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熠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十天以后了。他胡子拉碴,滿臉憔悴,身上的衣服也皺巴巴的,顯得很臟亂。穆昱愷跟喻琴泠站在外面焦急的等待著,看到他出來,兩個人臉上都露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急忙迎了上去。喻琴泠一邊偷偷抹著眼淚,一邊整理著穆熠身上的衣服,喃喃說道:“我兒子這么清爽干凈的一個人,看這段時間給折騰成了什么樣子......走,我們回家去,你好好洗個澡,媽給你做你最愛吃的菜?!?p> 穆熠低低的“嗯”了一聲,朝他們身后望去。他并沒有看到想看到的那個人,她沒來。他不禁感到一陣失落,心好像被密密的針扎了一般。他跟在父母后面上車,一路上父母對他問了好些話,他都只是簡單的應(yīng)答了兩聲。從里面出來,并不代表他從悲傷的禁錮中出來,尤其在此刻,當希望落空的時候,他覺得意志更加低沉了。到了家里,他簡單的洗漱了一下,吃了點東西,覺得身體疲累無比。他在床上躺了下來,想閉上眼睛好好睡一會兒,然而,就算此刻待在最溫暖最讓他有安全感的地方,他卻也覺得跟在拘留室里沒什么區(qū)別,他根本就睡不著,心亂如麻,腦袋里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叫著:“林晏生。林晏生?!?p> 那聲音聒噪無比,他終于忍受不住,翻了個身,煩躁的叫到:“煩死了!別吵了!”這句話把正端著水果進來的喻琴泠嚇了一跳,她站在門口,進也不是,出去也不是,怔怔地望著兒子,不明所以。
“媽。”穆熠見母親站在門口,急忙翻身坐了起來,臉上露出些許抱歉的神情,“那話不是對你說的?!?p> 喻琴泠嘆了口氣,把水果放在床頭柜上,說道:“媽知道?!?p> 穆熠頹喪的垂下頭去,低低嘆了口氣。
喻琴泠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欲言又止,好半天,她望著兒子低迷的樣子,猶猶豫豫的問道:“你跟晏生......”
聞言,穆熠抬頭看了母親一眼,卻并沒有說什么話。他皺了皺眉,重新在床上躺了下來,把臉埋進被子里,似乎不是很想談?wù)撨@個話題。
喻琴泠嘆了口氣,說道:“這些天你賀阿姨一直在照看著晏生,她說晏生看上去狀態(tài)很不好。不管現(xiàn)在事態(tài)怎么樣,你還是得跟晏生說清楚,到底該怎么辦,兩個人心里還是要有點數(shù),畢竟你們現(xiàn)在不是在談戀愛了,都已經(jīng)領(lǐng)證了,不能再跟以前一樣了?!?p> 穆熠沉默著,還是沒說話。他想問問母親,難道這十來天他們都沒去看林晏生嗎?他不禁對他們有些責備,但仔細想一想,他卻沒什么理由來責備父母。這件事跟他們沒有什么關(guān)系,而且事情莫名其妙變成這樣,自己被關(guān)了十來天,他們心里肯定對林晏生有些成見的。不光他們,連他自己也是。想到這里,穆熠不由得又覺得煩躁起來,他把頭更深的埋進了被子里,悶悶說道:“知道了,媽,你先出去吧,我好累,我想睡一會兒?!?p> “好吧?!庇髑巽稣玖似饋?,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兒子,這才走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穆熠從被子里出來,他半坐著靠在床頭,望著書桌上擺著的林晏生的照片。過了好一會兒,他突然下床穿鞋,拉開門朝外面走去。
“去哪兒?”在客廳里坐著的喻琴泠聽到腳步聲,急忙問道。穆熠大踏步朝前走著,匆匆說道:“出去一趟?!?p> “你早點回來!”喻琴泠的話音未落,穆熠已經(jīng)出了大門。她望著兒子的身影,神情微微有些失落。
“行啦,別擔心啦,兒子有自己的想法的,畢竟已經(jīng)是大人了?!蹦玛艕鹋牧伺钠拮拥氖直?,安慰道。
“我能不擔心嗎?”喻琴泠瞥了丈夫一眼,不滿的說道,“他要是有自己的想法,也不至于莫名其妙的被關(guān)在里面十天。”
