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君臣籌謀畫北伐(二)
“回官家,要是按照白相的說法,我跟白相是同僚,同殿為官,那么豈不是他的錢就是我的錢,他的妻妾就是我的妻妾,我完全可以先替他保管這些錢財和美妾,到時還給他就是了?!?p> 眾人不由大笑起來,就連官家也忍俊不住,指著劉伯陽道:“你這潑才,不該如此奚落白相。”
劉伯陽等眾人笑完后正色道:“同僚親友尚有區(qū)分,何況國與國之間。重利之下,所謂盟國豈能靠得住?況且女真人漁獵于白山黑水,不識文字,不服教化,生性粗鄙貪婪,屆時燕云軍民舉十六州投了金軍,白相,你敢確保女真君臣會甘心把這十六州吐出來?”
官家和諸相不由陷入沉思,換位去想,他們要是金國君臣,白得了燕云十六州,肯定不愿意就此還回來。他們都是讀過“圣賢書”的,尚且有此貪婪之心,何況那些陡然而富的女真人呢?
白時中還想強辦,官家卻有些不耐煩了。你這書生,還想打嘴炮?有本事你憑這張嘴去把燕云十六州收回來。官家是貪玩好享受,耳根子又軟,但并不意味著他就是傻子。劉伯陽這么一分析,他已經(jīng)知道,要想收復燕云十六州,宋軍必須要拿出自己的實力來,想投機取巧恐怕得不償失,不僅遼人不會屈服,甚至會勾引來金人的窺視。
“好了,讓劉愛卿繼續(xù)講下去。”官家毫不客氣地堵住了白時中的嘴,讓他不敢再輕易出聲了。昏君奸臣就是這點好處,搞定了君,下面那些奸臣都不敢明面上對著干了,至于私底下的暗斗,劉伯陽還沒怕過誰,劉伯陽可以自豪地說,不是說在座的誰,而是你們所有的人,一舉一動他都清楚,玩陰的,哼哼。
“回官家,諸相。老子有云,禍莫大于輕敵,輕敵幾喪吾寶,故抗兵相加,哀者勝矣。遼軍屆時受我大宋和女真人南北夾擊,困守絕地,為求活路必定要困獸猶斗,垂死反擊。我們必須要慎防在這種情況被遼人反擊,前功盡棄。臣下建議,以西軍主力布防白溝、滄州一線,為第一道防線,河北諸兵匯集河間、真定一線,是為第二道防線,大名府一線,是為第三道防線?!?p> 這時,童貫忍不住開口道:“劉龍圖,看你這部署,不像是打勝仗,倒像是打敗仗的?”
劉伯陽轉(zhuǎn)過頭來,看著這位童太師,臉上似笑非笑地說道:“太師,臣下一介書生,只是略識兵書,只會打呆仗,求勝先求不敗?!?p> 童貫臉色一黑,你這話說的,話里有話啊。剛想再開口,唐國維卻搶先開口了:“官家,我覺得劉龍圖此舉甚好。以我大宋盛兵威壓,迫使燕人舉降歸附,是為上策;使得遼王稱臣納藩,是為中策;再不濟,以兵威巡檢邊關(guān),使遼、金兩國不敢南窺,再謀漁翁之利,是為下策。無論此三策哪一策,都以戒備為上,不留松懈,免出意外。劉龍圖此種安排,就是防萬一之萬全之策?!?p> 童貫一聽,心里咯噔一下,完蛋,離開官家有些日子,都忘記官家生性愛占便宜卻又生怕吃虧的性子,也忘記了官家不傻,對宋軍有多少斤兩還是有底的,只盼著能“不戰(zhàn)屈人之兵”。
蔡京心里也暗嘆不已,還是唐佐堯深知官家的性子,知道官家心底只想著趁亂坐收漁翁之利,骨子里不敢跟遼人和女真人硬碰硬。經(jīng)過他這么一點明,官家現(xiàn)在如何不清楚了,劉伯陽這般部署,實際上是從河東到河北兩路,正師全線警戒防御,只是以新編三軍為偏師,從側(cè)翼試探進攻,能撈一把就撈一把,不能撈也不會有大損失。這舅甥倆,真是把官家的心思琢磨透了,唉,沒得斗了,不想斗了。
果然,官家聽完唐國維的話后,臉色轉(zhuǎn)緩,露出若有所思地神情,然后嘴角微微扯出幾道弧線。在場的大部分人都是靠揣摩上意爬上來的,看到官家如此神情,當即知道他心里是非常滿意。
“劉愛卿,這三路兵馬配置上你有什么建議?”
