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紅豆

　　四個人涮火鍋，葉昕吃了幾片土豆，鍋里沸騰的湯水，觸及舌苔的熱辣，讓她感覺和重慶這座城市來了一個正式的擁吻。

　　謝鴻飛一邊吃肉一邊問蕭煜道：“叔叔阿姨那邊沒問題吧？我可能會做一些采訪之類的，留作后期素材。這次臺里給了三天時間，我還要拍姚友賢，所以可能明天一天專門拍你的部分，后天就去郊區(qū)，2號那天我會和小姚一起回來找你?！?p>　　蕭煜拿著大漏勺幫大家涮羊肉，點頭道：“恩，我和我爸我媽都說了，他們還挺配合的。明天幾點？我過來接你們?！?p>　　“不用了，來回多麻煩，你把地址告訴我，我們打車過去吧?！敝x鴻飛吃了幾口紅糖冰粉，擦了擦嘴角說。

　　葉昕一直在旁邊聽著，和毛毛一起和碗里的食材做斗爭。她一個被臨時拉來的人，根本沒搞清楚這個節(jié)目的選題定位是什么，更遑論加入進去指揮了。像她這種喜歡站在前頭沖鋒陷陣類型的姑娘，遇見這種叫人抓瞎的場面，就算抓耳撓腮了也只有干著急的份兒。

　　謝鴻飛又和蕭煜說了一些注意事項，以及明天的服裝搭配。桌上的葷菜早就吃完了，素菜也沒剩多少，葉昕捧著紅糖冰粉喝得慢條斯理，忽然發(fā)現(xiàn)他們這張桌子靜了下來，另外三人都看向了她。

　　“額，我吃好了……”葉昕覺得一陣不好意思，放下吃了一半的冰粉。謝鴻飛看著葉昕剩下的大半碗冰粉，以及方才都沒見她怎么動筷子，心里直感嘆這江南女子怕不都是小鳥胃？

　　毛毛開頭吃的太快，也沒吃多少就覺得飽了，此刻正坐在位置上等著肚子里的東西消化掉。

　　“你們先坐著，我去結賬?！笔掛蟿傉酒饋?，就被謝鴻飛拉了回來，謝鴻飛擺手說：“別浪費那錢了，我們臺里可以憑發(fā)票報銷的，不然我們剛才點菜點那么起勁是為啥??？”

　　蕭煜也沒有太過堅持，見謝鴻飛這么說，便連連笑道：“行。”

　　走出火鍋店，外頭已近十點，正是夜生活開始的時候。

　　葉昕和毛毛都覺得很累，只想回酒店休息，倒是謝鴻飛吃了頓火鍋就跟服了靈丹妙藥似的，此刻活蹦亂跳的像只猴。要不是考慮到明天拍攝，得讓蕭煜保持好狀態(tài)，他鐵定讓他帶他去附近的夜店蹦迪。

　　因為蕭煜是就近選擇最方便的，所以酒店離得不遠，幾個人跟著蕭煜步行十分鐘就到了。蕭煜見三人上了樓，自己才出去打車回家。

　　葉昕拿出房卡開了門，走到床邊，一個俯身，把整個身體都摔進了柔軟的被子里。她覺得今晚活得好累，只想嘆氣哀嚎火鍋店的空調溫度不夠低，惹得她幾次覺得臉上熱辣辣的。蕭煜似乎又變好看了，一如既往地會照顧他人的情緒，只是這次他人里頭還包括謝鴻飛和毛毛。

　　一想到這，她就在被子里翻來覆去，覺得一陣煩悶。

　　過了一會兒，她從床上爬下來，穿上酒店的拖鞋，踢踢踏踏地跑出去，敲謝鴻飛的門。

　　謝鴻飛這會兒剛要準備去洗澡，聽到這敲門聲，不得不把脫掉的衣服又穿回來，他開門見是葉昕，問道：“怎么了？”

