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大理寺卿徐有功將自己的夫人小妾全部趕回來了老家，家里的仆人婢女也幾乎全部散去。
在這半年里，徐有功更是幾乎沒上過朝，若是有事需要奏請皇帝，也是遞的奏折。
陳南收起手中的信紙，有了張閣老收集來的這些信息，他基本上能確定徐有功是在半年前被人掉包的。
只是他心里還有一點兒疑問想不通，王知遠(yuǎn)為何要將大理寺卿掉包呢？
暫且將徐有功放下，陳南將目光投向飛龍使何云。
“勞煩何公親自跑一趟，涅羽心中十分過意不去?！标惸闲χ笆值馈?p> 何云急忙放下茶杯，客氣道：“分內(nèi)之事，理當(dāng)如此。陳寺丞的大名，何云可是仰慕已久。今日一睹寺丞風(fēng)采，果然是名不虛傳。”
一番吹捧之后，何云才掏出那張?zhí)阌D。
“其實我堅持親自來永昌縣，也是見獵心喜?！?p> 根據(jù)何云所說，看到這蹄印的第一時間他便吃了一驚。通過祥查馬經(jīng)，這蹄印的確是馬匹所留，但同時讓他發(fā)現(xiàn)一件可怕的事情。
通過比對，他發(fā)現(xiàn)這大如海碗的蹄印上的花痕竟然是前隋驍果衛(wèi)專用蹄鐵所留。
“這種蹄鐵在貞觀年間就已經(jīng)被禁絕使用，凡打造使用這種蹄鐵花色者，在本朝罪同謀反，按大逆律論處。我實在不明白，為何還能見到這種蹄鐵花色?！焙卧频?。
“會不會是前隋時散落民間，遺留下來的？”曾泰猜測。
何云搖頭：“蹄鐵是消耗品，需要時常更換，從隋末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八十多年，一塊兒蹄鐵不可能使用這么久?！?p> “何公，蹄鐵是前隋所制，那這匹馬呢？”陳南問道。
“陳寺丞，其實我所言見獵心喜，就是指的這匹馬。要說蹄鐵是匪夷所思，那這匹馬就更令人不可捉摸了！”
何云感嘆道，然后告訴眾人經(jīng)過詳細(xì)比對，朝中所轄共四十八坊馬廄，竟無一匹馬與這蹄印相同。
而飛龍使所轄馬廄都是各國進(jìn)貢的名貴馬種，可以說天下無出其右。這里沒有的馬種，其他地方更不可能有。
就在這時，他忽然想起了汗血寶馬。
要說有那種馬匹能與這蹄印和體長相似，就只有汗血馬這一種。
當(dāng)年漢武帝得到汗血寶馬驚喜不已，稱其為天馬。
為了得到這種名貴的馬種，不惜發(fā)動兩次對大宛的戰(zhàn)斗。
雖然最終將這種馬種引入大漢，但在本土化的過程中逐漸絕跡。
“汗血馬在后漢末年便已絕跡，之后就再未出現(xiàn)過?！焙卧频馈?p> “隋朝的蹄鐵，漢代的寶馬，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曾泰疑惑道。
陳南微微一笑：“其實是我們自己鉆了牛角尖，我們不妨這么想，能連殺這么多人的兇惡之徒，豈會在乎什么夷九族的大逆之罪？
驍果衛(wèi)的蹄鐵雖然已經(jīng)被禁絕，但只要知道花色，再造一副并不是難事。至于這匹馬，也未必是汗血寶馬，也許只是汗血馬的雜種。
汗血馬這種馬種極其名貴，在華夏、在西域都留下過血統(tǒng)，有那么一兩只出現(xiàn)返祖現(xiàn)象也不足為奇。”
“有道理！”曾泰點頭。
“何公?！标惸嫌挚聪蚝卧疲骸按税干跏请x奇，又牽扯到這么一匹疑似汗血寶馬的馬匹，我有個不情之請，您能否隨我等一起查案。一旦有了這匹馬的線索，我們也好及時向您咨詢?！?p> 何云愣了下，但很快就笑道：“求之不得?！?p> “涅羽，這案子接下來該怎么查？”曾泰問道。
“當(dāng)然是先找到江家莊。”陳南道：“江小郎的身份文牒上寫的很清楚，他是河南縣江家莊人，那么江家莊就不可能無緣無故消失不見。
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把它從地圖上抹去了，要么是改了名字，要么就是被滅莊了。曾兄，我們需要找個年長、長居此地的長者詢問?！?p> “寺丞，太爺，下官想到一個人?！笨h丞突然開口。
曾泰臉色一喜：“是誰？”
“此人名叫高如進(jìn)，是縣里六位九旬老人之一，他在武德初年便擔(dān)任過河南縣的縣丞，也許他知道江家莊在哪兒?！笨h丞道。
在縣丞的帶領(lǐng)下，眾人來到高如進(jìn)的家中。
在稟明來意后，府里管事當(dāng)即帶著眾人來到高府老太爺?shù)臅坷铩?p> 高如進(jìn)雖然已經(jīng)年近百歲，但身體仍舊硬朗。
在縣丞將眾人的身份介紹一遍之后，他朝眾人一一行禮，但是當(dāng)行到何云面前時，他的聲音明顯有些顫抖。
這個細(xì)節(jié)，曾泰等人沒有注意到，但是陳南卻收入眼底。