“事情都過去了,別說了?!蹦玛艕鹉闷饒蠹垼罂吭谏嘲l(fā)上。他在報紙縫隙里望著妻子的神色,雖然嘴上說沒什么,但心里其實是跟妻子一樣擔心的。只是兒女大了,總歸要自己學會走路,要是一味管著,說不定會適得其反。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繼續(xù)看起報紙來,但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到了林晏生家門口,穆熠略微猶豫了一下,才抬手敲響了門。他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林晏生現(xiàn)在怎么樣,也不知道當她看到自己的時候會說些什么。穆熠心神不定的想著,突然覺得有些可笑,明明不是自己的錯,他卻為此擔心、為此感到不安,他在心底里諷笑著自己的沒出息,譏諷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消失,門唰的一下被人打開了。
“賀阿姨,我說過了,你不用再來了?!绷株躺鸁o奈的說道,話音未落,她猛地看到站在眼前的穆熠,頓時愣住了。那雙紅腫而布滿血絲的眼睛大睜著,消瘦的臉頰因驚訝而繃緊了來,垂在身側(cè)的一只手不自覺的握成了拳頭,她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
看到她的樣子,穆熠所有的不安跟忐忑瞬時都消失了,他沉默的望著她,一語不發(fā)。
“你——”林晏生卻顯得有些慌亂,“你什么時候——”
“我什么時候——”穆熠重復(fù)著她的話,心底突然覺得很失望。她根本沒把自己放在心上,也沒去詢問過自己什么時候會出來。想必,這些天,她也壓根沒想起過自己吧。
“穆熠?!绷株躺樕系纳袂閺?fù)雜極了,自責、愧疚、驚訝和想念通通混合在一起,攪得她心底十分混亂。她看了一眼他,又迅速地垂下了目光。
“就讓我這么站在門口嗎?”穆熠苦笑了一聲,問道。
林晏生急忙側(cè)轉(zhuǎn)身子,讓他進去。她關(guān)上了門,動作顯得有些猶豫,回頭望了穆熠一眼,朝后靠在了門上。
穆熠站在客廳中央,打量著周圍的環(huán)境。屋子里說不上多整齊干凈,卻也不是很凌亂,沙發(fā)上鋪著一條毯子,毯子上朝下放著一本攤開來的書,似乎林晏生剛剛躺在這里在看書。穆熠呆呆地望著毯子跟書本,失落的問道:“這些天,你就沒想過我嗎?”
林晏生沒想到他會問這句話,她原本以為他會責問自己那天為什么那樣做,要自己給他一個解釋,好讓他不糊里糊涂的經(jīng)歷這一切。她已經(jīng)準備好了回答,從喻琴泠找她的第二天就準備好了,可是卻沒想到穆熠先問自己的是這個問題。
反應(yīng)過來之后,林晏生低下了頭,好半天,才嘆道:“對不起,穆熠?!?p> 穆熠回過身望著她,問道:“你說的這句對不起,是’對不起’我被拘留了幾天,還是’對不起’沒有想起過我?”
林晏生攪弄著手指,沒有回答他的話。她緩緩地朝桌邊走去,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低聲說道:“我為我對你所有的虧欠而抱歉?!?p> 穆熠失望的看著她,問道:“你真的沒有想起過我嗎?”
林晏生咬了咬嘴唇,說道:“想。”
穆熠走到她身邊,坐了下來,認真的看著她,問道:“那么,我朝你要一個解釋?!彼€抱著一絲希望,他并沒有完全對她失望。那天他所看到的一切,包括她跟彭仗的會面和在警局說的那番話,他都全然沒有懷疑過她,雖然有過暫時的震驚跟失望,但他總是相信她的,他覺得她不會做出什么對不起自己的事的。
林晏生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只能跟你保證,那些話不是真的。”
“那么說,那些話是彭仗要挾你去說的?他拿照片要挾你了?”穆熠問道,他試圖想再次說服林晏生,讓她勇敢面對這一切,把那罪魁禍首送進監(jiān)獄里去。
林晏生卻似乎并不想談起這個話題,她扭過頭,望著桌面上的花紋,說道:“我不想說這個?!?p> “為什么呢?”穆熠說道,“我沒有責備你,你也不必擔心我會責備你,我一直都是站在你這邊的。”這句話說出來后,他自己也覺得有些心虛,因為事實并不是像他說的那樣。
“謝謝?!绷株躺屑さ目戳怂谎?,“但我已經(jīng)不想追究這件事了?!?p> “所以,你被他威脅到了?”穆熠說道。
“穆熠,我不想談這個?!绷株躺行琅?,“這些天來我好不容易忘記了一點點了——”
“為什么不想談?”穆熠也有些生氣,“是他的錯不是你的錯!你寧愿自己去承受這一切,都不愿意跟我一起分擔嗎?你寧愿單獨去見他去跟他談判都不愿意告訴我你心里的苦處,讓我跟你一起去面對嗎?你這么做對你有什么好處?對我又有什么好處?”
林晏生唰的一下站了起來,她望著他,渾身微微發(fā)抖,“你不是我,你當然不知道這樣對我有什么好處!”
