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歸樓的喧鬧并不會因為冷惜的一時離開而變得冷淡,這里絲竹雅樂依舊如故,紙醉金迷更勝往昔,無論之前有沒有來過忘歸樓,這聞名京城的地方若是不進來見識一番,那就有虛此行了!
而且來這里揮金霍土的并不僅僅是那些高官貴勛,即便是寒窗苦讀的窮苦士子也一樣忍不住慕名而來,但是這種沒有銀子傍身的讀書人進來不過是一飽眼福,若是再想其他不該有的念頭,最后只會被“請出去!”
這種事情每年都不鮮見,特別是到了如今眾英匯集,每一日都會有人被驅趕出去!
就如現(xiàn)在這樣,下方嘈嘈雜雜鬧作一團,就是有著一個付不起銀子的儒衫讀書人被驅趕!引得來此的客人們都圍觀,好不熱鬧!
看這讀書人氣勢不俗,英氣蓬發(fā),行為舉止皆是不凡,身上的儒衫更是蠶絲縫制而成,非是尋常富貴人家能夠擁有!
不過就是這樣一個有著良好教養(yǎng)的讀書人,身上卻無半點銀兩,卻想要來到“日進斗金”地忘歸樓游玩?當這里是什么地方了?真以為傳說中的一見鐘情當真存在?自己出眾到忘歸樓的清倌人奮不顧身與之共筑美談?傳說到底是傳說,這個世道有銀子不一定行,但是沒有銀子在忘歸樓肯定不行!
“你們這是做什么?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tǒng)?不知道男男授受不親么?快點放開我!煙云姑娘還在等著我呢!”那讀書人不斷掙扎,想要掙脫掉幾個忘歸樓護衛(wèi)的捉拿,但是書生的力氣怎比得過這些身強體壯的護衛(wèi)!
“你這小子,真是不知好歹!就那么幾兩銀子居然敢到這里來玩樂!看你穿的體體面面的還以為你是個富家子弟!不過是將你驅趕出去,東家不計較你吃下的東西已經不錯了!你還想怎樣?煙云姑娘可是我們的花魁,平常一次酒宴就得數(shù)十兩銀子,就你?甭想了!哼!想要在這里白吃白喝?活膩了吧!“護衛(wèi)之中為首之人極為惱怒,見過無恥的人,但是沒有見過如此無恥,沒有銀子還想要在這里賴著不走,當這里是什么地方啊!善堂?沒有想到這些讀書人不要臉起來怎么可惡!
”我都跟你說了!我不是沒錢!只不過沒帶在身上而已!你看看我身上這件儒衫!這可是北地的雪蠶絲縫制而成的,價值數(shù)百兩銀子!“那讀書人奮力甩開護衛(wèi)們的拉扯,擺正了衣冠,義正言辭道!
“呵!小子!不要給臉不要臉!有本事你就拿這身衣服抵擋了!我們必定好酒好肉伺候著!”護衛(wèi)首領譏諷道,若不是冷惜不想壞了其他客人的興致,他們早就忍不住動手了,哪會和這書生瞎扯!
“嗯!”首領忽然看到這書生腰間一枚玉佩,翠綠晶瑩,無暇剔透,外表泛著潔凈的白光,就算是不會鑒賞玉石的武夫,都知道這是一枚絕世罕見的美玉!
“咱看你這腰間玉佩還算不錯!”定睛一亮,便是沒有絲毫猶豫下手。
但這書生在聽聞自己腰間的玉佩之時,便提起了警惕心!這可是自己的祖?zhèn)髦铮呐率丘I死了也不能拿去換茍且活命!
一時間爭執(zhí)再起,卻是引得忘歸樓內人人注目,甚至有客人還起哄了起來!
“李赫!助手吧!東家找這家伙!”紛亂嘈雜之中傳出一個聲音,卻是一個裝飾精致的少女從人群中緩步走了過來,對著一群護衛(wèi)道。
聽聞此言,李赫伸出去的手一頓,有些尷尬地收了回來,面帶惱怒看向這書生,對著少女說道;“東家怎會找他?這小子一看就是個小白臉!萬不可讓他給蠱惑住了!”