雖然已被罷官，但高如進(jìn)畢竟是官場前輩，曾泰一番寒暄表達(dá)自己的關(guān)切和問候后，才提及正事。
“前輩，本縣等今日前來是有一事相問，您可否知道在永昌縣的治下，有沒有一個叫江家莊的地方？”
高如進(jìn)演技很棒，恰到好處的表現(xiàn)出一絲驚駭。
他捋著胡須，在屋子里踱步，似乎陷入了回憶中，嘴里不停的呢喃著“江家莊”三個字。
直到過了很久才嘆氣道：“若不是太爺詢問，老朽這一輩子都不愿再想起那個可怕的地方?！?p> 隨后高如進(jìn)便將宇文成都厲鬼殺人、陰兵借道的故事，給眾人講了一遍。
不得不說高如進(jìn)口才不錯，將故事講得跌宕起伏，懸疑氣氛營造的非常好，即便是曾泰都被嚇得臉色微白。
“難道真是宇文成都冤魂作祟，否則為何會出現(xiàn)前隋驍果衛(wèi)專用的蹄鐵和已經(jīng)絕跡的汗血寶馬？”何云道。
他這么一說，縣丞等人的臉色更白了。
“鬼不見得比人更合可怕，我們身著官服，代表的是朝廷和天下萬民，自有一身正氣，不必懼怕什么鬼怪之流?！标惸闲χ呐目h丞的肩膀。
縣丞忽然想起兩個月前的那樁案子，期初也有人說是妖怪附身泥偶?xì)⑷?，但最終證明只是人為。
想到這點，他的臉色好了許多。
“高公，江家莊到底在哪里？”陳南問道，縣丞趕緊拿出一幅地圖攤在桌子上。
高如進(jìn)幾乎沒有思索，便在地圖上一指。
“這里不是恩濟(jì)莊嗎？”曾泰驚呼。
“當(dāng)年的江家莊分為崗下和崗上，崗上住的全是江姓之人，崗下住的全是龐姓之人。崗上被大火焚燒之后，崗下就改成了恩濟(jì)莊?！备呷邕M(jìn)解釋道。
“原來如此！”
眾人恍然大悟。
告別高如進(jìn)，眾人立馬趕往江家莊。
路上時，曾泰湊到陳南身旁，小聲問道：“涅羽，高如進(jìn)是不是有問題啊？”
陳南一愣，“曾兄有所發(fā)現(xiàn)？”
“對高如進(jìn)，我倒是沒有發(fā)現(xiàn)不妥?！痹u頭：“但是我發(fā)現(xiàn)你在看高如進(jìn)時的表情不對，你似乎從一開始就對他的話持懷疑態(tài)度。”
陳南哭笑不得。
破案時辨別口供真假是個很重要的事情，曾泰這縣令不去觀察高如進(jìn)，怎么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那倒也不是，我還是注意了高如進(jìn)的表情。他講那些故事時，眼神里充滿了回憶，不似作假。”曾泰道。
“有部分也許是真的，但所謂的厲鬼殺人、陰兵借道絕對是假的。”陳南冷笑，“而且他的話里有個非常大的漏洞?！?p> “什么漏洞？”
根據(jù)高如進(jìn)所說，厲鬼殺人一共出現(xiàn)兩次。
第一次殺死了江小郎一家三十幾口人，第二次放火燒死了江家莊所有的江姓之人。
中間卻隔了四個月。
既然是厲鬼殺人，為何不在第一次出現(xiàn)時就殺光所有人，而是要等到四個月后再放火呢？
“這……”曾泰一愣，的確說不通啊。
陳南微微一笑：“高如進(jìn)一定有所隱瞞，不過不著急，咱們先去江家莊看看是否還有別的線索。”
眾人先到的是崗上，只見這里已被大火焚燒成一片廢墟，只留下一片墳地。
“這哪里是莊子，分明就是墳地嘛！”曾泰擰眉道。
“??！”
就在這時，縣丞的驚呼聲傳來。
眾人急忙朝他望去，只見縣丞臉色發(fā)白，哆嗦著朝眾人揮手：“太爺，你快來看?！?p> “江家莊族長江小郎之墓”，曾泰輕聲讀了出來，他也大吃一驚，“江小郎竟然是江家莊的族長！”
“不對啊，我記得陳寺丞剛剛說過，江小郎不是才被殺死在官道上嗎？”何云疑惑的嘀咕一句，但他很快就眼睛一瞪：“一個六十年前就死了的人，竟然再次出現(xiàn)，這實在令人毛骨悚然?！?p> “何公所言甚至，一個明明六十年前就被殺死的人，怎么可能再次被人殺死在官道旁呢？這里面定有蹊蹺！”陳南揮手。
“想要知道這到底怎么回事，只有一個辦法。來人，推倒墓碑，掘開墳?zāi)梗竟僖纯吹降啄蔷呤w才是真的江小郎。”
曾泰一愣，官道旁那具尸體不是江小郎，而是孫殿臣啊！
陳南是知道這個消息的，可他為何裝作不知呢？
“涅羽……”他正想開口問，突然看到陳南在朝他使眼色，便立刻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其實這會兒陳南心里正樂呢，他剛才正苦惱該找個什么樣的借口撬開這座空墳，沒想到瞌睡了就有人塞枕頭。
何云的本意是想將眾人的意識往鬼魂幽冥這些事情上扯，但是沒想到正好給陳南找了個借口。
這把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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