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生會犯下的許多錯誤,但能補救的錯誤少之又少,有的時候,錯誤的補救措施本身就是一種錯誤,甚至有時候比錯誤本身更可怕。
楊愛華走出礦務(wù)局大樓的時候,司機小劉早就等候多時,上車之后,沒等他說去哪,小劉就把車調(diào)了個頭,一腳油門車就開了出去。
“小劉,我還沒說去哪呢!”楊愛華捂著后腦勺,剛剛小劉猛的的一腳油,他腦袋一下子磕到了椅背上。
“剛剛琳姐呼我了,讓咱們趕緊回去,虎哥生氣了?!睏類廴A坐在小劉的身后,只能看到小劉的側(cè)臉,楊愛華發(fā)現(xiàn)小劉說話的語氣和表情,前所未有嚴肅,或許因為小劉有點緊張,他的五官都顯得比平常更深邃些。
“沒事,小劉....那個你慢點開......注意點安全....”車速很快,楊愛華看著道路兩邊的樹木一閃而過??尚⑾袷敲@了一樣,接連超車,終于在最快的時間,把車開到了金虎臺煤礦。
楊愛華還是第一次來到礦區(qū),沒等他下車,司機小劉,從把他從車后座拽了出來。
“小劉,你這是干什么?”
楊愛華,覺得眼前的司機小劉像是一個機器人,也不跟自己說話,連拉帶拽,把自己從車上拽到了礦區(qū)的辦公樓里,辦公樓是一棟紅樓,因為這棟樓從上到下都是紅的,中間每層之前用白線隔著。王迪和鞠琳都在,他們身邊還站著一個長的很高的男人,這男人楊愛華以前見過,沒記錯的話應(yīng)該是王迪的侄子,叫王國雷。
“楊總,你事情辦妥了嗎?”問他話的是鞠琳,聲音很有磁性,聲音在紅樓的走廊里回蕩。
“出了點問題,那個.....廖書記.....他不識好歹?!彼X得氣氛有些壓抑,喉結(jié)在嗓子里上下亂動,弄得他連話都是磕磕絆絆的。
“我好像是讓你去礦材廠找王芮要貨吧?你為什么非得自作聰明去找廖樹凡了呢?”王迪手搭在楊愛華的肩膀上,這些話他幾乎是咬著牙把話說出來的。
“那個.....你不是說你和王芮....不太熟嗎?.....我怕....怕白跑一趟!”
王迪笑了笑,使勁拍了拍楊愛華的肩膀:“我是跟王芮不太熟,可我和她老公歐陽杞挺熟的!”
楊愛華眼睛瞪得溜圓,忽然覺得嗓子里有些發(fā)干。
王迪轉(zhuǎn)身上樓,沒在說話,鞠琳看了楊愛華一眼,也跟了上去,走廊里只剩下楊愛華小劉,還有王國雷他們?nèi)恕?p> “楊總,不好意思,這事辦砸了,得給我小叔一個交代。”王國雷雙手交叉,捏了捏關(guān)節(jié),沖著楊愛華就撲了上去。
“別.....別....打...我,有話好好說??!”
