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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柯夢:綰鬇夫人

另有天地

南柯夢:綰鬇夫人 央揚養(yǎng)漾 5000 2019-05-13 10:20:18

  朱輪華蓋車。

  戚綰鬇百無聊賴地坐在里面,身邊傍著小八,姝兒和秋蟬則對面坐著。昨夜盧兒被處置的事情沒有引起什么響動,雖然那碗梨汁羹確是劇毒,可是綰鬇覺得即將啟程,也實在沒有必要去和戚夫人辯個明白。盧兒不知道是怎樣個死法,只是必須得死就是了。在臨走以前必須給戚夫人一個警醒,不然不知道她還有多少隱患。姝兒是一早就與綰鬇通氣的,所以盧兒的一舉一動,她都替主子盯著,就像昨日正午時分,戚綰鬇明明看到那燉了半日的羹湯冒著熱氣,卻只是苦笑道:“在我面前裝了那樣久,也就為著今日這一碗羹湯,真是難為了她?!辨瓋阂部蓱z盧兒,年紀(jì)輕輕的,只是盧兒的事情提醒了她,以后主子身邊像戚夫人這樣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現(xiàn)在還沒有多少利益相爭尚且如此,往后只怕是防不勝防。綰鬇雖然謹(jǐn)慎,卻不得不由身邊的人好好留心,將來的路只怕是更難走。而自己作為綰鬇身邊的人,如何保全主子,如何保全自己,真是攸關(guān)大事。

  戚綰鬇不知道姝兒的這些心思,從戚府的人將她送上這輛車起,已經(jīng)過去半個時辰。牛毛一般的小雨從昨夜就斷斷續(xù)續(xù)下起來,此時馬車?yán)锟偰苈犚娷嚺锷厦芗捏暎曷暆u緊。戚典請了孫大人去,不知道談些什么,所以這邊總是不叫啟程。外面侍候的仆役等得發(fā)煩,不時說幾句家長里短,套車的馬兒有時一兩聲低鳴。

  姝兒盯著綰鬇那貼著胸腹的手,那里摁著方才戚懷趁人不備塞給她的東西,姝兒沒有看清是什么。

  “車?yán)飷灥煤?。”綰鬇裝作隨意地抱怨了一聲,她的意思就是不想這么多人圍著她,秋蟬領(lǐng)會得出,她本來就不與綰鬇親近,又是知曉她舊況的人,綰鬇雖然把她要到身邊,究竟是個什么用意也難說清楚。秋蟬屈身道:“奴婢到外面看看是否齊備了?!薄昂?,”綰鬇爽快答應(yīng),“順便去問一問,究竟還要多久?我記得是辰時出發(fā),這不知是什么時辰了。”秋蟬答應(yīng)著下車去。

  “好了,你也別盯著了,”綰鬇朝著挪了挪位置的姝兒笑道,“你想看便看吧?!彼咽掷锏臇|西丟給她。

  “這是?”姝兒拈起那只玲瓏的瓶子。

  “你聞聞?!?p>  “打開不要緊的嗎?”

  “無妨?!?p>  姝兒依言將小瓶的塞子取出,拿著它湊到鼻子前嗅了嗅,一股清甜的藥香?!笆鞘裁此帲俊辨瓋郝?lián)想到從前綰鬇笑說起的宮闈秘事,突然皺緊眉頭,“難道是那種……”

  看著姝兒一臉隱秘的表情,綰鬇眨眨眼睛,瞬間明白了她的想法,她呵呵笑了兩聲,將手掌拍在姝兒的肩膀上:“想什么呢?我此次帶去的東西,恐怕大部分都帶不進(jìn)皇宮,你說的那種藥宮里嚴(yán)禁,從我這里查出來,我如何自處?這不是——這只是一味血靈芝磨成的粉末罷了?!?p>  “血靈芝?那可是好藥,極難得的。”姝兒將瓶塞小心翼翼地放回去,“不過,我聽說生長血靈芝的地方,卻是不大……”

  “不大吉利——是吧?昨日二哥就和我講過,你沒留意,他遣人去皋胥國尋,在深山古墓中取得幾株,血靈芝向來有以人肌骨養(yǎng)成的說法,不過是以訛傳訛,說到底還只是一株靈芝罷了?!?p>  “小姐不信?”

