才肯脫衣上床,閉上眼睛逼著自己睡去。

  正在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的時候,放在一邊的手機(jī)屏幕閃了一下。林晏生翻身坐起來,拿過手機(jī)查看,是陶綺芮發(fā)來的,她問自己醒了沒。

  “醒了沒?”林晏生疑惑地重復(fù)著,她按出鍵盤,準(zhǔn)備回復(fù)陶綺芮,又忽的彈出來電話的界面,也是陶綺芮打過來的。

  林晏生接了起來,那頭一度沉默了幾秒鐘,才響起陶綺芮沙啞的聲音。

  “林晏生,對不起,這次是我做錯了,你要怎么懲罰我都可以。我實(shí)在是熬不住了,我快要被這個念頭折磨死了......”陶綺芮說著說著,哭了起來。

  林晏生沉默著,一句話沒說。她的一只手?jǐn)Q著被角,眼睛望向前面籠罩在黑暗里的空蕩蕩的墻壁。

  “對不起......對不起......”陶綺芮接連說了好幾聲,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問道,“你跟穆熠——沒有因?yàn)檫@件事吵架吧......我求你了,你不要跟他說,不然他會恨我的,會跟我老死不相往來的,我求你了!”

  林晏生的手握的越發(fā)緊了,那個被角被她擰的皺了起來。她的眼前如同電影畫面一般出現(xiàn)了下午時的場景,她走在濕漉漉的馬路上,心情非常愉悅......跟陶綺芮見面,陶綺芮坐立不安,似乎有什么心事......自己的咖啡明明還沒喝完,陶綺芮卻非要給自己重新點(diǎn)一杯......彭仗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陶綺芮卻消失不見了......喝了兩口那杯咖啡,她的力氣仿佛被抽空一般消失了,只剩下朦朧的意識......自己被彭仗扶著走進(jìn)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進(jìn)了一間陌生的屋子......彭仗將她放在了床上,解開了她襯衫的扣子......她無力抵抗,滿心的絕望,只有拼命咬著牙維持著那一丁點(diǎn)清醒的意識,企圖以此來反抗彭仗對她的侵犯......然后門突然被人推開了,穆熠沖了進(jìn)來......他打了彭仗,之后還有更多的人走了進(jìn)來......

  林晏生呆呆地看著前方,她的腦子里好像有無數(shù)個人敲響了無數(shù)只鐃鈸,尖銳清脆的聲音炸響著她的耳膜,她因找回了那暫時失去的記憶而差點(diǎn)又昏暈了過去。當(dāng)時經(jīng)歷的絕望跟無助一一重新涌上她的心頭來,似乎她現(xiàn)在還躺在那張陌生的床上,任由著陌生的人擺弄著自己,那個場景如同地獄里火熱的巖漿一般灼燒著她,把她的一顆心燒出了無數(shù)個窟窿。

  電話那頭的陶綺芮還在乞求她,她卻什么都聽不到了。她的大腦變得遲鈍而呆滯,只一遍又一遍回想著自己失去尊嚴(yán)時的場景跟剛剛穆熠觸電般甩開她的手的樣子。她的臉色變得蒼白,整個人仿佛被抽去了魂魄。

  驀的,她抓起那不停聒噪的手機(jī),將它用力地甩到了墻上。巨大的響聲過后,她抱住膝蓋,把頭埋在上面,隱忍著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在這一刻,她感到自己失去了很多東西,而不僅僅只是尊嚴(yán)。

  門被關(guān)上之后,外面的腳步聲也很快消失了。穆熠呆呆地站在書桌前,手無力地垂在兩邊。林晏生離開之后,他突然失去了支撐自己的力量,不知道該做些什么,也不想做什么。傍晚的時候他去了一趟派出所,處理完之后又去了彭仗所在的醫(yī)院。彭仗腿上打著石膏,青腫著一張臉躺在病床上,閉著眼似乎已經(jīng)睡了過去。他站在門外面,隔著窗戶看著彭仗,如果不是拼命的忍著,他已經(jīng)沖進(jìn)去將那人打的稀巴爛了。