“啊~疼~輕點!”楊愛華被王國雷壓在身下,王國雷的拳頭像雨點一樣落下,不一會,他就被打的頭破血流,整個人痛苦的蜷縮在地上,而且還尿了一褲子。
聽到樓下沒聲了,王迪才從樓上下來:“呦,大雷,都是自家人,你這手下的有點重了?!?p> “嘿嘿,不是我手重,是這老小子體質(zhì)太差?!?p> 王迪搖了搖頭,手里夾著一根雪茄,表面有一層顏色灰中帶綠,薄如蟬翼的外葉。煙在他手里燃著,他蹲下把煙送到楊愛華的嘴邊,笑著問道:“楊哥,知道疼了吧?來,抽一口緩緩吧?!睏類廴A驚恐的看著他,順從的抽了口煙,可卻被嗆得咳嗽不斷,血都從嘴里咳了出來。
王迪把他扶了起來,似笑非笑的問道:“老楊大哥,那廖樹凡是怎么跟你說的?!?p> “他...他說讓我死了這條心......我的那一套在他這行不通,他要斷了咱們的貨,還.....還要跟市里的領(lǐng)導(dǎo)匯報,收回對咱們公司的扶持政策?!?p> “再抽一口,瞧你難受的?!睅退亮瞬磷旖堑难?,又給他抽了口煙。
“曉峰,這回可能的麻煩你了,具體的待會你琳姐跟你細說。”
司機小劉額頭是全是細密的汗珠,似乎是做著艱難的決定,右手抓著大腿。
“放心,你進去的話,這幾年你家人就是我家人,我不會虧待他們的?!蓖醯险f完,小劉的拳頭才松開,跟鞠琳去外面不知道說了些什么。
“老楊啊,不好意思,我這侄子下手可能重了點,你去二樓辦公室,換條褲子吧,待會我讓他送你去醫(yī)院,你要是不想讓你家里人去醫(yī)院照顧你,我就讓艾可去醫(yī)院照顧你,你去醫(yī)院歇幾天,你看行嗎?”
“行....行,我這回都聽你的?!?p> 王迪滿意的點了點頭:“好好養(yǎng)病,這錢你拿著,這是車鑰匙,小劉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先自己開車,過陣子我再給你配個司機?!?p> “啊?那廖樹凡那怎么辦?!?p> “怎么辦?涼拌唄?”王迪撇了撇嘴。
楊愛華看著手里的車鑰匙,本想問小劉干嘛去了,但是看著王迪的怪異的表情他也沒敢開口。
王國雷開車把他送到醫(yī)院,讓中心醫(yī)院的大夫給他看了下,多處軟組織挫傷,右臂橈骨骨裂,剛出院沒過兩天的他又回到了醫(yī)院,幸好去的不是同一家醫(yī)院,否則場面估計會十分尷尬。中午的時候,艾可拎著飯菜來替換王國雷,今天她穿了一個喇叭褲,上身是米黃色誠意,外面披著一件時尚的針織衫,渾身上下都洋溢著青春活力。
“楊大哥,王老板說你不小心摔了一跤,這幾天讓我照顧你?!?p> “嗯,你不上班嗎?”楊愛華問了一句。
艾可苦澀的笑了笑:“我要學(xué)歷沒學(xué)歷,要要出身沒出身,能找到啥樣的工作啊?!?p> 楊愛華干干的笑了笑:“那這幾天我給你開工資吧!”
“楊大哥,王總給完錢了?!?p> 楊愛華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扭曲:“他給你的錢能和我給你的一樣嗎!”
張明望一覺睡到天亮,大哥大嫂早早就起床出去開店去了,母親許桂琴也跑去公園晨練了,家里就剩下他一個人了。大哥在早市盤下來一個店,開了個面館,生意還算不錯,只是大嫂下個月估計就要生了,生意什么的他得放一放。
發(fā)了一會呆,張明望忽然想到今天他還得去礦材廠見一下王芮,他心里不由得一陣心煩。失業(yè)待在家里,也不知道能干什么,思來想去,自己有陣子沒洗澡了,他干脆拎著洗澡筐去樓下的大眾浴池泡了個熱水澡。等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中午十一點多了,上樓就發(fā)現(xiàn)老媽已經(jīng)給他做好了午飯。
“我還納悶,你一大早能去哪了?敢情是洗澡去了?正好我這飯弄好了,你吃口吧。”
“呃,媽,我還有點事,得去廠里一趟。”
“你都不在那干了,還能有啥事,啥事也不耽誤吃飯,吃完你再去?!痹S桂琴把飯菜都擺上桌了,看著一桌子飯菜,尋思著反正都已經(jīng)晚了,也不差這一頓飯的時間,管咋的別讓老媽的辛苦白費啊,于是他吃飽了以后才出發(fā)的。