  “世人偏好奇譎之事,便有那起心思靈巧的人利用這個,不知道造出多少謠言來,它是藥不假,可那些神乎其神的療效,聽聽也就罷了,為了這個不惜擾逝者安寧,入了藥也不靈的。”綰鬇將小瓶擱在一側(cè)的什錦小匣子內(nèi),瞅了幾眼,翻翻找找,又從里面挈出一只扁盒,什錦匣子是綰鬇特意囑咐要帶在身邊,不跟其余物件一塊兒堆在后面的推車上的?!澳惆堰@個好好收起來,不要打開,以后能用得到?!甭牼U鬇這樣吩咐,姝兒便從腰上取下荷包,將扁盒裝進(jìn)去,小八把頭歪在車壁上問道:“這又是什么?”

  “元寸香?!本U鬇簡短地回答,并不打算解釋,小八也不在乎,把頭探出車外,姝兒卻突然想起,元寸香不就是最烈的麝香嗎?剛剛小姐還說此類藥物違禁,為什么又留著一盒麝香?

  姝兒苦笑著,將荷包重新拴回到裙子上。綰鬇看見她不由自主地用手摩挲那只荷包,知道她心里不安,便探身過去壓低聲音對她說道:“你不要多心,我讓你留著,不是要你擔(dān)著這個風(fēng)險,只是我一進(jìn)宮,多少雙眼睛盯著我,你身為侍女,多少自由些,以后住處安頓了,好好收起來便是?!?p>  小八突然叫了一聲:“秋嬋姐?!本U鬇縮回來,在窗口看見秋蟬的半張臉:“小姐,孫大人已經(jīng)到了,問小姐可還安好,我已替小姐回了。后面的東西也都齊備,現(xiàn)在卯時三刻,再過一會兒就要啟程——車內(nèi)密閉,恐怕小姐不安,婢子就在后面的車上,若是有什么吩咐叫婢子就是?!?p>  綰鬇點點頭,忽然想起自己點頭秋蟬也看不見,于是趕緊說道:“好,讓小八和姝兒也同你坐一輛車?!?p>  小八回頭看了綰鬇一眼,好像在說:“不要嘛……”姝兒知道綰鬇一向有頭疼的毛病,禁不住吵,就彎身站起來,攥著小八的袖子:“走吧,昨兒誰說要問秋蟬姐姐事情來著?姑娘好靜,你就別在一旁叨叨啦?!彼“讼萝嚾ァ\噧?nèi)終于安靜下來。

  戚綰鬇一個人呆慣了,現(xiàn)在有許多人伺候著,雖然她不說,可是真被吵得腦仁兒疼,小八時不時一句不著邊際的話,秋蟬明了世事而不泄露一句的舉動,都叫她煩心,可是這會兒她們都離她遠(yuǎn)遠(yuǎn)的,剩她一個人坐在車內(nèi),她紛繁的思緒終于能夠重新整理。

  戚家人雖然可惡,她終究是遠(yuǎn)離了他們,而在這最后的時光里,這些人也算是做到了最后的承諾,無論是不想讓戚氏丟臉,還是寄希望于她這個飛上枝頭的麻雀,該準(zhǔn)備的似乎都無一缺憾。戚懷過往的種種,現(xiàn)在看來——雖然也并沒過去很久——卻早已不再縈繞綰鬇的心頭。她過去被盲目而突然的情感蒙蔽了雙眼,一次又一次為自己營造虛渺的幻想,可是終究這個人并非能護(hù)她、愿護(hù)她一世的人,這也罷了,過去在乎,所以心頭總有凄楚,總有不甘,而這種情緒又和另一種情緒相互糾纏,構(gòu)成她極其矛盾的心理??墒?,她一想到今后難以預(yù)料的皇家生活,一想到自己沒有費什么力氣就獲取的貴族之女的身份,這對于她而言是多么奇妙!別人想也不敢想,她卻這樣坐享其成,甚至是應(yīng)當(dāng)感謝戚懷的,不是嗎?

