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齊天大圣
第二天早上周語琴來找楊戩，發(fā)現(xiàn)他已離去，留下一封信，說是去查偷缽盂之人了。接下來幾天她整日在觀中枯坐，卻始終不見楊戩來。這一日，小道士來報有客人找她。周語琴急忙迎出，見來人戴了一頂大帽，帽檐壓得很低，看不清臉。她暗自戒備，將客人領(lǐng)到房中。那人摘了帽子，竟是空相。
周語琴大感意外，問：“你怎么會來找我？”
空相笑道：“貧僧上次比試不勝，應(yīng)該是拜女施主所賜吧？”
周語琴哼了一聲，并不回答。空相說：“此事總歸要有個了結(jié)，上次是個平局，我佛門想再次挑戰(zhàn)?！?p> “你要挑戰(zhàn)應(yīng)該去找魏國公，何必來找我?！?p> “女施主神通廣大，不必過謙，再說貧僧那點(diǎn)微末伎倆，早讓您看穿了。但我佛門廣大，另有高手，還望女施主不吝賜教?！笨障嗳〕鲆环庑胚f了過來。周語琴接過。
空相說：“仍是一場定輸贏，只要女施主能勝，從此以后天下佛門甘愿居于道家之下。”他說完后施了一禮，轉(zhuǎn)身離去。
周語琴拆開信細(xì)看，果然是一封挑戰(zhàn)書，約她明日午時在洛陽城外坎合坡比武，落款是“行者”。
周語琴低頭苦思：楊戩既然能把自己的情況打探清楚，佛門未必不可。如果他們派來的不是尋常法師，而是一個羅漢，甚至菩薩，那該如何是好？想到這，她感覺要瘋了。一年前自己還在嶺南，日子雖然過得清苦些，但也悠哉悠哉，何曾想過什么羅漢菩薩的事？
她強(qiáng)迫自己再想：挑戰(zhàn)書上并未寫輸贏之后的賭注，倒給自己耍賴提供了方便。何況佛道的待遇只能由朝廷決定，我說了不算，比武前可以先狡辯一番，反正他愛比不比。如此看來，就算輸了也關(guān)系不大。
周語琴心情剛有些放松，忽然又想到一事，不由得脊背發(fā)涼。我擋了人家財路，莫非他們想借比武之名殺我？她越想越覺得有這可能。自從與楊戩一戰(zhàn)，她知道神界、仙界深不可測。楊戩不過和她切磋一下而已，真要下狠手她恐怕不是對手。上次的挑戰(zhàn)書寫明了輸贏的后果，這次為何不寫？因?yàn)檩數(shù)拇鷥r是死！她突然有種強(qiáng)烈的無力感，心想楊戩那家伙也不知跑哪去了，他若在就好了。
周語琴先去問道士，“坎合坡在哪里”，問了好幾個人方才問明白。這坡離洛陽城有百里，是塊鹽堿地，人跡罕至，坡勢平緩，方圓十幾里一覽無余。周語琴明白，對方選擇此處就是要告訴她，公平比武，絕無埋伏。
她心中稍安，又想：這人若是個神佛，光天化日之下當(dāng)真如此大膽，完全不把天庭放在眼里？似乎不大可能?，F(xiàn)在的情形就像她當(dāng)初追楊戩一樣，就算她拒絕比武，對方若是想殺她也會找上門，倒不如放手一搏。
周語琴患得患失，終于下定決心。她先練了會功，這第二條分叉比第一條長不少，她現(xiàn)在只能把真氣導(dǎo)到一半的高度，三品武功不知何時才能練到頂級。她又出城去駕馭窮奇，飛上天空，練了好一會劍，感覺又得心應(yīng)手了不少。
