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衿站在高高的城墻上,最后掃了一眼睢陽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七天。
他們在這個黑暗壓抑的城里呆了整整七天。
而孩子們在這里待得更久。
但現(xiàn)在,在這個安靜的夜里,一切都將結(jié)束。
李適會回到他該回的地方,等著未來當他的唐德宗。羅阿離也會回到她哥哥身邊。他們?nèi)齻€也能在完成任務(wù)后回到管理局。
而對于沈細細,她并不太擔心,她總歸是要想辦法,安置下這個小女孩的。
“下面應(yīng)該沒危險了?!标愋兄驹诔菈τ^察一番后,轉(zhuǎn)頭看向李子衿,“你先下,然后是三個孩子,我跟不疑最后?!?p> “行。”李子衿點點頭,把長繩重新綁好。
一回生兩回熟,她這次嫻熟的順著長繩往下滑,穩(wěn)穩(wěn)的落在地面上,然后對手機那端的人輕聲道:“讓他們下來吧?!?p> 很快,孩子們也平安降落,先是李適,然后是沈細細,最后一個是羅阿離。
羅阿離還未落地,就興奮的朝下面站著的李子衿揮手,稚嫩的嗓音里帶著無法抑制的興奮:“阿姊,我要下來了,你要接住我??!”
李子衿笑著朝她揮揮手,示意她趕快下來。
然而變故來得突然——
一聲細微的破空之聲響起。
李子衿還沒反應(yīng)過來,羅阿離已經(jīng)從半空中跌下,重重的摔在她的面前。
來不及了。
她愣愣的看著摔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女孩兒睜著雙眼躺在地上,小小的胸膛被一支利箭貫穿。
來不及了。
她看見不遠處濃重的黑暗中突然亮起成排的火把——那是一直駐守在睢陽城外的安慶緒的軍隊。
然后她聽見了很多利箭破空的聲音。
大概是剛剛羅阿離的聲音驚動了那些叛軍,一直駐守在城外的叛軍把偷偷出城的他們當成了企圖逃跑報信的唐兵。
此刻,隱藏在黑暗中的叛軍紛紛現(xiàn)身,點燃火把,李子衿他們在漸漸亮起的火光中無可遁形。
弓箭手毫不留情的拉開弓,箭簇上冰冷的鐵光帶著破空之聲呼嘯而至。
陳行之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從城墻上往下跳的,他單手拉著長繩滑下,另一只手扣動扳機,朝那些射箭的叛軍打出整整一梭子彈。
緊接跳著下來的都是衛(wèi)不疑,他站在李子衿和羅阿離身前,一把長劍在他手中舞成一片銀亮的光影,替她們擋去飛逝而來的利箭。
李子衿也顧不得周圍是一片雜亂的情景,她半跪在羅阿離身前,抬手想要捂住孩子的傷口。
“阿離?”她覺得滿目都是刺眼的血紅,雙手不受控制的發(fā)抖。
“阿姊……”羅阿離費力的吸了一口氣,用氣聲問道,“我要死了嗎?”
“不會的……”李子衿滿手都是鮮血,可那些滾燙的液體還是在不停的往外流,她的聲音發(fā)著顫,“你不會死的,我不是說過要送你回家嗎?”
“回家……”她喃喃著,“我好想回家,我好想阿兄啊……”她的瞳孔漸漸渙散,聲音也越來越輕,最終沒了聲息。
李子衿怔怔的看著孩子失去光彩的雙眸,這是她二十年以來,第一次近距離的接觸死亡,對方還是那么小的孩子。
為什么呢?
她雙手發(fā)著抖,覆上那孩子的眼睛。
明明十分鐘前,她還在想著要怎樣把孩子送回心心念念的哥哥身邊。
但現(xiàn)在一切都變了。
就差這一步。
偏偏就只差這一步。
她怎么就沒想到城外會有伏兵呢?
她怎么就沒制止孩子興奮的喊叫聲呢?
李子衿握著孩子漸漸冰涼的手,有些無力,眼淚一滴一滴落下來。
陳行之把另外兩個孩子安置在一棵樹后,保證他們暫且不會受到箭雨的攻擊,然后趁著一發(fā)箭雨的空隙時間,不由分說的去拉李子衿。
“快走!”他低聲喝道,“等他們?nèi)硕脊ミ^來就來不及了!”
叛軍到現(xiàn)在也沒有進攻,恐怕是因為懼怕唐兵有埋伏,但時間再拖久一點可就不一定了。僅憑他和衛(wèi)不疑兩人,是絕對沒有辦法對抗軍隊的數(shù)千人的。
“我要帶她一起走……”李子衿雙手抱起羅阿離小小的身體,身量未足的女孩兒很輕,更別說還流失了大量的血液,李子衿很輕松的就把她抱了起來。
在陳行之和衛(wèi)不疑的掩護下,很快回到黑暗中相對安全的位置。
“你帶的有什么止血的藥嗎?”陳行之邊說邊去翻李子衿帶的醫(yī)藥包,把紗布繃帶酒精什么的都翻了出來。
“來不及了?!崩钭玉茡u搖頭,看著懷中毫無生氣的女孩,聲音有些發(fā)啞,“已經(jīng)來不及了?!?p> 這個孩子,永遠也回不了家了。
待箭雨徹底停歇后,他們帶著孩子離開,在去往成都的路上,找了一塊相對安靜的地方將羅阿離埋葬了。
兩個幸存下來的孩子在埋葬著羅阿離的土包前默默的哭泣。
這些天來,他們在危險之中朝夕相處,同甘共苦,早已有了深厚的感情,羅阿離的死,不僅讓他們感到悲慟,還讓他們看到安史之亂的殘酷。
陳行之嘆了口氣,走到沉默不語的李子衿身邊坐下:“你不去安慰安慰他們么,就像你以前做的那樣?!?p> 每次不論孩子們因為什么原因哭泣的時候,李子衿總能用她的溫柔和笑意去安慰他們。
但這次,她只是有些木然的搖了搖頭,眼淚再一次掉下來。
她不像陳行之那樣,經(jīng)歷過那些戰(zhàn)火紛飛的年代,死里逃生的日子,能夠?qū)ιx死別視若無睹,云淡風輕。
也沒辦法像衛(wèi)不疑那樣,對這種事情淡然處之。
她只是現(xiàn)代一個普通的女大學(xué)生,在她人生中的前二十年,似乎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一次生離死別,這是她第一次面對面的目睹死亡。
也讓她深刻認知到,在這亂世,沒有人的生命能得到保證。
她抬眼看著那個小小的土包,羅阿離就埋葬在其中。
她似乎還能看見那孩子帶著的微笑,小臉因為興奮變得通紅,在自己身邊嘰嘰喳喳的說自己阿兄怎樣怎樣。
看見她坐在自己身邊吃食指大動吃著壓縮罐頭,說自己以前從來沒吃過這種東西。
李子衿想,她原本可以保證那個孩子平安無事的回到家人身邊,但卻因為她的一時疏忽,而在這里變成一個小小的土包。
抹茶一點點
改課設(shè)改到頭禿,滿腦子都是程序,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在寫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