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點,文藝匯演開始。
農(nóng)科所的文藝匯演是傳統(tǒng)活動,幾乎每個來學農(nóng)的學校都要參與匯演,表演主題與三農(nóng)相關(guān),臺下前三排坐著一眾農(nóng)科所領(lǐng)導和學校老師。
程澈心不在焉地坐在寧安和池薩中間,小腦袋低垂著,但臉頰一直都是紅撲撲的。
寧安還開玩笑,問她是不是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
程澈咬唇,仿佛想起了什么,又猛地松開了貝齒。
“我覺得……稍微有點熱,這里不通風。”她用手扇了扇風。
“有嗎?”寧安四處看了看,“池薩,你覺得熱嗎?”
“不熱?!背厮_搖頭。
程澈指了指臺上,“快看,木容雅上臺主持了?!边@句話馬上讓寧安轉(zhuǎn)頭往臺上看去。
寧安掃了一眼木容雅金燦燦的禮服,覺得實在辣眼睛。
“是挺喜慶的……”程澈抬頭往前面看去,余光在右邊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她又迅速低下頭,手指揪在一起。
寧安注意到程澈的奇怪舉動,也往右邊看去,看見了坐在一群男生中間的祁琚,“你怎么了?和祁琚鬧別扭了?”
“???”程澈聽到祁琚的名字,差點原地從座位上跳起來,“沒有啊……”
“絕對,有貓膩?!睂帯じ柲λ埂ぐ裁嗣掳?。
“……”程澈低頭,嘴巴緊閉著,細長的眉毛微微蹙起。
寧安知道她暫時不想說,揪了揪她的馬尾辮,然后聚精會神地看著臺上的演出。
這件事羞澀得沒法和寧安說,她半夜跑出宿舍和祁琚“私會”,還突破了友誼的底線……雖然全程都是在祁琚的主導之下進行的,她頂多算個“幫兇”,可回想起來,她就臉紅得不行,甚至連心跳都模仿著當時的節(jié)奏,仿佛有人在她心上打碟。
最尷尬的是,她最后居然因為呼吸不暢差點窒息了……簡直可以列為她人生十大囧事之一。
程澈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聲音湮沒在熱烈的掌聲中。
她又偷偷地、害羞地往祁琚的方向看去,正好迎向他的目光。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祁琚也在注視著她。
大概有半個世紀那么久,足以建成翡冷翠最美的圣母百花大教堂。
比那些失眠的夜晚還要長,數(shù)出來的綿羊可以繞地球一圈。
滿懷心事的少女被捕夢的少年捉住。像早春的櫻花落入手中,像遲夏的螢火蟲飛進洞穴,像荒野的風吹滿彩袋,像涓涓細流正好匯入滔滔大江。
在昏黃的燈光下,程澈清楚地看見了祁琚的面龐。
他也臉紅了,眼神帶著微微的急切。
程澈一愣,隨后撲哧笑出來,像只得意的小狐貍。
祁琚看著她含笑的眉眼,嘴角彎出一道無比溫柔的弧度。
隔著十米的距離,無需任何言語的表達,青澀而熾烈的愛意就在默契的笑容里悄悄綻放。
……
文藝匯演結(jié)束,今天的午餐是由學生自己準備食材來烹飪。
通過抽簽,寧安和章顏被分配去百菜園里摘菜,程澈、祁琚、池薩和樂恒里魚塘捉魚蝦,蘇信去領(lǐng)取炒鍋和碗碟。
寧安用同情的眼神看著程澈,兩尊大神都在魚塘組,望她兀自珍重。
農(nóng)科所背靠滎城容量最大的水庫,為了保持生物多樣性,在建造之初,農(nóng)科所就在水庫邊開辟了一方?;~塘,用一座三洞橋隔開了水庫區(qū)和魚塘區(qū)。
程澈在班長林知秋那領(lǐng)來四條下水褲和漁網(wǎng),分給其他三個人。當她遞給樂恒里時,他卻遲遲沒接。
她奇怪地抬頭看樂恒里,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的臉上也有幾處傷痕。她心下一震,立刻轉(zhuǎn)頭看站在背后的祁琚。
……難道昨晚和祁琚一起的人是他?
祁琚為什么會和樂恒里打架?
他們兩個人難道有其他什么不為人知的關(guān)系?