　　“謝哥，您那邊有這次節(jié)目的資料嗎？我想了解一下，時間太匆忙了，周制片都沒和我們說。我怕明天拍攝會給你拖后腿?！比~昕雙手合十做了一個拜托拜托的動作。

　　謝鴻飛不疑有他，從行李箱里翻出一疊明天要拍攝的內容遞給葉昕。

　　“謝謝謝哥。”葉昕抱著那疊文件沖謝鴻飛半鞠躬完，便奔回了自己房間。

　　謝鴻飛看著葉昕這干勁十足的樣子，心里對實習生的那點偏見也煙消云散了。

　　翻開明日要拍的內容，葉昕大致瀏覽了一遍，結合周溢PPT里的賽制，她搞清楚了這其實是一個素人養(yǎng)成節(jié)目。相比早年選秀的不同之處是，他們試圖搞個全景式真人秀，把選手的衣食起居都公布在大眾面前，但是最終的選擇權依然在評委手里。

　　她腦子里漸漸有了一些想法，但是困意襲來，她慢慢合上了眼。

　　·

　　第二天一早，謝鴻飛扛著攝像機和采訪話筒，葉昕拿著反光板，毛毛背著書包，包里裝著拍攝資料。三人坐上出租車，直奔蕭煜家所在的小區(qū)。

　　蕭煜接到電話，早早地就等在了小區(qū)門口，笑著把他們迎進來。蕭爸蕭媽習慣早起晨練，謝鴻飛本著生活化原則，干脆就在小區(qū)里架起三腳架，拍了蕭爸蕭媽的單采鏡頭。蕭媽媽年近五十，但依然保持著苗條的身段，個子很高，氣質很好，可以看出年輕時是個美人，她為人健談，面對鏡頭的時候毫不怯場。

　　毛毛嘴甜，拉著她閑聊得知，原來蕭媽過去是電臺主持人。而蕭爸相比蕭媽就略向內一些，為人很儒雅，說話慢條斯理，但很符合邏輯性。葉昕看到鏡頭里侃侃而談的蕭爸，終于明白蕭煜身上那股天生的溫柔從何而來。

　　上午外采結束后，大家一塊上了樓，謝鴻飛拍了幾個蕭煜的生活畫面。葉昕站在旁邊打光，蕭媽媽切了水果招呼大家一塊吃。毛毛坐下來和蕭媽媽聊天，葉昕和謝鴻飛則站在陽臺的窗簾后面看剛才拍的畫面有沒有哪里虛焦。

　　“叔叔阿姨，蕭哥哥長這么帥，你們從小到大是不是從來沒操心過找兒媳婦的事兒啊？”毛毛笑得燦爛，問出來的話也讓沙發(fā)上的蕭爸蕭媽笑得前仰后合。

　　“以前還真沒操心過，覺得他大學畢業(yè)考個教師資格證，回家當個美術老師挺好的。但是這孩子說他有什么音樂夢想，想當明星，拉著我們軟磨硬泡了好久，我想著反正咱也輸?shù)闷穑碗S他去吧。”蕭媽說起這事兒，似乎還是有點不大情愿，但是面上用軟磨硬泡四個字就輕輕帶過了，“我們在那個圈子里也不認識什么人，沒辦法幫他，就看他自己了。只是這出道當明星，估計找對象結婚就沒那么容易了?！?p>　　“當了明星還怕找對象啊？”毛毛小小的腦袋里充滿大大的疑惑，“娛樂圈那么多美女呢?！?p>　　“咳，孩子你還是太單純?！笔拫尶粗荒樚煺?，怪道：“結婚這種事要找身邊的，咱知根知底，才知道適不適合。圈子里的那些姑娘，我不敢說全部，但是有很多都……額，是有點事業(yè)心的?！?p>　　蕭媽也不好意思把話說的太直白，迂回著表達了自己的意思。葉昕在一旁擺弄著設備，眼神時不時地往沙發(fā)這邊瞥，方才蕭媽和毛毛說的話，她全都記在了心里。

　　中午蕭爸親自下廚，做了幾個地道的重慶菜，油辣辣的擺了一桌，唯獨中間是道清淡的鯽魚豆腐湯。

　　“哇塞，蕭叔叔真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阿姨我好羨慕你啊！”毛毛看著辣子雞、回鍋肉、水煮魚片、青椒木耳炒肉絲和最經典的麻婆豆腐，眼睛發(fā)亮。

