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磁力的妙用
周語琴靜靜看著，臉色鐵青，咬著嘴唇不說話。楊戩也眉頭緊鎖，感覺像是吃了個蒼蠅。他嘆道：“唐僧前世被吃九次，三界的神仙妖魔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但沒想到事情的經過居然是這樣的。”
周語琴冷笑道：“怪不得沙僧信心滿滿，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原來他親身參與了，知道內情?！?p> “佛門吃肉之事十分隱秘，外人就算知曉也無實據，不知是何人施法做了這個影像，有何圖謀?！?p> “沙僧說他在三月中旬知道了這個影像，而我在三月初一被元始演算，王麻子三月初三被人勾魂，這個……”
楊戩沉吟道：“我也覺得蹊蹺，這幾件事或許有所關聯(lián)，似乎有人在暗中操縱。”
周語琴點頭道：“我也是這么想的?！?p> 二人默默沉思。過了好久，周語琴嘆道：“算了，想不明白還不如不想。這個缽盂怎么辦，依我看還是交給玉帝吧。”
“什么？”楊戩大感意外，說：“那豈不是合了沙僧的心意？”
周語琴笑道：“他都死了，合什么心意！這些影像非同小可，玉帝是三界之主，理應交給他?！?p> 楊戩連連搖頭，說：“語琴，你把玉帝想得太善了，何況天庭是這些事的始作俑者?！?p> “我明白，無論是大鬧天宮、安天大會，還是后來的佛門吃肉、唐僧取經，說穿了無非就是道佛兩家相爭，而天庭在中間平衡，誰強就打壓誰?！?p> “你既然都知道，還準備把缽盂交給玉帝？”
“玉帝統(tǒng)領三界，豈能沒有一點帝王之術？這在凡間一點都不稀奇。我經歷過亂世，我很清楚，皇帝昏庸固然可惡，可天下大亂更是可怕，何況玉帝未必昏庸，由他掌控局勢，好過道佛亂斗?！?p> 楊戩對玉帝不信任，聽了這話很不贊成，但也知道她痛恨亂世。他們二人相識也有些日子了，又情意綿綿，今天卻第一次起了分歧。周語琴本想再勸，卻意興闌珊。她自小就喜歡與人辯論，視為樂事，可要她和楊戩爭辯，卻提不起半點興趣。楊戩也覺得很沒意思，笑道：“我的將軍大人不光精通兵法，還熟知政務，好吧，就依你?！?p> 周語琴見他同意得有些勉強，挽住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問：“戩哥哥，你生氣了嗎？”
楊戩笑道：“哪有此事！我怎會生你的氣？我在這洞里呆得時間不短了，要早點回天庭去見玉帝?！?p> 二人攜手向外走去。楊戩把缽盂揣入懷中，手很自然地垂下，對著身后的溫泉池微微一抖。周語琴只顧著往前走，既沒看見，也沒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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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語琴回到渭南縣，來見李治。李治正和樊梨花、云來子商量下一步的行止，見她來了，大喜。樊梨花早已派出快馬，把遇襲的事稟報朝廷，因此建議原地待命，等皇上旨意來了再說。李治心想，父皇接到奏折后肯定要我回去，我這次離京，一路游山玩水，結果連祈福這么簡單的小事都沒辦好，實在丟臉。周語琴看出他的心思，進諫道：“佘莽已死，此去再無危險，何況還有華岳圣母的保護，不必擔心?！?p> 李治聽了心頭大定，樊梨花也覺得有道理，并不反對。云來子垂頭喪氣，全無往日的風采，一言不發(fā)。他們計議已定，李治傳令下去，隊伍快馬加鞭，全速前進。眾人經過這一劫都沒了游玩的心情，匆匆趕路，不一日已到華山腳下。李治馬不停蹄，沐浴更衣后前往雪映宮。那些皇親國戚、妃子們也都換了盛裝，一同隨行。到了宮前，早有主祭的道人鄭重獻上牛、羊、豬三牲，稻、黍、稷、麥、菽五谷。云來子既在，主持的事務原本非他莫屬，可他實在提不起精神。李治領了眾人磕頭祭拜，焚香禱告，自有一番熱鬧。周語琴在后面遠遠站著，只當看戲。
