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廟中議事
周語琴回到長安,立即在城中找二郎廟,多次打聽后才知道偌大的京城竟只有一座。她來到廟前,見香火不是很盛,還有些破敗,心中憤憤不平。
第二天她出了門,本想去找長孫無忌,但他非瓦崗寨出身,不熟,想了又想還是來找李勣。二人寒暄后,李勣原本以為按照她的性子今日必定是來辭行的,沒想到周語琴說:“國公,承蒙皇上厚愛,你們這些舊人照顧,我在這里住得還蠻愜意的。只是無功不受祿,日子久了我心里也過意不去,不知朝廷可有用的著我的地方,還望國公不吝舉薦一二?!?p> 李勣一怔,哈哈大笑道:“周姑娘能這樣想真是太好了,你本是舊勛,又立新功,是個大才。你知道嗎,不光樊梨花對你推崇備至,就連袁天罡都說你是個奇女子呢?!?p> 周語琴苦笑,心想袁天罡那個家伙說的“奇”和你想的“奇”恐怕不是一個意思。她自從上回被人演算過一次后,對這些算卦的突然很反感。她吞吞吐吐地說:“國公,嗯……你也知道我這人懶散,又是個女子,這個……”
李勣笑道:“周姑娘,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只管放心,我會和魏國公好好商議,保證幫你謀個好差事。”
周語琴大喜,連連道謝,忽然又想起一事,說:“我看京城里只有孤零零一座二郎廟,不知朝廷下次舉辦法會時能否再修幾座?”
她本以為這是小事,不料李勣卻皺了眉頭,說:“這事按理應(yīng)該去問魏國公,他最清楚,總算我也略知一二。正所謂‘淫祀不佑’,朝廷對修廟一事向來十分慎重,寧缺毋濫。況且我聽魏公說,朝廷無論是修廟還是給神仙上尊號,事先都要通神祭祀,以得到天庭許可。若是強行修建,必降災(zāi)禍,不是廟宇倒塌就是被天火焚毀?!?p> 周語琴這才明白,怪不得天庭里那些陰神除了趙公明等少數(shù)人外,其余的都香火不盛。她靈機一動,吹起牛來:“我在西涼與突厥交戰(zhàn)的前夜,顯圣真君曾托夢于我,教了好多破敵之法,還有降妖術(shù),朝廷對這種情況不知是如何辦理的?”
“原來如此!”若是換了別人說起托夢之類的話李勣十有八九不信,但他知道此女深不可測,不可怠慢。他說:“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朝廷向來注重神跡,何況還是這么大的神跡。再者顯圣真君是道家神仙,符合朝廷的理念,非佛門中人可比?!?p> 周語琴知道有戲,非常高興,再次謝過后告辭。李勣是朝中大將,號稱“戰(zhàn)神”,“楊戩托夢”屬于軍功,由他舉薦再合適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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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周語琴來到二郎廟,點起玄壇真香,可左等右等也不見人來,心中嘀咕,什么玩意,一點都不靈嘛。
楊戩其實早就到了,可實在為難的緊,最后只能硬著頭皮走了進來。周語琴大喜,又見他竟然不是從神像上下來,微感詫異。她跑過來抓住楊戩手臂,笑道:“第一次赴約你就遲到了,該不該罰?咦,你還帶個人來,他是誰?”
楊戩臉漲得通紅,感覺這輩子都沒遇到過這么難回答的問題。周語琴知道他做事果決,今日卻又這番模樣,非常奇怪,刮著他臉笑道:“是不是干了什么壞事啊?沒關(guān)系,說來我聽聽,不會怪你的。”
楊戩把那人放在地上,長嘆道:“但愿你真的不生氣。他……他是王麻子?!?p> 周語琴一呆,再仔細一看,地上那人還在昏睡,無論年齡還是長相與王麻子截然不同。她問:“你是不是認錯人了?王麻子在洛陽四天王觀做主持,你見過的?!?p> 楊戩拉著她手坐下,正色地說:“語琴,實在對不住,我……我搞砸了,請你耐下性子聽我說?!?p> 周語琴隱約覺得不妙,說:“好,你但說無妨?!?p> 楊戩又嘆了口氣,把經(jīng)過細細說了一遍。周語琴聽得目瞪口呆,又心驚肉跳,好幾次想插嘴卻硬生生忍住。等楊戩終于說完,她再也忍耐不住,喊道:“這算什么!?他本來好好的,被你一查就給查死了!”
楊戩低頭不語。周語琴氣得呼呼直喘,過了許久慢慢平復(fù)下來,又深深懊悔起來。自己這是怎么了,按理說大風(fēng)大浪也見過不少,修習(xí)上乘武功又講究心止如水,可偏偏在最親近的人面前每每克制不住情緒。她輕輕挽住楊戩的胳膊,低聲道:“楊……戩哥哥,對不起,我知道你盡力了,況且也不是你的責(zé)任。”
楊戩拍拍她手,笑道:“氣消了?我還以為你要把我的廟給拆了呢!”
周語琴噗嗤一聲,笑道:“這廟反正也破了,拆了我再給你蓋十座!”
二人忽然相視大笑,這一鬧非但沒有生分,反而更覺親密。周語琴把頭靠在他肩上,幽幽地說:“以前總覺得孔夫子那家伙說話難聽,他說那個什么與什么難養(yǎng),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現(xiàn)在一想原來有些道理?!?p> 楊戩點頭道:“嗯,他現(xiàn)在天庭做文曲星君,下次我遇到他打他屁股?!?p> 二人又是一陣大笑,額頭相抵。過了一會周語琴問:“王麻子沒事吧?”
