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沒有來晚
在百里洵并不算長的18年人生中,這是第一次感到心慌意亂。
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在水中“看到”的一切,更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畢竟,這件事聽起來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根本不可能有人會相信。
因為,在那一個個的雨點形成的旋渦中,他竟然看到了那丫頭!
她那單薄的身子蜷縮在一個很深很深的坑里,全身上下都被泥巴覆蓋了,也不知是生是死。
而旁邊,有一棵高大的拐棗樹,其他的就看不清了。
于是,為了這個也許根本不存在的事情,他隨便收拾了一下行李,匆匆離開老宅,先去了學校。
雖然今天是星期六,可總有學生滯留在校園的,經(jīng)過一番巧妙的打聽,再經(jīng)過他自己的分析,基本確定這丫頭星期五中午就不在學校了。
既然人不在學校,那就只能去她家里看看,如果人在家,那就什么事也沒有,就當是自己撞邪了!
百里洵直接一腳踢開學校辦公室的門,找出學生花名冊,按照報名時留的家庭地址,又騎車他那酷斃了的摩托車找到了燕家。
在門口觀察了一會后,發(fā)現(xiàn)這一家人行動如常,沒有任何不妥之處。
一個大活人就這么不見了,為什么校方一點反應也沒有?為什么家里也沒有任何異常?
百里洵一張俊臉上布滿寒霜,眸子里是一串串的小火苗在熊熊地燃燒。
不過,現(xiàn)在還不是問責的時候,找到人才是重中之重!
他努力地回想著那些個不甚清晰的畫面,“拐棗樹……深坑……拐棗?成叔說過,拐棗是10月成熟的,霜降之后才能食用,不然口感會很澀。不過,也有例外,對,沒錯了,就是那里!”
百里洵覺得手心里都是汗,心底那種呼之欲出的感覺更強烈了。他把頭盔往頭上一套,長腿一踩,發(fā)動機“轟鳴”著就朝蟠龍山飛馳而去。
蟠龍山并不是一座山,而是一整片山脈的統(tǒng)稱,因形似一條臥睡的巨龍而得名。
當然了,這也只是老百姓們口口相傳的,至少百里洵從來沒這么覺得。
更何況,隨著經(jīng)濟和交通運輸?shù)目焖侔l(fā)展,有的山坡早就鏟平做成了公路,還有的地方架起了高壓電線,就算是龍,那也只能是一條殘缺的龍。
在蟠龍山脈之下,一股清澈的泉從山中緩緩流下,灌溉著方圓百里的田地,就連百里家廟門口的池塘,也是用管道引入山泉水形成的。
十二歲之前,百里洵經(jīng)常跟著成叔到山中去打獵,不過都是山雞、野兔為主。
遇到野豬之類體格較大的動物,成叔就讓他在一旁觀戰(zhàn),一個躍身而起,“蹬蹬蹬”腳踩在野豬頭上,只見寒光一閃,尖刀扎入野豬的脖子,野豬只來得及哼哼幾聲,便倒地不起了。
附近的村民也會時不時到山里下個陷阱,捕捉些野味改善生活。不過,現(xiàn)在ZF提倡保護自然、拒絕野味,幾乎沒人再去山里打獵了,就算有,那也是偷偷摸摸的,生怕被別人知道去舉報。
而蟠龍山的腹地長著一小片拐棗樹,和其他地兒的不同,這里的拐棗成熟期早了近一個月,這是成叔說的,他們還曾經(jīng)泡了好幾壇子拐棗酒,都被老爺子“沒收”了!
“丑丫頭,你可得撐??!”百里洵一下子想通了前后關節(jié),猛踩油門,摩托車引擎加速轉(zhuǎn)動,“轟”地直奔蟠龍山的腹地。
這輛摩托車原本就是山地型車型,別說全縣,就是整個省估計也不會超過十輛!
這個時候,他無比感謝他那個不靠譜的親爹百里平生,多虧他花了大價錢從國外進口來這輛車,否則開到這種山路上早就歇菜了。
不過,再怎么快,等百里洵看到那幾棵高大的拐棗樹的時候,已經(jīng)接近傍晚了。
他直接將摩托車往地上放倒,撒開兩條長腿奮力地往坡上跑去,一邊跑,一邊大聲地喊著燕語的名字。
沒有人回答他,耳邊傳來的只有“啾啾”的鳥叫聲。百里洵摸了摸心臟部位,可惜,再也沒有之前那種強烈的感應,也沒有任何不適。
“不,一定就在這附近,不會錯的?!彼麖娖茸约豪潇o下來,使勁地閉上眼睛,用直覺去感受周邊的一切。
自從上次發(fā)病又好了后,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五官感知敏銳了許多,能看到、聽到、感到許多以往沒有留意到的事物。
額間的發(fā)絲被汗水打濕,一滴滴汗珠掛在發(fā)梢,他顧不得擦一把汗,跟隨著源自本心的一股感知,一步步地挪動。
終于,他在一堆枯枝雜草處,站定了。
這些被雨水沖積下來的枯枝雜草堆積在一起,如果不是心中那一絲若有若無的直覺,大概百里洵也不會多看一眼。他小心翼翼地放下背包,將里面的工具一樣樣擺好,開始清理。
如果太用力,就怕大根的枯枝會斷裂掉下去,給下面的人造成二次傷害,要是不用力,又沒法將人救上來。
不過,這難不倒百里洵,他曾經(jīng)參加過兩次非常嚴格的野外生存和救援培訓,所有的輔助工具都是老爺子請人專門定制的,獨此一家,別無分號。
在天色還有一線微亮的時候,整個陷阱口被清理出來了。先用繩索緩緩放下一個照明燈,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泡在泥漿里幾乎不成人形的單薄身子。
他抿了抿薄唇,將眼底的酸澀憋了回去,又拿起一個照明燈放在入口處,順著繩索滑了下去。
燕語只覺得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想睜開眼,卻覺得渾身骨頭已經(jīng)被碾碎,就連眼皮也不是自己的了。
鼻端傳來的是淡淡的、熟悉的松針味,她一下子就放松了,安心地靠在對方的懷里,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我沒有來晚,真好,真好……”百里洵像是抱著一塊珍寶似的,輕輕地把她攬在懷中,拉了拉頭頂?shù)淖詣永K索,慢慢地升了上去。
剛才沒敢仔細看,等把人帶了上來,平放到防水墊上,才發(fā)現(xiàn)她傷得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