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開春了,白日里熱起來。
“你應(yīng)該聽說過我和江淮哥哥的事吧?!?p> 林洛傾搖頭,語氣淡淡的,“沒聽說過?!?p> “你要不要那么孤陋寡聞。我,妖界公主,顧湘儀”
“聽過。得喚我一聲姑姑。”
“我比你大幾萬歲?!?p> “你得喚我一聲姑姑?!绷致鍍A固執(zhí)道。
顧湘儀:“……”
“我比你大。”
“輩分越不過去,你得叫我一聲姑姑?!绷致鍍A面無表情地說。
“我和江淮哥哥青梅竹馬,要不是江伯伯一腳把他踹到輪回井里,我們都在一起了?!?p> “這只能說明緣分不夠硬。”認識幾萬年了還沒成親。
“要不是你身上有魄令,魂璽魄令互相吸引,若是沒了那東西,他會看上你?要不是為了你們洛家的支持,他也不會把魄令送給你父君。你以為是緣分讓你們相遇的嗎?魄令除了鬼界的人,不能落在其他人的手里,否則天下大亂。為了這東西,他也得盯著你。”
林洛傾聽到這里,忽然明白了為什么當(dāng)初鬼君不認識她,卻多次對她不同,本以為是子淵哥哥的關(guān)系,原來是身上有鬼界的東西。
怪不得爹爹讓她離鬼界的人遠點。
不懷好意。
林洛傾心里罵了一句。
“混蛋!”
“所以林洛傾,你還是看清現(xiàn)實,別仗著你們那五只手指頭掰掰都嫌年數(shù)太多的感情而執(zhí)迷不悟。畢竟洛家在六界也不是普通人家。想當(dāng)年——”
林洛傾由于情緒的起伏而氣息不穩(wěn),握著杯子把手的手不住顫抖,杯子里的咖啡隨著器皿晃動而蕩起波紋。
“嘔”吐出一口鮮血,她將手里什么東西“啪”拍在桌面上,攤開手掌,一塊玉令赫然出現(xiàn)在顧湘儀面前,“替我還給他,江家的東西洛家不稀罕!”
顧湘儀沒想到她會這樣做,愣在原地久久難以回神。
林洛傾用袖子拭去嘴角的血跡,“從此兩不相欠了?!?p> 剛沖破洛熠封在她元神上的封印被她強制沖破,本在巫族,已經(jīng)裂了,現(xiàn)在……徹底破了。
她抓起自己的雙肩包準(zhǔn)備離開,走到門口她突然回頭,“我佩服寧采臣敢睡鬼,也佩服許仙敢睡蛇。你們成婚之日,我定送上賀禮,本人佩服他敢睡一匹狼!月圓之日也不嫌喧鬧?!?p> 顧湘儀:“……”
顧湘儀看留給自己的落寞而瀟灑的背影,心里生出幾分難受,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壞事,這不是她想要的嗎?她離江淮遠遠的,而她便有了機會。
林洛傾正準(zhǔn)備攔下后面駛過來的出租車,誰知一個大姐上來就搶了,車子揚長而去。換做平時,她定不依不饒,今日確確實實沒力氣了。
烈日下,她整張臉蒼白,冷汗?jié)裢噶巳怼Q矍暗木拔镆呀?jīng)出現(xiàn)重影,汗水不停往下滴。她扶住一旁的柱子,支撐住搖搖欲墜的身子。
她拉開拉鏈,取出手機,翻出洛熠的號碼,電話響到掛機依舊沒人接。
洛熠坐在下面聽臺上的人匯報工作,包里的手機無聲地閃不停。
林洛傾用力握住手機,又按下林止的號碼,滴滴滴……
“小姐你怎么了?”一個路過的情侶跑過來,小姑娘扶住摔倒在地上的林洛傾。
“沒事,只是中暑。”
她把手機從地上撿起,他們怕她出事,也不離去。
電話一頭傳來林止沙啞的聲音,明顯是剛抽完煙,“老爸。”林洛傾已經(jīng)發(fā)覺自己魂魄快要離體了,卻只能死死撐著,沒忍住打了個寒戰(zhàn)。
小姑娘見她沒力氣了,“叔叔,你好,我在路邊遇上您女兒,她現(xiàn)在看上去很不好。”
林止掐掉手里的煙,“你們在哪里?”
“Do-love西餐廳門口?!?p> 林止趕到的時候,林洛傾渾身濕透坐在路邊的椅子上,小情侶一個喂水,一個用一本雜志給她扇風(fēng)。
“洛洛?!?p> 他車門也沒關(guān)就沖過去,匆忙道了聲謝謝,就背起林洛傾。
“送你去醫(yī)院?!?p> “我們回家好不好?”