“官家,臣下舉薦河湟經(jīng)略劉老將軍(劉法)為左路戰(zhàn)區(qū)都統(tǒng)制,節(jié)制各州兵馬,請常彥公(常扈離)判鎮(zhèn)京兆府,宣撫秦鳳永興軍兩路;中路戰(zhàn)區(qū)舉薦以步軍都指揮使王正臣(王稟)為都統(tǒng)制,節(jié)制河東兵馬,請御史大夫張孝純判太原府,宣撫河東;右戰(zhàn)區(qū)舉薦大種公(師道)為都統(tǒng)制,小種公(師中)、劉帥(延慶)為副統(tǒng)制,臣下自薦為制置使,負責臨敵指揮,再請董相(董方)判大名府,主持河北諸州縣防務(wù),糧草輜重轉(zhuǎn)運,再以內(nèi)侍省中使為監(jiān)軍,分駐京兆、太原和大名?!?p> “如此甚好。”官家滿意地點了點頭,劉伯陽這番布置,是以西軍和河北、河東禁軍為正師,先布置防線。舉薦的西軍名將,他一直有所耳聞,都是能打仗的將領(lǐng)。舉薦的常扈離、張純孝等文臣,雖然性子乖僻(不會迎逢拍馬屁),但真的是有本事的大臣,所以一直被支到地方干苦差,現(xiàn)在要做實事的時候,他們不上誰上?董方就不用說了,他此前當了快十年的三司使,近年被推舉為相,理財本事僅在劉伯陽之下,而且官家知道,此人雖然跟唐國維、劉伯陽關(guān)系不錯,但真的是個孤臣。
這時童貫開口了:“官家,奴下跟西軍都有舊,不如派屬下去真定監(jiān)軍?”
官家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劉伯陽當即就開口反對:“官家,萬萬不可!”
“劉愛卿,這是為何?”
“官家,正是因為童太師跟西軍諸將有舊,臣下才不希望太師監(jiān)軍河北。萬一太師貪功心切,強令西軍孤軍冒進,直取燕云,迫使遼人情急之下降了女真人,那該如何是好?”
童貫差點沒碰出一口老血來,明明朝中最主戰(zhàn)的是你好不好?我只是想湊上去沾點軍功而已,怎么變成了我是迫不及待要主戰(zhàn)的?不過他知道自己的歷史不干凈,在西北被少做貪功擅戰(zhàn)的事。劉伯陽直接揭穿老底,官家和諸相一想,媽蛋,這閹貨還真有可能干這事。尤其是官家,他貪婪又膽薄,貪厚利而惜身,真的怕童貫再貪功冒進,得不償失。思量了一會,最后官家說道:“童卿還是提舉諸道宮,祈福上天,保佑大軍獲勝吧?!?p> 聽到這里,劉伯陽終于松了一口氣,童貫是最大的不確定因素,現(xiàn)在終于被排除在外了。多虧了這兩年來,唐國維和梁師成在給官家跟前潛移默化,灌輸了一些觀點,終于使得他原本“扭曲”的三觀恢復“正?!绷耍辽俑湃巫约哼@一邊了。
朝會開完后,朝野上下都開始為北伐做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