那少女聞言很是不滿,手指著李赫厲聲道:“李赫!你活得不耐煩啦!小姐的事情也是你能夠瞎說的!再不好好管管你的嘴巴就等著被掃地出門吧!”
嬌蠻、野橫!
李赫訕訕一笑,不敢反駁,只得將怒氣發(fā)泄在身旁的始作俑者身上,大力地一推!將這柔弱的書生差點推倒!
”算你命好!“留下這句話,便帶著手下的人去看守忘歸樓了!
”這位姑娘,多謝援手!“書生慌忙整理好臟亂地衣衫,臉上展現(xiàn)出一個溫和地笑容道。
”哼!“少女卻是不理會,憤憤地瞪了他一眼,隨后便頭也不回道:”跟我來!“
一時間圍觀的客人們盡是失望,沒有見到有趣的畫面,便紛紛散了,繼續(xù)享樂去了!而少女帶著讀書人來到了二樓一間雅閣內!
雅閣內的二人便是蘇若煊和冷惜!
冷惜不知道蘇若煊找這無賴的書生想要干什么,但是殿下既然覺得這人有用,那就不要多管了!在書生到來之時便起身離去!
”請坐!“蘇若煊站起身來示意,手一擺指著對面的位子,展現(xiàn)出溫和有禮的笑容道。
這書生尚有些拘謹,目光一直在掃視著雅間的周圍,心中有些坎坷不安!
”不知閣下何人?今日幫助在下解了此圍,在下留鞠,此恩必定銘記于心,他日若是有機會必當回報!“留鞠對著蘇若煊恭敬一禮道。
“不必如此!本王乃是當朝皇子封位淮王,這不過是隨手為之,你無需在意!”蘇若煊眸光暗閃,心里便想著如何利用眼前之人,于是直接擺明身份,開誠布公總好過隱瞞,反正留鞠對于自己來說沒有什么威脅!
這下留鞠卻是震驚了!沒有想到自己面對的是當朝的皇子!立即坐直了身子!
“方才本王在上方見到你腰間的玉佩,便覺得有些熟悉,而且本王也是一個愛玉的人,所以特意想要一觀,不知可否?”蘇若煊輕緩著語氣,頗為淡然!
“請恕在下斗膽,這枚玉佩乃是家中祖?zhèn)?,不可外借!“留鞠聞言目光游離,似乎有些顧及,但是又有猶豫!
”本王又不是向你討要這玉佩,而且若是本王有了那貪心,那方才不出面即可,到最后以本王的地位,這玉佩還不是到手了!“蘇若煊瞥了留鞠一眼,頗為無奈,人與人之間的信任?。‰S后遞給了留鞠一杯竹酒,寬言解釋道:”本王不過是想要鑒賞一二,難道身為皇族子弟,還沒有看到過更好的么?“
留鞠尷尬一笑,連忙接過泛著竹子特有香氣的酒,不知是否是自己的心緒被發(fā)現(xiàn)而感到心虛,于是趕緊歉意道:”還請殿下恕罪!“
說完連手上的酒都沒有喝,便趕忙將腰間玉佩取下,遞了過來。
”確實是一塊絕世罕見的寶玉?。 笆稚习淹娴挠衽逋w翠綠,翠綠之中卻有些白嫩!越看越是感到喜歡,同時也甚為惋惜:”可惜啊可惜!如此完美無暇的上等寶玉,居然是殘缺不全的!即便是找回了另一半,也不負之前了!“
看到這塊美玉,蘇若煊原先不過是突發(fā)奇想的猜測終于得到了驗證,在另一個人身上有著這塊玉佩的另一半!雖然心中隱隱有些想法,但是還要知道這二者之間是否有著聯(lián)系!