  之前曾有人說過“潑天的富貴近在眼前,久做的大夢該醒醒了”,是誰說的來著?戚綰鬇將冰涼的手敷在額頭上,刺激自己以便想出那個人——柳童——是的,這個人很久沒有見過了,是繼續(xù)呆在棲霞苑里不曾出來,還是根本就消失不見?他不是跟戚舜華有一段嗎?戚舜華因他而被監(jiān)在房內(nèi),后來奇奇怪怪死掉了,他也再沒來找過她,是怎么一回事,自己居然還把這個人給忘記了!綰鬇哼唧了一聲表示惋惜,她還沒見過這個柳童男子的裝扮呢,不知道又是什么樣子——她突然被一個襲來的念頭給擊中——戚舜華的死是不是跟這個人有聯(lián)系呢?戚舜華該不是被他給殺掉了吧?綰鬇一直對舜華的死存疑,這下子更加疑云不散,柳童是一個隱藏得很深的人,似乎與外界有很多不為人知的聯(lián)系……

  綰鬇開始思考戚舜華的死對于柳童有什么好處,乍一想是完全沒有的,不僅費事,而且,舜華那樣鐘愛他,他也不至于要了她性命。那么跟西姒其余氏族有沒有關(guān)系呢?他們也許早就知道京城來使的目的,派出柳童來引誘她,之后再放出消息讓她失去資格,可是柳童是早在一兩年以前就進(jìn)了棲霞苑的,這樣算起來,這陰謀未免也太過于預(yù)先準(zhǔn)備了,有些立不住腳;會不會是京城那邊的人呢,宮里的女子,一定不希望這個永胤的福星真正來到皇帝身邊的吧……

  車身晃蕩了一下,綰鬇還未從思慮中抽身,差一點從門簾里甩出去,她摔到一個人身上,下意識地抱住那人的腰,待她回神,正要尖叫的時候,卻被那人環(huán)腰用手捂住了嘴。綰鬇驚恐地往上面看去,她看見清瘦的半邊臉頰和一只沉靜的眼睛下的一顆淚痣。

  “三公子?”綰鬇發(fā)現(xiàn)這個半跪在門邊的男子竟是戚楚,她沒有改口,輕聲問道,她的聲音從戚楚的右手指隙中傳出。戚楚將搭在肩上的車簾撩到身后,鉆進(jìn)馬車,搭著綰鬇的手將她扶回座位上,自己落座在她身邊,他沒有任何言語,像以往綰鬇看見他的每個時刻一樣半垂著頭,額上一綹頭發(fā)擋在眉宇間。戚楚一直給綰鬇一種古怪孤僻的小弟弟的感覺,可是他不過與戚綰鬇同歲,安靜得出奇的他讓綰鬇沒有感到壓迫,即使剛剛她扣住戚楚的腰,而他的手貼近她的唇,除卻剛開始的一點慌亂,她一看見是他,戒備就沒有了,他此刻默不作聲地坐在她身畔,她只是暗暗忖度他的意思,卻忘記任何不合禮數(shù)的地方。

  戚楚還是什么也不說,好像他就應(yīng)當(dāng)坐在這里,可是戚綰鬇知道馬上就要啟程了,戚楚可不能再逗留下去,即使他現(xiàn)在名義上是自己的兄長也不合規(guī)矩。綰鬇忍不住問他,雖然明知道戚楚不會說話:“你怎么了?是不是二公子因為忙別的事沒有照管好你,讓你給大公子欺負(fù)了?”

  她忘記以戚家二小姐的身份自居,況且也沒有必要給戚楚解釋這件事,他大概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的一個認(rèn)識的姑娘突然要走了。也許他只是來送一送自己。綰鬇見他連頭也不抬一下,又問:“你是知道我要走,來送我的,是不是?”

  戚楚很奇怪地盯著自己膝蓋前的空地,兩只手握成拳頭放在大腿上,綰鬇不由得打量他,很長一段時間忽略了他,他已經(jīng)有些少年英氣了,今日穿著黑衣黑褲黑鞋,更顯得比他的本身的年紀(jì)大些。

  “你聽我說,你可不能呆在這兒了,待會兒車一動起來,那就是吉時到了,不會允你下去的,你到時候就回不了家啦。”綰鬇握住他的兩只小拳頭勸他。

  戚楚抬起頭,綰鬇看清楚他的眼睛,有一瞬間覺得這是一個永遠(yuǎn)沒辦法對視的男子,他的眼眸如同黑玉棋子一般,右眼尾的淚痣加重了他沉郁的氣質(zhì),嘴唇微抿,好像在猶豫究竟開不開口,好像隨時會說出什么,可是他又終究是不會說話的,綰鬇不由得替他惋惜。

  戚楚就這樣面對著卻不直視綰鬇,就在她以為他馬上要離開的時候,她聽見自己身畔的一個聲音:“我不回去了。”這個聲音她從未聽見過,這么多年從來都沒有,而戚楚在她的耳邊說出這句話。

  “你……”綰鬇一瞬間停止呼吸,她驚訝到了極點,幾乎說不出話,“你……”戚楚輕輕斜靠在車壁上,閉上眼睛。“你——會,會說話?!”綰鬇不知道自己是在疑問還是在驚嘆,戚楚怎么會說話呢?合府都知道這位三哥兒是自小啞了的,怎么會說話了呢?