  在這件事上,他何嘗不是受害者。那噩夢一般的畫面一直不停的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磨挫著他的意志,把他的一顆心翻來覆去的扭成了各種形狀。即使他明白,林晏生是無辜的,她受了比自己更大的傷害,這一切他們兩個都是沒有辦法挽回的??墒钱?dāng)看到她的時候,穆熠還是止不住的想起她躺在那張床上的樣子,他從來都舍不得碰的那個人卻在另一個陌生男人的懷里,承受著別人的愛撫。每想起一次,那個畫面就好像變成了一把刀子割了他一下,他不知道這些傷口什么時候會恢復(fù),但現(xiàn)在,他好像沒辦法向以前那樣面對她了,他明白,自己心里因?yàn)檫@件事而出現(xiàn)了一道裂縫。

  他很無助,他沒有自己想的那樣堅(jiān)強(qiáng),在林晏生離開他的房間之后,他跌坐在椅子上,眼角溢出一滴淚來。

  不知道呆坐了多久,他忽然隱約聽見砰的一聲響,似乎是從林晏生房間里傳來的。他本能的站起身,想出門看看她,可是當(dāng)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在眼角的余光里看到了角落里的那個袋子,里面裝著的是他從酒店里拿回來的林晏生的衣服。他的心被刺痛了一下,步伐頓時止住了,對著門發(fā)了一會兒呆,他轉(zhuǎn)身緩緩地走了回去,再次跌坐在了椅子上。

  這一坐,直坐到了天亮。窗外的鳥兒發(fā)出啾鳴聲的時候,他才從朦朧的淺眠里醒了過來。身體早已變得麻木,腰有些酸痛,他撐著桌邊站了起來,略微伸展了一下,走進(jìn)了浴室。在換衣服的時候,他看到鏡子里的自己,被那亂七八糟的面容嚇了一跳。這是自己嗎?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鏡子里的那個男人,那男人顯得憔悴極了,目光里透露出憤恨跟無助混雜在一起的復(fù)雜情緒,他差點(diǎn)沒認(rèn)出來這是自己。

  望著鏡子,他漸漸清醒了過來,昨天的回憶一并涌上心頭,給他帶來了新的低落跟消沉情緒。他嘆了口氣,轉(zhuǎn)身走進(jìn)洗浴間,沖了個澡,整個人才勉強(qiáng)有了些精神。趁著全家人還沒醒,他連早餐也沒吃,直接開車去公司了。他需要做些什么事情來填充心里的空白,好讓自己不要再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回憶,他需要盡快忘掉它們。

  離開家之前,他碰到了正走在來家路上的賀阿姨,他對賀阿姨囑咐了幾句,讓她做些養(yǎng)生的粥給林晏生喝。賀阿姨看了他幾眼,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說什么。穆熠叮囑完之后,徑直開車走了。賀阿姨站在原地,扭頭看著車消失在小區(qū)門口,低低的嘆了口氣。

  昨天穆熠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可是被嚇壞了,還以為林晏生出什么事了呢。穆昱愷幾乎把林晏生交到了她手里,對于她來說,這樣交托的意義就是要讓她像對待女兒一樣照顧林晏生。如果林晏生出了什么事,她可怎么跟穆昱愷和喻琴泠交代。掛了電話之后,她按照穆熠的話,在林晏生的衣柜里找出了幾件衣服,帶在身上急急朝醫(yī)院奔去。及至到了醫(yī)院,林晏生正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閉著眼睛正睡著。賀阿姨見她沒什么大事,這才松了口氣,她問穆熠林晏生怎么了,穆熠卻陰沉著臉沒回答她的問題,只讓她好好照看林晏生,然后轉(zhuǎn)身就走了。賀阿姨一臉茫然,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直到負(fù)責(zé)照看林晏生的小護(hù)士進(jìn)門來,她問了小護(hù)士之后,這才知道事情的起因。