“我不知道,難道你不會告訴我嗎?”穆熠也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他有些上頭了,說話有些不管不顧起來,“你總是這樣,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不說,你不說難道我能猜得出來嗎?你要一個人承擔,你不想跟我說這些事,那你有沒有想過我心里的感受?難道你這樣我心里不會難受嗎?”
“我現(xiàn)在哪里顧得上想你的感受?”林晏生喊道,“我都已經(jīng)自顧不暇!”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想跟你一起分擔!”穆熠也喊道,“要么說,我在你心里根本就是一無是處,沒有什么資格跟你站在一起分擔這些難事?”
“你明知我不是這樣想的!”林晏生說道,她的胸口急促地起伏著,她很少有這么情緒失控過的狀況,“我當然有我自己的想法?!?p> “什么想法?”穆熠問道,“你告訴我,你讓我知道?!?p> 林晏生別過頭,不說話了。
穆熠看著她倔強的樣子,嘴角浮出一絲苦笑,房間里短暫的安靜了幾秒,他問道:“你剛剛說好處,能告訴我是什么好處嗎?”
林晏生依舊倔強的不說話。
穆熠心底浮起一股濃濃的嫉妒跟氣惱來,當初在酒店看到的那一幕再次出現(xiàn)在了他的眼前,在嫉妒的催眠下,他已經(jīng)忘記了她被暈迷的事實,滿腦子都是她在彭仗身下微微迷離的模樣。他冷笑道:“怎么,跟彭仗那樣做,你很開心嗎?”
林晏生轉(zhuǎn)過頭看著他,滿臉的震驚,她不相信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
穆熠卻被氣昏了頭,什么都顧不上了,他為她付出了這么多,卻連最基本的回報都得不到,他只是想跟她一起承擔而已,他只是不想讓她這么累而已,為什么她就這么不情愿呢?
“那天在警察局,你說的都是真話吧?!蹦蚂诟械侥X袋仿佛被電擊了一般的麻木,話不禁思考的從他嘴里一個字一個字的蹦了出來,“是不是因為你說的都是真話,所以你才決定不追究?他對你就那么重要嗎?重要的你都不敢反駁一下、都不敢告訴我嗎?”
“穆熠!”林晏生叫到,她顫抖的更加厲害了,眼眶里蓄滿了淚,隨時都會掉下來。
“你哭什么?”穆熠冷笑,“林晏生,如果我現(xiàn)在在你面前立刻死了,你是不是都不會心軟一下?我跟你在一起快六年了,卻比不上一個半路冒出來的彭仗?我碰你一下,你躲的那樣快,他碰你,你就不反抗了?”
林晏生不可置信的看著他,手在身側(cè)緊緊地握成了拳頭。
穆熠搖著頭,苦笑著,“我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一遍一遍說服著自己要對你好,萬事以你當?shù)谝晃唬野盐易约旱母惺芊旁谧詈竺?,我對你那么好,現(xiàn)在就換來你這樣?你是不是還要我給你當騾子做馬,什么都不問,什么都不管,就這么在你身邊伺候著你?可你別忘了,我也是個人,我是你男朋友,我是你丈夫,我有權(quán)利知道一切,我也有權(quán)利要求你跟我一起分擔,而不是讓你把我埋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他的話音未落,林晏生忽然抬起一只手,沖他臉上呼嘯而來。清脆的一聲過后,他愣住了,從憤怒中清醒了過來,睜大了眼睛望著她。
林晏生抬起一只胳膊指著門口,顫抖著叫道:“你滾!你滾!”
穆熠愣愣的看著她,既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這么些話,也沒想到她會打自己。兩秒過后,他冷靜了下來,看著林晏生淚流滿面的樣子,他咬緊了牙關(guān),說道:“好,我滾?!?p> 林晏生轉(zhuǎn)過身不看他,她哭泣著,背影在微微顫抖。穆熠大踏步朝門口走去,走到門邊的時候又停住了,他回過身,見她沒有挽留自己,略微有些失望??伤捯呀?jīng)說出了口,再加上心里經(jīng)年累月的那些抱怨忽的在這一刻都蹦了出來,讓他做不到放軟姿態(tài)去哄她。他脆弱的想,現(xiàn)在我想讓你來哄我,你來哄我一次,就這一次,好嗎?
可是林晏生并沒有按照他想像的那樣來哄他,她只是抽泣著,絲毫也沒覺察到他根本還沒走。
兩個人以這種奇怪而詭異的氣氛站了一陣,林晏生終于停止了哭泣,她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緒了,便想去洗手間洗把臉?;剡^身,見穆熠還在門邊站著,她一愣,神情迅速冷了下來,匆匆移開目光,朝洗手間走去。
穆熠呆呆地站著,身體僵硬。到了這個時候,他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雖然他一直都拿她沒什么辦法。
他等著林晏生洗完臉出來,還是沒想出什么面對她的辦法。林晏生面無表情地走到沙發(fā)旁邊坐了下來,她的目光懸空在茶幾上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道:“你走吧?!?p> 聽到她這句話,穆熠心里的不平又升了起來,他皺緊了眉頭,但這次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氣,沒有說出難聽的話來,“我們就不能好好地溝通一下嗎?”