她渾身冰冷,冷汗透過衣裳,渾身潮膩膩的,林止心里一陣慌,而林洛傾還在不停冒著虛汗。
她躺在后座,林止不停給洛熠打電話。
林止開了鎖,踢開門,兩只正在午睡的小動物嚇得從沙發(fā)上滾了下來??匆娏致鍍A的樣子更是嚇了一跳。
“去C大叫洛熠回來。”
兩只從窗外跳出就走。
“洛洛,你怎么了?告訴爸爸?!?p> “我把魄令還給鬼界了。”
“你瘋了!”林止見她這模樣心疼死了,卻不知怎么辦,此刻他才知道自己多沒用。
“老爸,我是不是要散了?”她笑著對他說。要是運氣差點,魂飛魄散也不一定。
“別胡說。”
洛熠趕回來,給她輸了些靈力,她才舒服點,睡下了。
“發(fā)生什么事了?”洛熠問。
魄令沒了。
“她自己把魄令取出來還給鬼界了。”
洛熠拿起一旁的毛巾,給把她臉上的汗擦干凈,“我回一趟魔界。你守著她?!?p> “不要回魄令嗎?”這本該是給她用的,是她的,何來歸還之說。
“她的脾氣你我都清楚,不要的東西再怎么給都不會要。我去魔界一趟,要是她難受,讓小鳳取些它的血給她喝下?!?p> 半夜,林止趴在一旁的床頭柜上,每過一會兒起來給她擦冷汗,觸到她冰涼的身體,他心慌起來。
午夜,空氣里的水汽涼涼的,風(fēng)從窗戶卷起紗窗。她渾身飄飄然無力,一點重量也沒有,閉著眼,身子一直飄啊飄啊。
“啊——”遠處傳來夜梟的叫聲,
她悠悠睜開眼,已經(jīng)快到惡鬼道了。身子依舊隨風(fēng)向前飄,如春日里滿城飄零的柳絮,來去由風(fēng)。
到了惡鬼道,幾只惡鬼見到她就湊過來,眼神如野獸看獵物一般貪婪盯著她,有一個伸出舌頭舔舐了一下嘴角,朝她走過來。
夜梟聽到動靜,從枯枝飛下來,一口啄住一只惡鬼的后頸,撕下一片魂,幾口就吞下肚,空了半邊脖子的惡鬼轉(zhuǎn)身要逃,夜梟爪子勾住它的雙肩,帶著它上了枯樹,沒一會兒,整只惡鬼就這樣被它啖食干凈,接著是下一只,一只接著一只,鬼道瞬間安靜了。
夜梟飛到林洛傾的面前,低下頭,蹭蹭她的手,“啊啊啊——”
林洛傾虛弱地抬起手搭在它腦袋上,“謝謝。”看來過去沒白喂它,是只知好壞的。
“啊啊啊——”
“我沒事,你替我找一下李司或者小九,讓他們帶我回去。我沒力氣,不知道怎么飄回去?!?p> 她以為沒了魄令頂多和普通人一樣,沒想到連魂魄都穩(wěn)不住了。
夜梟沖到三途河邊一頓找,既沒找到李義,也沒遇到小九,它急得在河邊到處啼叫,無常路過問它緣由。
無常聽了夜梟的敘述,匆匆去了玄冥宮。林洛傾幾日沒理他,他躲在疏落院里喝醉了,躺在臨窗的榻子上,碧落飄落,一片片落在他身上。
無常不顧“非他召喚不得入疏落院”的規(guī)矩,闖進他的書房。
“君上,小殿下魂魄離體到了惡鬼道?!?p> 他“騰”的從榻子上起身,來不及拂去身上的落花,急匆匆趕去惡鬼道。等他見到她的時候,林洛傾被幾只惡鬼圍在中間,他們在嬉笑,時不時拿著手里的枯枝招呼她,她無力反抗,卻一次次推開樹枝,想躲卻躲不開,想走卻走不動。
江淮見到她這樣子,氣得雙眼通紅,將他們捏在手里,五個魂魄在他手里像是幾條蟲子一般細小,他捏碎魂魄,把魂片甩到地上。抱起林洛傾往玄冥宮去。
“洛洛,你氣我,惱我,我都認了,你別不理我。告訴我你哪里不舒服?!?p> 他是瞎了嗎?她是哪里都不舒服,哪里都疼。
白了他一眼,身子往里一側(cè),背著他說:“去魔界找我爹爹?!?p> “好,我去。”
“你怎么了?”
“魄令還給你了,鬼界不用擔(dān)心它落在外界人手里。我們魔界不稀罕。沒了這東西,你也不必對我徒生感覺?!?p> 寥寥幾句,江淮大概猜到了什么,她以為自己是因為魄令和她的身份才與她在一起的。
“魄令不在你身上了?去哪里了!”