程澈的眼神里滿是不解。
祁琚淡淡地望過來,并沒有看程澈,而是凝視著樂恒里,眼眸里帶著冷意。
樂恒里的神情一向不羈,他掃了一眼祁琚和程澈兩個人,唇角微勾,滿是輕鄙。
就連池薩也感覺到了這兩個人之間奇怪的氣場,她默默往程澈身邊靠了靠,遠離祁琚和樂恒里。
程澈始終不明白樂恒里的敵意從何而來,暫時壓下心底的疑惑。她飛快地把下水褲塞進樂恒里手中,沒好氣地說:“你的?!?p> 三分鐘后,程澈、祁琚和池薩都換好了下水褲,只有樂恒里站在一邊毫無動靜。
“這樣好了,你就待在岸上幫我們看著魚筐,不用下水?!背坛簩泛憷镎f道。
樂恒里無聲地看著她,沒答應也沒拒絕。
程澈早就見識過他無視人的本事兒,懶得等他回答,直接拎起漁網(wǎng)走人。
在兩天一夜的學農(nóng)實踐里,樂恒里幾乎沒干過任何農(nóng)活,整天就是手插著褲兜站在一旁耍帥,就連與世無爭的池薩都看不慣他。
“走吧?!逼铊⒐醋〕坛菏掷锏臐O網(wǎng),想牽小孩一樣帶走了她。
池薩看了一眼樂恒里,也跟著他們走向魚塘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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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塘邊已經(jīng)有好多個同學下水了,塘底的泥沙被大家的腳步帶起,在水里掀起一陣龍卷風,原本清澈可見的水面已經(jīng)漸漸變得渾濁。
程澈興奮地踏入魚塘,先前因為樂恒里而產(chǎn)生的負面情緒一掃而光。
池薩對魚有恐懼感,下水之后只敢站在淺水的區(qū)域,撈了幾只小河蝦。
“要兩個人一起圍攻才能捉到魚?!边@是天亮之后,程澈主動對祁琚說的第一句話。
祁琚涉水走到程澈身邊,直直地望著她。
程澈臉微紅,她假裝四處搜索魚的行蹤,不敢直視祁琚。
祁琚伸出手,把程澈散落在頰邊的碎發(fā)撩到耳后。程澈愣了愣,細聲細氣地道謝。
怎么覺得耳朵那么燙呢?程澈覺得自己實在太不爭氣了。
突然,一個不知從哪個方向出現(xiàn)的石子拋了過來,濺了程澈一身水。
“嘿——”程亦奇欠揍的聲音在遠方響起。
程澈擦了擦臉上的水,叉著腰對著遠方的男孩喊道:“你給我等著!”
成功捉弄到程澈,程亦奇得意地笑笑,卻又因為想起了什么事,瞬間就皺起了眉。
早在岸上的時候,他就看到程澈和祁琚了。
只是,他沒想到,樂恒里居然也會出現(xiàn)在這里。
程亦奇忍不住又往岸上掃了幾眼。
他看見倚在欄桿邊的黑衣男孩抱著手臂,目光也鎖定在河塘中央的方向。
樂恒里的眼神,就像只等待獵物的野獅。待時機成熟,立刻撲食。
……
程澈和祁琚采取包圍戰(zhàn)略捕魚,很快就撈到了第一條魚。
她興奮地大喊,向池薩揮了揮手,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池薩也罕見地笑了笑,為程澈鼓掌。
“你在這等我,我把這條魚放到桶里?!贝┲谏胨某坛合裰黄簌Z一樣,笨重吃力地走向岸邊。
“注意安全?!逼铊诟?,他本來想代替程澈把漁網(wǎng)里的魚送到橋上的桶里,可他看見程澈開心得找不找北的樣子,還是決定讓她享受這場“豐收”的成果。
“好嘞?!背坛号绰暸礆獾鼗卮?。
程澈路過池薩身邊,還特地打開漁網(wǎng)讓她看看這條魚多么肥,“池薩你看,這條絕對是池塘里最肥的魚!”
池薩點點頭,頓了一會才說道:“果然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p> 程澈臉唰的又紅了,她心虛地咕噥道:“我和你合作也能捉到肥魚的……”
池薩看著她漸紅的臉頰,突然笑著問:“你倆有新進展了?”