楊戩說:“性命無憂,但身體會比較虛弱,要調(diào)養(yǎng)一段日子,另外他原先的肉身沒了,長壽秘方恐怕是白練了?!?p> 周語琴無奈搖頭,一邊運起真氣一邊低聲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心里有數(shù)嗎?”
“我細細想過了,應(yīng)該還是和上次演算有關(guān)??磥砟侨嗽谀氵@里確實沒算出什么,于是把矛頭對準(zhǔn)了你朋友?!?p> “他算出王麻子教我練武的事了?”
“肯定的!否則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會和一個凡人過不去,他的想法其實和我當(dāng)初一樣,把王麻子殺了再說,以免高品武功進一步泄露。”
周語琴猛然驚叫道:“遭了,少林僧人有很多也練了二品武功,會不會……”
楊戩搖頭道:“這個我也想過。那個秘方十分深奧,當(dāng)世恐怕只有王麻子一人能讀懂,就算少林僧人拿到秘方,他們也無法倒推出武功來。再說了,誰會想到秘方居然和武功有關(guān)?幾千年來都沒人想到。這個道理我能想明白,那人更能想明白?!?p> 周語琴略感心安,當(dāng)初在西涼時若不是王麻子詳細解釋,自己確實讀不懂秘方,更別提倒推了。她忽然又一驚,剛要說,楊戩搶先道:“你想到了封州的那些祭司,是嗎?”
周語琴點頭。楊戩說:“他們肯定讀不懂,否則早練成了。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我會盡早派兄弟們?nèi)シ庵菀惶?,把秘方毀掉,以絕后患。”
周語琴苦笑道:“如此看來,今后世上只有我一人知道這個秘密了。那人肯定不會放過我的。”
楊戩緊握著她手,說:“所以你要小心應(yīng)對,況且我就算拼了命也不會讓你出事的!”
周語琴連忙捂住他的嘴,二人緊緊相擁,都覺得對方是自己這輩子最重要的人。過了良久,她說:“那人的演算好厲害啊,照這么說我今后的一舉一動豈不是全在他的掌握之中?”
楊戩搖頭道:“不必如此悲觀。演算天數(shù)屬于偷窺天機,逆天行事,極耗功力。更何況他在你這里還失敗了,必然會遭到上天的反噬。我猜他現(xiàn)在輕則損失靈力,重則減壽?!?p> 周語琴這才明白,過去看神話書上所寫,那些仙人動不動就掐指一算,或是心血來潮,似乎世間萬物都在股掌之間,原來要付出極大的代價才能做到。她問:“那個盜走肉身的人是誰?你有頭緒嗎?”
楊戩大皺眉頭,說:“此事甚怪!他偷就偷了,為什么還要放一具新鮮尸體?!?p> 周語琴思索片刻,說:“或許他只是為了盜肉身,不想殺人,所以給你留具尸體,好讓你救活王麻子。”
楊戩苦笑,似乎也沒別的解釋了。周語琴問:“王麻子是偶魂人,那人偷了肉身,豈不是連另一幅魂魄也一同偷走了?”
“是,他偷肉身的目的就是為了那幅魂魄。”
“你覺得王麻子的肉身還能活嗎?”
楊戩沉吟道:“這要看那魂魄能不能反客為主,掌控肉身。不過盜肉身之人法力極高,或許另有辦法也未可知?!?p> “那個算天數(shù)的人算出王麻子是偶魂人了嗎?他和盜肉身的人是一伙的嗎?”
楊戩搖頭,實在不知。周語琴也覺得這些事都太過怪異,嘆道:“一切都是因為我的武功所致?!?p> 楊戩點頭道:“其實他們比你更害怕,你一個人就這么厲害了,若是凡人再冒出幾百、幾千個像你這樣的,那神仙都可以一邊歇著去了?!?p> 周語琴被他這話逗笑了,心想怪不得當(dāng)初黎山老母那么擔(dān)心三品武功泄露。她又問道:“黃飛虎想到玉帝那里告發(fā),你為何阻止?”
“玉帝并不想和他們鬧翻,不會嚴懲的。如果天地間還有一點正義的話,只能是在地府了。黃飛虎嫉惡如仇,的確是看守地府的不二人選。這次多少也算給了太乙一點教訓(xùn),如果黃飛虎被調(diào)走,那以后連這點教訓(xùn)都保不住了?!?p> 周語琴長嘆一聲。她過去也參與過一些政事,這些道理其實都懂,只是實在不愿去想罷了。本以為今晚見楊戩是件令人高興的事,沒想到越談越郁悶,她想了會,笑道:“你和你舅舅和好了嗎?”
楊戩哼了一聲不說話。周語琴埋怨道:“我不是叮囑過你嗎?怎么這么不聽話!”
楊戩一拍大腿,道:“是太聽話了!”他把見玉帝的情形說了一遍。
周語琴終于高興起來,說:“這不是挺好的嗎?”
楊戩嘆道:“我向來聽調(diào)不聽宣,自立門戶,玉帝也拿我沒辦法。如今舅舅外甥的叫著,反而搞得我渾身不自在,硬也不是軟也不是?!?p> 周語琴不住偷笑。楊戩說:“罷了,為了你我就忍了,就是以后來凡間不像以前那么方便了?!彼鋈幌?,天庭有那么多神將,當(dāng)初玉帝為何偏偏要我來監(jiān)視語琴,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