　　蕭媽媽坐下來笑著說：“羨慕吧，小煜也會做飯的，重慶男人耙耳朵?！?p>　　毛毛一臉問號：“什么是‘耙耳朵’？”

　　蕭媽媽盛了碗鯽魚湯：“方言，怕老婆的意思。重慶姑娘潑辣又獨立，所以男孩子要學會體貼老婆，才能在家里有地位?！?p>　　“難怪蕭煜想找個溫婉知性的?！比~昕忽然笑著脫口而出道。

　　一時間，飯桌上的目光都匯聚在她身上，她正準備夾水煮魚片的手停了下來，有點局促地看著大家。蕭媽媽一直在和毛毛聊天，葉昕太安靜，她一直沒怎么注意這個姑娘，直到這句話，才令她以審視的目光打量她。

　　蕭煜也是很驚訝，因為他記得這話他從未和葉昕說過，想來定是韓明薇轉述的。他一瞬間緊張起來，怕和葉昕的朋友關系會因此結束。

　　“看來咱兒子是想找個女版的我。”蕭爸打趣著解圍。

　　大家都不再聊天，默默吃完了飯。

　　·

　　下午在蕭家的書房拍完蕭煜畫畫的場景后，謝鴻飛借蕭煜的電腦導入了素材，瀏覽了一遍有沒有哪里的光線色彩有問題。毛毛學的是廣播電視學，本就偏技術流，也跟著謝鴻飛一起看。

　　葉昕坐在蕭煜房間的單人沙發(fā)上，玩著手機。方才進屋，她就已環(huán)顧了一圈，很宅男的一個房間，書架上擺滿了日本動漫，有七龍珠，有海賊王，還有哆啦A夢。白色簡約的書桌上除了一臺電腦以外，還擺著一排CD。

　　窗臺前的白色薄紗背后，深棕色的遮光窗簾此刻正被束帶綁成一個Y字形，仿佛一棵失去生命力的頹廢的枝丫。

　　“喵?！彼┲鴽鐾系哪_邊忽然出現(xiàn)一只毛茸茸的生物，嚇得她立馬抬起了腳。

　　蕭煜端著牛奶和餅干進來看到這一幕，蹲下來對著那團毛茸茸生物喊：“紅豆，到爸爸這里來?！?p>　　葉昕往腳下仔細一看，發(fā)現(xiàn)原來是一只白色的布偶貓。它的窩正好在沙發(fā)和書架之間，此刻估計是剛睡醒。她其實有點怕貓，雖然她偶爾也會被寵物貓的圖片萌到，但真叫她養(yǎng)一只貓，她會嫌麻煩且費時費力。

　　這只叫紅豆的布偶貓，在聽到蕭煜的召喚后，踩著優(yōu)雅的貓步走過去。

　　蕭煜拿了一塊貓餅干放到它的嘴邊，紅豆開始舔著他的手臂。蕭煜單手摸了摸紅豆的腦袋，笑得一臉寵溺，然后站起來，給葉昕遞了一杯牛奶。

　　“嚇到你了吧，忘了告訴你們我屋子里有貓了?！笔掛嫌X得有些抱歉。

　　葉昕抿了一口牛奶，搖搖頭道：“沒有，很可愛?！?p>　　蕭煜嘴角上揚，端著牛奶去給謝鴻飛和毛毛。

　　“不行不行，這個好像過曝了，估計當時調白平衡的時候沒調好?！敝x鴻飛看著視頻里一段蕭煜在小區(qū)樓下走來走去的素材，嚷嚷道。見蕭煜端來的牛奶和餅干，二話沒說先喝了一大口牛奶。

　　蕭煜：“沒事，一會兒下去補拍就行。我沒問題的?！?p>　　毛毛看了一會兒，問道：“謝哥，后期還能補救嗎？”

　　謝鴻飛想了想說：“補救應該是能補救，但是還是盡量不要麻煩后期了，他們后期要做的東西太多了，能前期拍好的盡量別麻煩后期。咱一會兒再下去補拍一條吧？嗯？”說完，他從托盤里拿了幾塊餅干扔進嘴里。

　　蕭煜：“額，謝哥，這是貓零食?！?p>　　謝鴻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