  原來林晏生是服了什么藥昏暈之后才被送來醫(yī)院的,來的時候身上就裹著一條被單,底下什么也沒穿,護(hù)士給她換上了病服,現(xiàn)在還兀自躺著沒醒來。護(hù)士小姑娘說她沒什么大礙,只是醒來之后可能身體會難受點(diǎn)。趁著她沒醒的當(dāng)兒,賀阿姨給她換了衣裳,又讓兒媳婦熬了點(diǎn)粥帶到了醫(yī)院,那時節(jié)林晏生已經(jīng)醒來了,她看起來好像什么都不記得了。賀阿姨也不敢直說出來自己知道的那點(diǎn)事,她雖然沒經(jīng)歷過,但也明白這件事是多么的嚴(yán)重,再加上對穆熠反應(yīng)的猜測,她幾乎明白了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她只負(fù)責(zé)照顧林晏生,其他的事情她并不想沾惹,畢竟她只是這個家里的一個外人罷了。

  林晏生在賀阿姨的眼里,一向是一個安安靜靜的、溫溫柔柔的女孩子,昨晚她那樣嚴(yán)厲的質(zhì)問自己,把賀阿姨嚇到了,逃一般的奔離了那棟房子。今天來的路上,賀阿姨下定了決心,無論林晏生怎么問,她也不張口了,只當(dāng)自己是啞巴,打定了主意之后,她這才轉(zhuǎn)身繼續(xù)朝前面走去。

  因?yàn)樘爝€沒完全亮,房子里的光線有些昏蒙,安安靜靜的,他們都還沒起來。賀阿姨輕輕關(guān)上門,提著手里的菜朝廚房走去,她要準(zhǔn)備這家人的早飯,得趁著他們起來之前做好。路過餐桌的時候,眼角里忽然閃過了一個人影,賀阿姨被嚇了一跳,她急忙扭頭看去,見黑黝黝的角落里呆坐著一個人,那人披頭散發(fā),臉色蒼白,正是林晏生。

  “哎喲,你可把我嚇?biāo)懒恕!辟R阿姨撫著胸口,喘了幾口氣,驚訝的看著她,問道,“怎么這么早就下來了?是不是餓了?等著,阿姨給你做飯去。”

  林晏生望著賀阿姨,沒有說話。她的臉色看起來差極了,像是一晚上都沒睡,頭發(fā)也有些亂糟糟的。望著賀阿姨走進(jìn)廚房之后,她才站了起來,轉(zhuǎn)身朝樓上走去。

  難受了一晚上,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些麻木了。她基本沒合眼,抱著膝蓋在床上坐了一個晚上,凌晨的時候,她下了床,出了門,在穆熠的門前呆站了半個時辰,門縫里透出來些許燈光,她知道他還沒睡,卻有些畏怯,不敢敲響那扇門,像平時一樣進(jìn)去跟他交談,聽他說著那些想念自己的話。那扇門就好像一條溝,把他們完全分離開來,一眼望去似乎不能輕易逾越。她隱隱的嘆了口氣,轉(zhuǎn)身朝樓下走去,在餐桌旁坐了下來。凌晨的空氣有些微涼,在她的身上逡巡不去,就好像一群不祥的黑色烏鴉在繞著她打轉(zhuǎn)。不知道坐了多久,樓上響起了聲音,穆熠下樓來了。朦朧的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覺得他的身影特別冰冷,就好像北極的冰山一樣。林晏生望著他急匆匆走過客廳,抓起茶幾上的車鑰匙,打開大門走了出去。

  他在躲著我。林晏生心想,身體某處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痛的她縮了起來。大門被關(guān)上之后,房子里又安靜了許久,賀阿姨才走了進(jìn)來。她的到來讓林晏生變得略微清醒了一些。不能再像鬼一樣的在這里坐下去了,萬一穆叔叔跟喻阿姨下來看到,他們會怎么猜想自己呢。