  “你居然--你,你!”很可笑的是,戚楚說出話來的同時,好像綰鬇變得不會說話了。戚綰鬇被驚奇所控制,不能夠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但是戚楚并沒有解釋一下,自己為什么要裝聾作啞,現(xiàn)在又為什么要突然開口。他是戚府最容易被忽略的一個人,同時卻又是戚府最神秘的一個人。

  戚綰鬇想起,他似乎還救過自己,就在那天夜里,因為戚懷的緣故,自己沒有把別人的一句話記在心里,所以對于三公子為了救自己而打了大公子的事情沒有放在心上,或者說因為戚楚的小身板,有些將信將疑。

  “你是一直在老爺夫人面前裝的嗎?”綰鬇追問道,可是戚楚沒有回答她。

  綰鬇在腦海中搜尋所有聽過的關(guān)于戚楚的消息,他的母親早逝,之后便不得重視,是在老夫人的庇護(hù)下長成現(xiàn)在這樣的,他——戚懷知道這件事嗎?

  “你連二公子也瞞住了嗎?”綰鬇皺眉問出口,“他可是一直把你當(dāng)親弟弟看待,處處維護(hù)你的啊。”戚楚閉著眼睛:“我不是戚氏的子孫,父親知道,二哥也知道?!?p>  “你在說什么?”綰鬇糊涂了,“你是戚府的三公子啊,你要不是老爺?shù)膬鹤?,他養(yǎng)著你干什么呢?”

  “我不是戚氏的子孫。”戚楚睜開眼重申了一遍,“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出身,所以沒有辦法告訴你。但是我不會回去了,我想要跟著你去永胤京城?!?p>  綰鬇慌亂地捋了捋頭發(fā):“你跟著我做什么呢?你怎么不回去,你現(xiàn)在長大了,戚夫人也不敢再明著害你,你又能說話,呆在老爺和你二哥身邊作個幫手,不也很好嗎?你跟了我去算什么呢?京城不像你想象的那樣,不是什么好去處的……”

  “我知道,你要是有得選也不去京城?!逼莩K于盯住綰鬇的眼睛,“二哥的為人你已經(jīng)見識過了,我不能呆在這里,我一定要和你同去?!倍绲臑槿恕U鬇想起那個夜晚,恍忽聽見是戚楚救下自己,后來竟給忘了,二哥的為人——他一直都知道?!啊本U鬇被他盯得說不出話來,戚楚是怎么了,他突然能開口講話,突然又告訴自己這么突兀的消息,突然又要隨自己一塊兒走,可是綰鬇只是在心里掂量,自己跟他有那么親近嗎?從前只是忽略這個男孩子,可是現(xiàn)在又忍不下心拒絕他。

  “你跟了我去,我是要進(jìn)宮的,你又怎么辦呢?”

  “我不知道?!逼莩匦驴s回那個角落,將手抄在胸前。

  “你真的打定主意要跟著我么?”綰鬇伸手托住戚楚的臉,“你不要是一時興起,到時候我可不放心讓你一個人翻山越嶺地回來?!?p>  戚楚臉上出現(xiàn)奇怪的神色,他的下頜動了動,從綰鬇的手里起開,他用篤定的聲音說道:“我要跟你去?!?p>  “那好,我一路都帶著你,你不要讓別人看見你在我的馬車?yán)锩?,知道嗎?”綰鬇碰了一下他額上的那綹頭發(fā),戚楚往旁邊一閃,“你的事情我也不過問了,我想如果真如你所說,老爺二公子都知道的話,一定還有我不了解的內(nèi)情——可是我自顧不暇,也沒有那么多好奇心來管束你,到了京城,我會為你尋個去處,總之好好活著就是了?!?

央揚養(yǎng)漾

電腦出故障,用手機(jī)打五千字真是酸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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