當晚，大伙宿在宮內。周語琴從李治處借了本《漢書》，回到自己房間，翻到王莽一節(jié)，仔細研讀起來。據史料記載，王莽雖謙恭儉讓，禮賢下士，實則沽名釣譽之輩。他不顧實情，盲目推行“復古改制”，政策朝令夕改，百姓未蒙其利，先受其害，最終天下義軍蜂起，將他推翻殺死。周語琴放下書，細細思索：王莽與隋煬帝不同，煬帝施政并非全無道理，只是太急，而王莽卻十分古怪，但他死時已六十九歲高齡。即便昆陽之戰(zhàn)莽軍獲勝，義軍被平定，王莽恐怕也活不了幾年，而他的繼承者難道比他還古怪？周語琴對亂世中的所謂“義軍”是什么德行一清二楚，口口聲聲替天行道，實則燒殺淫掠，無惡不作，與官兵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劉秀雖然英明，可他的云臺二十八將中有幾個沒干過屠城的事呢？后漢建立之初，天下人口已損失十之八，慘不忍睹。不妨假設一下，當時的人們若能再苦捱個幾年，把王莽熬死，其結局未必比后來更壞。那個法力球當真如此湊巧，剛好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莽軍陣中？
她正凝神思索，忽然感覺體內真氣翻騰，急忙起身，只見一道白光射來，屋內多了一人，正是華岳圣母楊嬋。周語琴拱手笑道：“娘娘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沒想到你會來看我?！?p> 楊嬋嘆道：“你們這一大幫子人好不客氣地闖入這里，害得我都無家可歸了！”
周語琴忍不住抿嘴而笑，趕緊讓座。她見到楊嬋如見親人，楊嬋上次與她匆匆一別，今日也想多了解一下這個未來的“嫂子”。二女志趣相投，聊得甚歡，很快熟稔起來，彼此以“你”相稱。楊嬋雖是大仙，身上凡人習性很重，講了很多趣事，沒一件正經的。不外乎西村的張生來華山求子，等孩子出生后發(fā)現(xiàn)他和鄰居王老漢長得有些相似；東村王婆家的母豬生了一窩小豬，其中一只口吐人言，管王婆叫媽媽。周語琴聽了，笑得前仰后合。
二女興致勃勃，嘰嘰咕咕聊了半夜。楊嬋終于準備告辭了，說：“天晚了，你早點睡吧。上次大戰(zhàn)后還剩下二十幾個小妖，你覺得如何處置為好?。俊?p> 周語琴正聊得開心，猛地聽她說起煩心事，不禁皺眉道：“他們都殺過人，你全宰了吧！”
楊嬋點頭。周語琴心中忽然一動，問：“你這里有沒有好點的磁石？要磁性強的?！?p> “有，我平時拿它們練功，你要我送你一塊?！彼膊粏柧売?，取出符紙，手一抖瞬間發(fā)了符信，比樊梨花不知快了多少倍。
沒多久，幾個女仙抬著一塊石頭飛進屋來。周語琴一看，那石有二丈多圍圓，七八尺高，驚嘆道：“好大！這一整塊都是磁石嗎？”
楊嬋笑道：“這算什么，我哥哥那里有塊上古神石，磁性超強，那才叫大呢！下次你去灌江口可以見識一下?！?p> 周語琴連連道謝，說：“那些小妖你給我留幾個吧，我另有用處?！?p> 楊嬋微覺奇怪，也不多問，說：“可以，但不能把他們帶到這里來，臟了我的地。我將他們關在后山清涼洞，你明日自己去找吧?！?p> 周語琴謝過，楊嬋領著女仙們走了。第二天一早，周語琴叫來兩個突騎士兵，讓他們去請樊梨花、云來子，然后扛了磁石，來到清涼洞。此處十分寂靜偏僻，洞口有兩個女仙把守，見她來了，掉頭離去。她走進洞，見里面關著三個小妖，都被鐵鏈捆縛，穿了琵琶骨，其中一個還是頭目——野牛精。過了一會，樊梨花、云來子也到了，見了妖怪十分驚訝。樊梨花說：“圣母還沒把妖怪殺光啊？這是什么？磁石？好強的磁性！”