“這是我的事,沒什么好溝通的?!绷株躺舶畎畹恼f道,神情看起來冷峻極了。
“你的事?”穆熠瞇起了眼睛,他重復(fù)著問了一遍,“你的事?”
林晏生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說道:“謝謝這些天來你對我的幫助,但我現(xiàn)在不想說什么,你走吧?!?p> “林晏生?!蹦蚂谡f道,他心里的火焰好像被人潑了一桶冷水,徹底的熄滅了。在拘留所里的那幾天,他努力地不讓心里的這點火焰熄滅,他那么小心翼翼地護著它,沒想到到頭來撲滅它的卻是他最愛的人,“你就不能——”話到嘴邊,但他又咽了回去,“好,我走,我走了你別后悔?!?p> “后悔?”林晏生冷笑道,“我林晏生從來沒后悔過什么?!?p> 穆熠見她到了這個時候還在嘴硬,分明是在氣自己,可是他雖然知道她在氣自己,心還是狠狠地痛了起來,比之前在酒店里看到那副場景的時候還要憋悶難受。他抬起一只手撐在墻壁上,喃喃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林晏生別過頭,倔強的看著窗外,一言不發(fā)。
“好,好。”穆熠神情慘淡,他轉(zhuǎn)過身,打開門,猶豫了一下,決絕的走了出去。
門被關(guān)上之后,林晏生好像斷了線的木偶一般,頓時癱倒了下來。她望著茶幾上的茶壺,胸口不斷急促起伏著,就這么短短的一小會兒時間,她好像經(jīng)歷了從地面到地獄的過程一樣。她想起了所記得的一切,從她剛跟穆熠認識的時候,到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再到她發(fā)生了那件事之后,這種種過程的場景都浮上她的心頭,每個細節(jié)都是那么的清晰,歷歷在目。其中更為明顯的,是她看到彭仗發(fā)過來的照片上的自己,那一刻,她好像不認識照片里的那個人,明明面目一樣,但她卻覺得很陌生。她打心底里覺得,那絕對不會是自己,自己不會露出那種表情,也不會遭遇那種事情的。隨即,喻琴泠的臉在她的腦海里冒了出來,那天晚上,漆黑的夜里,寂靜的空間里,她一向覺得親切倚靠的喻阿姨對她說出了那樣的一番話。雖然在黑夜里看不清楚她的面容,但林晏生依舊能想象出,在說那番話的同時,她的臉上肯定帶著鄙夷跟不屑的神情。林晏生何曾看到過別人對自己露出這種神情,尤其在親近的人身上看到、想象到,這更讓她覺得脆弱難忍。
現(xiàn)在,就連一直承諾著會永遠在她身邊的穆熠,也對她說出了這番傷人的話。林晏生緊緊地抓住胸口的衣服,覺得心臟扭曲般的痛起來,幾乎讓她無法呼吸。其實她何嘗沒想到過他會有這種反應(yīng),事情剛發(fā)生的那晚,他那樣逃避著自己,對于自己的碰觸,他好像沾染到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一樣。那短短的一幕永遠存留在她的心里,不停地刺痛著她的心。她沒辦法再相信穆熠的承諾了,他不會像他說的那樣,跟以前一樣愛她、一樣毫無心結(jié)的陪著她的。事情發(fā)生了,再也不會回到過去了,他們之間有什么東西已經(jīng)徹底的變了。
而到了今天,他終于忍受不住,說出了心里話。林晏生苦笑,笑容卻是那般的無奈絕望。這才是他真正的心里話,之前說的都是為了哄她、安慰她的。有誰會容忍這種事情的發(fā)生呢?連她自己都不能容忍,她又怎么要求穆熠完全去接受這件事的后果呢?也許這樣的結(jié)果才是最好的,于她于穆熠,都是一種解脫。對于穆熠毫無保留的愛,她一直心存愧疚,她從來沒有毫無保留的愛過他,在這件事情之后,她也無法再讓自己去接受他毫無保留的愛了,即便這毫無保留的愛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得殘缺不全,連底氣都沒有了。
待到心情終于平復(fù)下來的時候,林晏生拿起了扔在一邊的手機。那手機的屏幕依舊四分五裂著,她并沒有打算要將它修一修。她打開短信的頁面,編輯了一條短信,發(fā)送給了穆熠。
“我們分開吧?!蹦菞l短信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