”真是可惜!若是能夠讓這塊玉佩得以復原也是一件幸事,不知閣下可知道另一塊的下落?“蘇若煊將玉佩交還給留鞠,頗為遺憾地問道。
留鞠一直矚目著蘇若煊的一舉一動,似乎想要知道蘇若煊的真是態(tài)度,但是他失望了!蘇若煊絲毫破綻都沒有表露出來,外在的表現(xiàn)就是一副極為惋惜之樣!
”讓淮王殿下失望了!在下也不知道另一半玉佩在何處!“留鞠坦言,索性這些事對于自己來說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更何況!留鞠在心底自嘲:當朝的皇子與自己的地位猶如天上地下!自己身上又有什么值得他掛念的呢!反正現(xiàn)在自己也已經身無分文了!又有什么好擔心的!”不過這塊玉佩在家父尚在之時還是完好的,曾聽聞是家父曾經在一些匪徒手中救下了一個士子,兩人相談甚歡,互相引為知己,而這玉佩不幸被刀劍砍成兩半,因此便將這玉佩作為信物,若是后世兩家子弟有何困難可憑此尋求幫助!可天大地大,人海茫茫之處何處可尋?“
留鞠目光熱切,他不知道蘇若煊在朝堂中的地位,他只知道蘇若煊隨手一揮便解決掉自己的麻煩,所以極為熱忱!希望以此能夠博得蘇若煊的好感或者是賞識!因為現(xiàn)在他已無路可走了!
若不是父親臨走之前不準他動腰間的斷玉,怕是現(xiàn)在已經交給淮王殿下了。
留鞠父親很固執(zhí),一直希望他能夠考取功名,不過留鞠并非能夠痛下決心苦讀圣賢書,平時游逛紅塵之地便是不少!文章雖算不錯但是還未能達到頂尖,原本這些無礙,但是自留鞠父親過世之后,只會讀書而不會打理家產的留鞠很快便花銷掉家產,無奈之下只能奮力一搏,或許還能上榜呢!
但是帶來的銀子很快便花光了!而離八月還有一段時間,還不知如何是好,此時若是能夠得到淮王殿下的資助,那日子便好過許多!
“不過也是你的運道,幸而遇到了本王!”蘇若煊嘖嘖感嘆,“本王恰巧看到過有一個人身上同樣有一枚斷掉的玉佩,看起外觀!正好與這一枚相合!”
僅僅只是和留鞠交談了一會兒,通過彼此的話語還有他的神態(tài)舉止,蘇若煊已經知道了此人的心性,這是一個被過度呵護的雛鷹,失去了庇佑!就無所適從!素日里便是揮金如土,而且還是一個享樂慣了的廢物,若非如此也不會沒有銀兩還敢來忘歸樓。
“不知淮王殿下可否告知于我?”留鞠眉間輕動,壓抑不住顫抖的聲音,之前父親因為固執(zhí),不想要打擾別人的生活,故而沒有跟自己說這人是誰!不過現(xiàn)在哪還管這些,有著父親的人情在,那么這被父親救下的那個人應當不會束手旁觀!
蘇若煊自然不會隱瞞,若真能在孫元佐身邊埋下一個容易收買的人,那么很多事情就容易多了!見到留鞠焦急之態(tài),不由莞爾:“不得不說你父親的眼光還真不錯,他救下的乃是當朝禮部尚書孫元佐!”
一聽聞是當朝大臣禮部尚書,留鞠的心一下子提到了頂點!手中的酒杯抖動著撒到了外面,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問道:“這!這是真的么?”
蘇若煊輕笑,舉杯道:“恭賀你!”
“不不不!在下十分感激殿下!”留鞠匆忙站起身來,提著酒杯慌忙道,因為太過于激動,酒杯的酒都被撒出一大半了!
“抱歉,十分抱歉!殿下!在下失禮了!”留鞠趕忙倒了一杯酒,敬道:“多謝殿下!”
對此蘇若煊同樣舉杯回敬:“無妨!本王最好助人為樂了!與人為善便是與己為善!”
“那在下便先行告辭了!改日必當上門拜訪!”留鞠說道,然后匆匆忙忙便跑出了門!
人只一會兒便消失了,只余下蘇若煊獨自喝著酒搖頭,嘴角勾起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