第二天臨近中午，周語琴給楊戩留了封信，出城后向坎合坡飛去。離得近了，她向下眺望，這里的地形果然像道士說的一樣，雖有一座大坡，但很平緩，視野開闊，只在坡頂有一片小樹林。她不敢怠慢，見四下無人，跳下窮奇，吩咐它不可飛遠(yuǎn)，高度要不高不低。窮奇經(jīng)驗(yàn)也很豐富，點(diǎn)頭答應(yīng)。周語琴全神戒備，手持射日弓，搭上龜肚箭，向坡頂緩緩走來?？拷笏娺@林子樹木不多，很是稀疏，一眼能看穿，不可能有伏兵。
她四下張望，并不見人，林中只有一個猴子，運(yùn)起真氣也感覺不到異樣。她想，我已經(jīng)故意遲到了，那人卻比我還晚，突然就聽上方有人喊道：“你來晚了，俺老孫可不喜歡等待！”周語琴大吃一驚，朝聲音傳來的方向張弓，卻發(fā)現(xiàn)和自己說話的居然是那個猴子！
猴子跳下樹，一拐一拐地走來。周語琴見他身高不足四尺，毛臉雷公嘴，兩條羅圈腿，卻又穿著一件僧袍，剛才被樹葉擋住，沒看見他的衣服。
周語琴又驚訝又覺得有些好笑，問：“你……閣下尊姓大名？”
猴子笑道：“俺是齊天大圣孫悟空，現(xiàn)在佛祖座下，斗戰(zhàn)勝佛是也。”
周語琴見他居然是佛，半信半疑，說：“你……你真的是佛？又是什么……齊天大圣，聽起來倒挺威風(fēng)的?！?p> 悟空嘆道：“你竟沒聽過我的名號，幾年前我保唐僧西天取經(jīng)回來，還去過長安呢！”他一邊說，一邊抓耳撓腮，在樹上蹭來蹭去，一刻不停。
周語琴這才想起，聽人說過，玄奘法師取經(jīng)回來后有三個徒弟隨行，相貌奇特，大徒弟看起來像個猴子。后來在玄奘要誦經(jīng)時，四人突然都消失不見。她那時已在嶺南，離長安幾千里，再說也不關(guān)心這事，總覺得是瞎編，沒想到一切成真。她不敢放松警惕，道：“原來是孫……那個……孫長老，是你約我來比武嗎？”
悟空點(diǎn)頭道：“不錯，可我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居然會和一個凡人比武。聽說你身上透著古怪，有人要我來試試。”
周語琴搖頭笑道：“孫長老此言差矣，我既是凡人，又何來古怪？是誰要你來試我？”
悟空搖頭道：“現(xiàn)在還說不得，我也是身不由己，要不我們先玩玩？”他說著，從耳中摸出一根繡花針，晃一晃，變成碗口粗細(xì)一丈長的鐵棒。此時周語琴全身真氣流轉(zhuǎn)，悟空離她只有一丈遠(yuǎn)，頓時感覺這棒竟然比平時輕了一些，暗想這凡女果然古怪的緊。
周語琴知道他要出手了，本想偷襲，還是忍不住喊了聲：“看箭！”張弓勁射。兩人相距很近，射日弓威力巨大，悟空上身急仰，挺棒格擋。那箭羽翼被棒觸了一下，失去準(zhǔn)頭，箭頭擦著肩膀飛出。悟空感覺一疼，一絲鮮血流出，大驚，心想老孫我銅頭鐵身，她用的什么箭，竟如此厲害。
周語琴一擊不中，趕緊拔劍。悟空剛交手就掛彩，有些惱怒，舉棒就打。周語琴一閃，挺劍斜刺中路，正是破綻所在。悟空天生敏捷，一個側(cè)跳躲過，鐵棒直捅對方腦門。周語琴劍尖點(diǎn)向棒頭薄弱處，想讓鐵棒偏出，然后揮掌拍去。她這一劍點(diǎn)的位置恰到好處，可謂極巧，但沒想到那棒重的出奇，一股大力涌來，身體不由自主地飛了出去。好在她反應(yīng)很快，運(yùn)氣護(hù)住要害，全身放松讓力道自然消退，飛了十幾丈遠(yuǎn)后終于停住。悟空緊跟著殺到，周語琴不敢再硬擋，劍走輕靈，圍著他急轉(zhuǎn)。