“讓你那青梅竹馬還給你了?!?p> 他想起顧湘儀讓無常給他帶了個木盒子,他那時候正在為林洛傾不理他而正難受著,隨手就扔在門后了。
江淮找回魄盒子,取出里面的魄令,“我?guī)慊厝?,很快就沒事了?!?p> 林洛傾轉(zhuǎn)過來,用盡全力想推開他,可他身子卻絲毫沒動。她氣自己沒用,就抬手打落他手里的魄令,“給你鬼后去,別來惡心我。”
江淮沒去撿,握住她的手放在左邊的胸口,急說:“這里只裝了一個人,就是你。除了你還是你,現(xiàn)在是,以后也是。若是你不信,你把它挖出來看看?!?p> 林洛傾淚眼問他,“一開始就是算計,現(xiàn)在它不在我身上了,你確定這里面還是我嗎?”
江淮從元神里取出魂璽,“咚”砸在冰冷的地上,“它也不在我身上了,我確定還是你。九幽的生死冊上、神界武羅上仙的姻緣冊,都沒你的名字,誰能為你的姻緣做主?若非你愿意,誰也沒辦法強迫你。你問問自己,心里那個人是不是我?”
“你要是不喜歡鬼君江淮,我就只做江淮,和你一起讀書、一起歡笑的江淮?!?p>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誰信。”
“我不就是個鬼堆里出來的嗎?”見她笑了,他知道她不生氣了。
小心翼翼湊過去,拉她的衣角,她沒拒絕,再向前進,還是沒拒絕,而后擁她入懷。他解釋道:“我是真的不記得自己是鬼君,我被我老爹一腳踹下輪回井,人已經(jīng)下去了,他才記起來我沒喝孟婆湯,一盆忘川水就潑下來,不忘也得忘。說起來,我也是委屈的。”
“說起來你還是受害者了!”
他連連點頭,“可不是嗎。你在氣什么?”
“我費盡心思想著如何說服我爹爹和老爸,卻不想白操心,也許我死了,你還活得好好的。”
他握緊她的手,說對不起。
“我以為是因為魄令你才喜歡我的,江淮,我要的感情是干干凈凈的,不摻雜其他利益?!彼稍谒麘牙镉袣鉄o力地說。
而且她沒料到?jīng)_破了洛熠加在元神上的封印會這樣。
“我會把你護得好好的,信我,洛洛。”
“我?guī)慊厝?。”他隔空抓起魄令,抱著她回魔界,還沒走出玄冥宮就碰上了正來尋林洛傾的洛熠。
“給我?!彼淅涞卣f。
他不自覺抱緊懷里的人。
洛熠從他手里強行搶過自家女兒,瞪了他一眼,默不作聲地背起林洛傾回去。
他臉皮也厚,亦步亦趨地跟在洛熠身后。進了家門,洛熠設(shè)下結(jié)界,把他關(guān)在了門外。
林止不敢看媳婦兒,在一旁稍能插上手的機會就趕緊上前幫忙。
廚房里,洛熠在灶火上忙,他就在一旁遞東西。從頭到尾,洛熠沒和他說過一句話,整個廚房只有水沸騰著的低低的咕嚕聲和刀子落在砧板的聲音。
“那東西本來就是我們的,只是要回來罷了。東西就在外面,不如就……”
洛熠掀開眼皮瞪他一眼,推開他,拿起菜刀把干藥材快速切成段狀,刀子落在砧板上發(fā)出“咚咚咚”的聲音,林止沒見過他那么生氣,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么哄。
江淮坐在門外等,突然想到洛熠會不會認為他懶散隨意,立馬起身,站得筆挺,面對著門等候,跟邊疆的哨兵似的。
晚飯后,洛熠開了門,江淮忙一鞠躬,“伯父好。”還是當(dāng)初的江淮江同學(xué)。
林止撇撇嘴,啐道:“臉皮真厚。”
隨后對林止也一鞠躬,“叔叔好。”
“你可以走了。”
江淮才意識到他是來趕自己走的。
他把魂璽魄令從口袋里掏出來,放到飯桌上,“這個給您?!?p> “不用?!甭屐诶^續(xù)回廚房搗鼓鍋里的湯。
“本來就該是洛家的,物歸原主。”
“鬼界的東西,洛家不沾。”言外之意你是鬼界的,也別碰他女兒。
“伯父,您要是氣我,也得顧及洛洛的身體,再過個百十年,她魂魄穩(wěn)了,再取出來也不遲,到時候,您要扔了還是毀了,都隨您。”
看了眼林洛傾房間的門,洛熠動搖了,他拿起魄令,把魂璽推給江淮。這六界曾經(jīng)多少人爭的東西,在這兩人眼里跟個玩意兒似的不值錢,推來推去。定一界,掌了鬼界也可對人界加以干涉。要是讓帝君知道自己的東西被后人如此不珍惜,估計要被氣死再氣活。
江淮沒見到林洛傾就被洛熠請出去了。
窮桑染染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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