程澈一愣,臉爆炸紅,支支吾吾地就爬上岸了。
池薩看著程澈的背影,覺得有些好笑。身為程澈的舍友,有天晚上她在吹頭發(fā)的時候,不小心瞄到程澈小靈通的屏幕,正好停留在和祁琚的聊天短信界面。雖然沒有看見短信的內(nèi)容,但她卻因為不小心窺見兩人的秘密而驚訝了一會。
原來在眾人面前冷冰冰的祁琚,也會和程澈每天煲短信粥。
從那天以后,一向心思細膩的池薩常常都能感覺到祁琚和程澈之間那種不尋常的氛圍。
有時像是多年好友,熟悉對方的一舉一動。
有時像是至愛家人,眼中的愛意純粹而圣潔。
可是從今天開始,他們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
三洞橋上擺著五顏六色的水桶,都是給正在魚塘里奮力撈魚的學生準備好的大本營。
程澈一路吃力的爬上橋,看見其他小組的水桶都是空的,她得意地揚起笑容,還情不自禁地哼起了歌。
“……汪洋說云你沒有摘過
汪洋說深水你沒有泅潛過
汪洋說對岸村莊你沒去過
眼淚還沒有流透
笑得整夜不熄燈火……”
是蘇打綠的《飛魚》。
聽見熟悉旋律漸漸清晰,樂恒里的手指不自主地微微蜷起,他抬頭看著笑意融融的女孩,不動聲色地滾了滾喉結(jié)。
程澈哼到一半,才發(fā)現(xiàn)樂恒里近在眼前,她瞬間就閉了嘴。
整條三洞橋上,只有程澈和樂恒里兩個人。
其他人都在二十米開外的河塘里捉魚。
“我們撈到一條魚咯?!背坛簭澭褲O網(wǎng)里的魚倒進水桶里,自言自語。她的目光不經(jīng)意地掃過一直靠在護欄邊的男孩,微擰了擰眉。
盡管程澈對樂恒里沒什么好感,但她還是善意地提醒道:“你別靠在那里了,欄桿生銹得嚴重,一不小心可能會掉下去?!边@兩天的樂恒里,不是靠在樹干上,就是倚在欄桿邊,不管什么時候看起來都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樂恒里挑了挑眉,終于站直了,身量足足比程澈高了一個頭,他輕佻地問:“你關(guān)心我?”
程澈無語地看著已經(jīng)繡出小鐵碎片的護欄,回答道:“只是出于人道主義的好心提醒。”
……突然有股不詳?shù)念A感,程澈轉(zhuǎn)身想走,卻被樂恒里拽住了手腕。
樂恒里的手掌很大,力氣很重,似乎能輕易把程澈纖細的腕關(guān)節(jié)捏碎。
“你干什么?”程澈僵住,轉(zhuǎn)頭質(zhì)問樂恒里無禮的行為。
她試圖掙扎,卻沒有任何效果,反而讓樂恒里拽得更緊。
一陣急促的水聲傳來,樂恒里冷冷地看向魚塘的方向,又轉(zhuǎn)頭盯著程澈,一字一句地問:“來一場比賽如何?”
“哈?什么?”程澈摸不著頭腦,開始懷疑樂恒里的腦袋是不是進了水。
樂恒里微微挑了挑眉,眼里露出一絲譏諷的意味。
“……你有毒吧?!背坛菏箘诺叵胨﹂_被他鉗制住的手,卻被樂恒里反手拉到懷里。
“你轉(zhuǎn)頭看看祁琚,他多么著急啊?!睒泛憷镌诔坛憾呡p聲說道,語氣陰沉,他口中呼出的熱氣幾乎直接噴灑在她耳邊,令人忍不住骨髓發(fā)麻。
他們的距離近得能讓程澈清楚地聞到樂恒里身上的煙草味,一陣反胃的惡心直接從胸口涌出來。
程澈看著樂恒里越來越近的下顎線。
下一刻,她猛地抬膝撞向樂恒里的襠部。樂恒里反應很快,迅速側(cè)身擋住了程澈的膝蓋。
兩人身體之間有了些距離,程澈趁機橫起手肘撞向樂恒里,還是被他敏捷地躲過去。
遠處的學生似乎都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都往這個方向看過來。
“你神經(jīng)病??!”程澈往后退了幾步,有些脫力地靠在護欄邊,渾身冒冷汗,她狠狠罵道,“真是大白天見了鬼了?!?p> 樂恒里對程澈居然會防身術(shù)這件事有些意外,他笑了笑,又朝程澈走過來,“他快上來了,那我比賽要輸了呢?!?p> 程澈格外艱難地扶住護欄,感覺到掌心有點扎刺,她盯著樂恒里的腳步一動不動,腦袋里浮現(xiàn)出一些暴力血腥的回憶。
像瞬間掉入冰窟,她有些晃神,在刺眼的陽光下看不見任何東西。
“為什么要這樣對我……”她咬著唇,齒間幾乎要滲出血來。
“因為——”
程澈沒得到樂恒里的答案,她只聽見背后傳來一道清脆的斷裂聲響。
然后是從未體驗過的失重感。
緊接著是四面八方傳來的尖叫,刺激得她耳膜生疼。
程澈感覺自己像一只被折了翼的無腳鳥,狠狠地往下墜去。
浮沸
大肥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