悟空棒法嚴(yán)整，尤其是他的后跳、側(cè)跳，迅捷無比，與眾不同，是周語琴平生所未見，只能依靠凌厲的掌風(fēng)稍稍減緩一下他的速度。二人斗了數(shù)十個回合，周語琴實(shí)在難以適應(yīng)他的身法，又顧忌他的兵器，漸漸招架不住。好在悟空只是和她步戰(zhàn)，并不騰空，否則她早就敗了。眼見悟空又一棒掃來，她躍起躲過后突然伸手抓住棒子中央，扔了劍順棒滑下。悟空吃了一驚，向旁跳得稍慢，被抓住了肩部。他揮拳擊出，周語琴一招“勾云手”，勾住他手腕。二人都棄了兵刃，近身格斗起來。悟空拳法不輸棒法，但周語琴更精，特別是她的諸般擒拿出乎悟空意料，每每將他纏住，讓他無法蹦跳。此時二人貼身，悟空法力受真氣影響更加明顯，激戰(zhàn)中互相在對方胸口打了一拳。悟空覺得有些發(fā)麻，周語琴中拳后卻毫不在意。悟空大驚，俺老孫乃金剛不壞之身，這女子難道比我還厲害？他情知不妙，猛然間力量大漲，把周語琴彈了出去。
悟空撓撓頭，詫異非常，俺見識過無數(shù)高人，可單論武藝高強(qiáng)，招法精妙，卻罕逢敵手。這凡女是什么路數(shù)，竟如此厲害。更不可思議的是，她體內(nèi)的力量果然和五千年前的那個人有幾分相似。此事甚大，必須搞清楚。罷了，再試試她。
悟空把棒招在空中，喝一聲：“變！”那棒一變十，十變百，百變千，蜂擁而來。周語琴之前在宜陽那里領(lǐng)教過這招，但眼前這猴比宜陽不知高到哪里去了。她怕棒重，本不敢去碰，可棒太多，光靠躲怎么躲得過來，只好使“破暗器式”格擋。但沒想到棒分開后雖然仍重，跟剛才相比卻不可同日而語。周語琴心中一寬，把劍舞得密不透風(fēng)，鐵棒都被反彈回去?？晌蚩赵诤蟛煌Ｊ┓?，彈回的棒又去而復(fù)返，并無了局。周語琴一邊格擋一邊觀察，見遠(yuǎn)處的棒都是平直飛來，只有到了離自己一丈遠(yuǎn)時才豎起打下，頓時有了主意。她嬌喝一聲，奮力把身前的棒撥開，向前一躍，跳上了一根鐵棒，緊接著弓身又跳到了另一根上。就這樣，周語琴左躲右閃，跳高伏低，在棒叢中穿梭，直奔敵方。悟空十分欽佩，見她越來越近，一合掌，千條鐵棒瞬間回到身前，蓄勢待發(fā)，準(zhǔn)備發(fā)動一輪猛攻。周語琴并不給他機(jī)會，取三支火藥箭一齊射去，正中棒叢中心。就聽一聲巨響，鐵棒紛紛散開，又重新聚攏成一根。原來棒叢中心正是法術(shù)的要害之處，被周語琴誤打誤撞給擊中。
悟空見她還會使古怪法子，更覺驚訝。他搖了搖腦袋，化做三頭六臂模樣，六手拿了三根鐵棒，就連裝束也換了，身穿黃金鎖子甲，頭戴鳳翅紫金冠，踏一雙藕絲步云履，威風(fēng)凜凜。悟空笑道：“周姑娘，我這身打扮可華彩耶？”
周語琴心中暗驚，口中卻說：“倒是蠻漂亮的，不過現(xiàn)在時興明光鎧、細(xì)鱗甲，鎖甲一般穿在里面，何況你的式樣也過時了?！?p> 悟空哈哈笑道：“那讓我的舊甲來試試你這個新人?！闭f著，身子飛速旋轉(zhuǎn)，三棒輪番進(jìn)擊。周語琴知道，那棒雖一分為三，恐怕還是沉重異常，只好騰挪閃避。此番戰(zhàn)斗與剛才不同，三根棒子互相配合，把破綻全都給掩蓋了。周語琴被打得東躲XZ，狼狽不堪，心想我今日要死在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