春天的午后,不像夏天那么熱,但遼西的春天有一點不好——刮大風(fēng),遼西地區(qū)的春秋兩季和NMG東部的氣候特點相似,風(fēng)特別大,有時候還夾雜著沙子。張明望頂著大風(fēng)騎車子,騎得特別慢,騎到市交通崗廣場的時候,發(fā)現(xiàn)那圍了一群人。一輛桑塔納被一臺老式的道奇公羊撞的七零八落,場面混亂不堪,整個交通崗轉(zhuǎn)盤全被堵死了,張明望看了一眼事故現(xiàn)場,實在是太慘烈了,他估計這場慘烈車禍,百分百能上今天晚上的都市新聞。
王芮中午沒吃飯,早上的事弄得她有些不舒服,她等的兩個人都放了鴿子。歐陽和她的婚姻已經(jīng)完全沒有維持下去的意義了,可是父親王亞晨那邊一直不同意,王亞晨覺得離婚對他們倆的影響都不好。歐陽杞是弟弟王碩的好兄弟,是父親事業(yè)上的左膀右臂,弟弟和父親都把他當親人,唯獨自己,歐陽的妻子,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卻從沒感受到丈夫的溫暖。
上個星期,她和歐陽杞終于談妥了,自己幫歐陽把這件事辦好,之后他們倆就去把離婚手續(xù)辦了,當然這事肯定是要瞞著父親和弟弟的。
她覺得自己的婚姻有些可笑,他和歐陽都是聰明人,有著各自的利益訴求,談離婚這件事,就像是談生意一樣,臉不紅心不跳,吃飯聊天的同時,順手把這樁“生意”談了下來。不過,現(xiàn)在歐陽讓她辦的事情出了點差錯,她和歐陽的“生意”可能做不成了。
“咚咚~”連續(xù)的敲門聲響起。
“進!”王芮喊了一聲。
“王書記,那個.....我最近手頭.....比較緊,過陣子有錢了,我馬上還你。”張明望進屋就看到王芮拿著筆敲著自己的腦袋。
王芮從位子上站了起來,上前把門關(guān)上,然后從屋里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套西裝:“那錢你不用還了,待會你陪我去見一個人,你穿上,看看合不合適?!?p> 張明望一臉疑惑的看著王芮:“王書記,有啥事,你直接跟我說吧,我也挺忙的?!?p> “真沒想到,你還是個大忙人,怎么?這么快就找到工作了?”王芮把西服放在辦公桌上,用手撫平西裝的袖子。
張明望沒回答她,因為他怕自己撒謊被這女人看出來。
“咱們廠子的工程隊,我打算承包出去,你有沒有興趣?”王芮雙手拎起西裝,一邊比對著張明望的身材,一邊問道。
“王書記,你別逗我了,我有多少家底,你還不清楚?”
王芮把西服重新放回了柜子里,坐回到椅子上:“我出錢,你出力,利潤你三我七?!?p> 張明望有點迷糊了,自己和這個女人之前沒什么交集,如果硬要說有什么關(guān)系,頂多也是上下級的關(guān)系,這種天生掉餡餅的事,怎么會砸到自己身上?
“王書記,我不明白,你這么大的領(lǐng)導(dǎo),想跟別人合伙做買賣,應(yīng)該有的是人愿意入伙,你為啥非得拉上我?”
女人沒有吭氣,手里不知道什么時候,拿了一根煙,眼睛注視著張明望:“有火嗎?”
“別玩了,你有完沒完?我知道你抽屜里有打火機!”張明望見到她又來這一套,心里多少點火氣。
王芮自顧自的點了根煙,慢慢的說道:“我這個人沒什么朋友,而且我的那些朋友也不缺這點錢,當然,你承包工程隊之前,你還得幫我辦件事?!?p> “什么事?”
“你看你這么問,就證明你還是有想跟我合作的意思的!”王芮把煙灰彈在桌子上,笑著說道。
“我總得問清楚是什么事吧?”
王芮把煙掐滅,糾結(jié)了一會才說道:“我想離婚,可是男方一直拖著不肯離,所以我想請你跟我?guī)蛡€忙?!?p> “怎么幫?去打你前夫一頓?”
“咱們先找個地方吃飯,一邊吃我一邊告訴你。”說完她起身套了個外套。張明望看著王芮的蕭瑟的背影,忽然覺得眼前的這個女人似乎有很多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