“這幾個是圣母專門留給我們的。上次府兵與小妖作戰(zhàn)，刀劍無法深入妖體。道長，這方面你在行，勞煩看看這石頭，能不能把它打造成兵器。”
云來子摸了摸磁石，仔細端詳了一番，贊道：“好石頭！真是罕見！嗯……貧道猜想，莫非周將軍認為用磁石打造的兵器可以破妖法？”
“我也是瞎猜的，到底行不行還需在這幾個小妖身上試過才知?！?p> 三個妖怪聽了這話大恐，哀求連連。三人哪去理睬他們。樊梨花、云來子知道此女深不可測，她既然這么說，必有幾分把握。樊梨花喜道：“若真是這樣，以后凡人軍隊就不怕妖怪了?！?p> 云來子說：“這石雖大，終究造不了幾件兵器，但東土磁礦很多，讓曠工仔細找找，還是能找到不少好礦的。只是磁石太脆，不如鋼鐵堅韌，其實……不一定非要直接打造……”
周樊二女十分意外，齊問：“難道還有別的辦法？”
云來子答道：“如果周將軍的判斷是對的，那么磁性才是關鍵，只要把鐵器在磁石上摩擦多時，就能獲得磁力?！?p> “太好了?！狈婊ㄉ跸?，轉身出洞，片刻后領了兩個突騎回來，原來她來的時候帶著親兵。云來子拿了突騎的佩刀，在磁石上用力來回摩擦。過了好一會，他覺得差不多了，把刀還給突騎，使了個眼色。突騎會意，想到那天晚上那么多兄弟戰(zhàn)死，對妖怪恨之入骨，朝著一名小妖狠狠砍去。果然，配刀勢如破竹，當即砍下了妖怪的腦袋。樊梨花三人見狀齊聲歡呼。周語琴暗嘆，那天差點被接引佛壓死，也算是因禍得福，竟窺探到了法術的絕大機密。
另一名突騎也躍躍欲試，取了刀又砍死一名小妖。只剩下野牛精，嚇得魂飛魄散，喊道：“三位大人饒命，我還有內情稟報?！?p> 周語琴一愣，當即笑道：“好啊，只要你說的屬實，我就饒了你?！?p> 樊梨花知道她的心思，很不以為然，嘴唇微動，終究還是沒開口。
野牛精雖然兇悍，骨子里還算老實，信以為真，大喜，忙說：“佘大王還有一個兒子，名叫佘凡，已經去京城了?！?p> 三人吃了一驚。樊梨花急問：“他去京城干什么？”
野牛精哭道：“這我真的不知，我只是佘大王手下一個嘍啰。”
周語琴道：“也罷，說說那個佘凡吧，到底怎么回事?！?p> “他是大王早年生的，前些年一直在云游四海，一個月前回來看望了一趟他老子，接著就去京城了。他干嘛去我確實不知。”
周語琴百般威逼利誘，可野牛精所知實在有限。她有些后悔，當初不該心情煩躁，倉促殺了佘莽，見問不出什么了，一掌拍死了野牛精。樊梨花暗暗皺眉，心想周姑娘別的都好，就是老喜歡騙人，說話不算數。她年齡雖然只比周語琴小幾歲，但出道晚很多，又在西涼長大，年少時沒經歷過戰(zhàn)亂，學了滿腦子的“仁義禮智信”，不像周語琴那么狡詐狠辣。
云來子說：“看來的確有效，只是通過摩擦獲得的磁力時間久了會消退。”
樊梨花說：“這個簡單，多搞點小磁石，讓兵士們隨時攜帶即可?！?p> 周語琴點頭稱善，猶豫了一下，問：“道長，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云來子長嘆一聲，神色黯然。他自修行以來一直春風得意，對師父敬若神明，突然遭此大難，只覺得前路茫茫。他低頭道：“等晉王之事一了我就退隱山林，從此不問世事?！?p> 周語琴搖頭道：“不妥，我覺得你還是繼續(xù)為朝廷效力為好?！?p> 云來子一愣。樊梨花打斷他們，說：“道長的事我會幫忙的，還是先說佘凡吧。他爸是蛇精，他肯定也是蛇精，此去恐怕會圖謀不軌，我們要及時制止！”
周語琴嘆了口氣，這次事件雖起自沙僧，但佘莽卻是死在自己手中，沒想到他還有個兒子，盡管心中厭煩，總還是要有始有終才行。她無奈答道：“我有窮奇，速度快，先回京城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