  回到房間里,林晏生又去洗了個澡。這一個凌晨,她已經(jīng)洗了三遍澡了,可是怎么洗,還是覺得身上很臟。她閉著眼,在淋浴頭下面站著,任由著溫水沖刷著自己的身體,胸口在溫暖的光線中急促的起伏著,她感到快有些呼吸不過來了。洗完澡,她連水珠都沒有擦干,就套上浴袍走了出來,繼續(xù)抱著膝蓋在床上呆坐著。她不想這個樣子,這個樣子的她不是她想要的,可是她的意識好像癱瘓了,不能對身體做出有效的指揮,她只能這樣呆坐著,任由著時間流逝,任由著腦海里的畫面折磨自己。她覺得有些崩潰,發(fā)尾上的水珠浸透了浴袍,透過皮膚傳來一陣一陣的涼意。

  早飯做好了之后,穆昱愷和喻琴泠也都起來了。他們洗漱完,坐在餐桌旁吃飯,林晏生還沒從樓上下來。喻琴泠抬頭看了一眼二樓林晏生房間的方向,說道:“我去叫晏生吧?!?p>  “我去吧?!辟R阿姨急忙笑道,“你們吃?!彼齽傄蠘?,林晏生從樓上走了下來。她換了一條長裙,把胳膊和腿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遮了起來。頭發(fā)還沒完全干,被敷衍的綁在腦后,不過她臉上帶著笑,臉色看起來好像沒有之前那么差了,或許是化了淡妝的緣故。她遠(yuǎn)遠(yuǎn)沖著穆昱愷夫婦喊道:“叔叔阿姨早!”

  “早。”喻琴泠笑道,“快過來吃飯?!?p>  林晏生應(yīng)了一聲,在他們對面坐了下來。早餐是簡單的牛奶加雞蛋油條面包的組合,林晏生沒什么胃口,但為了不讓兩個長輩看出來什么,她還是逼著自己吃了一個水煮蛋和一片面包。喝了半杯牛奶之后,就說自己吃飽了,要上樓去。她的偽裝很出色,成功的沒讓穆昱愷夫妻看出來什么,但這也幾乎用去了她的全部力氣,回到了房間之后,她癱倒在椅子上,目光瞬時變得黯淡無光。

  雖然沒有必要,但她必須這么做。她承受不起他們異樣的目光,如果他們因?yàn)檫@件事而區(qū)別對待自己的話,她會瘋掉的,會再也不想看到他們的。而且,穆叔叔跟喻阿姨雖然對自己好,但自己畢竟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如果他們知道了他們未來的兒媳婦被別人侵犯了......林晏生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幾乎不敢再想下去。她已經(jīng)失去了這么多,不能再失去什么了。

  呆坐了一會兒,她的手機(jī)響了起來。自晚上把它砸了之后,她已經(jīng)忘記了它的存在,這會兒它在角落里響起來,倒嚇了她一跳。她起身朝它走去,彎腰拿起手機(jī),通過那四分五裂的屏幕看到是林晏桓發(fā)來的視頻電話,她這才記起來,自從父母和弟弟出去旅游,他們約定好了每天都要視頻的,她居然忘記了這回事。林晏生急忙轉(zhuǎn)身,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面容,練習(xí)了一下微笑,這才接起了視頻電話,沖著對面笑了笑,說道:“爸,媽。”

  通過碎裂的屏幕,她看到父母那兩張和藹可親的臉在沖她微笑著,問她今天身體感覺怎么樣,好了些沒有。林晏生急忙點(diǎn)頭,當(dāng)看到父母的時候,她心里為自己費(fèi)勁構(gòu)筑起來的銅墻似乎有倒塌的危險,她差點(diǎn)在他們面前哭了出來。但她拼命隱忍著,微笑著,覺得臉都快笑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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