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茲的信心來源于充足的準備,最容易出問題的磨粉機械安裝最早,已經通過了試運行,現(xiàn)在還沒有試過的復雜系統(tǒng)就只剩攪拌和蒸汽管路了,糖化罐的清洗、試漏頭天都已經做了,剩下這兩樣可以馬上同時進行試運行。
木匠很快就調整好了攪拌的木齒輪布置位置,蒸汽管道的一點泄露林奇也很快帶人封好了,糖化設備雖然與過去有極大的不同,但操作反而變得簡單,弗里茲已經用沸水和人的體溫來大致標定出了六十度上下三十攝氏度的范圍,泡泡花只需把玻璃泡浸入到舀起來的料液中,觀察用蘇木紅染色的油滴在玻璃管中位置就知道大致的溫度了。
要斷開蒸汽時下方的鍋爐操作員會直接擰開管道上的螺旋閥,先把蒸汽排放掉中斷加熱再調整煤火。要冷卻時打開蓄水池的導流板,冷卻水就會直接灌進罐內的盤管,又帶著廢熱從比進口低的出口流出來。
第二天的試運行目的其實只有一個,那就是看最多加多少谷物粉會讓攪拌停止下來,理論是理論,實際是實際嘛,這里畢竟沒有大功率的電動機。
只加到弗里茲根據容積計算的最大加料量三分之二,攪拌就拉不動了,谷物粉末被加熱浸泡后淀粉膨脹膠結的效果還是很驚人的,但這種小麻煩只需把大團膠結的谷物粉團撈起來放在一旁,等到罐子里邊的熬化成糊狀時再投進去就解決了。
為了避人耳目試運行時投入的是干麥芽,糖化反應的終點還是用比重記來測量的,只不過現(xiàn)在換成玻璃制的,使用時必須多加小心。
等到糖都熬出來稱重之后,弗里茲抖了抖手里的紙張,和各種原料價值相抵扣今天這試生產就已經盈利了,如果馬上能把啤酒釀出來還能賺的更多一點。一千五百磅兩種谷物的混合粉,最后收獲的是一千兩百多磅糖,轉化率并不高(注:多糖水解會消耗水分子,糖質量比消耗的原料是會增加的)。
讓鮑勃駕車送格雷格去把這個試運行結果交給戴恩,弗里茲回頭打量著忙碌的奴隸們,他們在肖尼人的注視下清理著工具,因為還沒有釀酒,剩下的糖渣據說被清出來后一部分會成為他們的食物!
法貝爾又過了兩天才趕到,航海的時間在沒有機動船的年代是說不準的,也許你遇上一陣好風就能提前幾天到達,要是逆風或者誤入一條反向的洋流就慘了,有條船一天一夜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不但沒有前進,反而倒退了七十五海里。
這條船運來了桶材、酒花和釀酒師傅喬納森,兩兄弟一陣暗自商議就定下了他的任務,試驗用制糖的殘渣和一部分大米粉釀啤酒,可憐的喬納森要是知道自己大名日后會成為廉價啤酒的代稱,一定會連夜跑回費城。
回到紅土溪畔將將一周,弗里茲給印第安人們放了個假,日均產量一千磅而已,既然已經達到就應該休息一下,許多肖尼人對傳聞中巴爾的摩的繁華可是眼熱已久了。
大概因為制糖試驗成功的關系,馬里蘭州府的效率也高了許多,每個肖尼人都得到了他們的工作通行證,只是這上面的主人一欄是什么意思呢?弗里茲看了心頭火大,這分明是把黑奴的通行證直接填上肖尼人名字嘛!還好大多數(shù)肖尼人是不識字的,否則這誤會可大了。
弗里茲悄悄的將此事對尼奧作了說明,要換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換的下來,眼下可不能讓人落了單,否則拿出證件就說不清楚了。
搭乘著運糖的船,一行人來到了巴爾的摩,肖尼人除了參觀游玩之外也都想做一身白人的衣服,火怪的新衣服可把某些人饞壞了。
等到一切安排停當,法貝爾帶著一群婦孺為主的工人搭船返回,弗里茲則把獵手和他們的家人召集到一起,登上了七葉樹號。
如果不是因為它太小太慢,弗里茲還真得把她買下來才行了,這陣子借用實在是過于頻繁,每次見到尤金不等開口,他就會說:“要借船是嗎,她啥時候會回來,你自己去開……”
與往常不同的是這次帆船出航還拖著兩條多人劃艇,出港之后船頭指向東南滿帆破浪而去。弗里茲向許多水手打聽過,在切薩皮克灣口外一直有自己這次的目標活動。
雖然海水依然冰冷刺骨,但每天日照時間變長眼看著切薩皮克灣的漁汛要開始了。
看到已經離開了繁忙的水道,弗里茲讓大船停下,把獵手們分別放到小艇上,連同大船原有的救生艇湊出來三艘劃艇,然后開始演練狩獵陣型。
大船居中,兩翼的小艇分開向著假想的獵物包抄過去,獵手們使勁的劃著槳,幾度感覺小艇像要被劃的脫離水面一樣,而從大船的桅頂瞭望臺上不時傳來哨聲和鼓聲,這時負責監(jiān)聽號令的獵手就會把大船的要求轉達給掌舵的人調整方向。
一輪演練結束,獵手們都累的半死,返回大船后個個都像從水里撈起來一樣,這還沒完,弗里茲拿著本子一條艇一條艇的數(shù)說演練中執(zhí)行命令出錯和擅自行動的事。
劃艇不但是力量和耐力的訓練,也能培養(yǎng)艇員們之間的協(xié)同能力和默契,即使在機動快艇滿世界跑的時候,大國海軍們仍然保留著這一訓練項目。弗里茲進行演練除了讓肖尼獵人熟悉號令,也存有讓一盤散沙一樣的他們培養(yǎng)組織、協(xié)同能力的摸索目的。
出港時就已經較晚,演練結束不久夜幕就降臨了,七葉樹號就地下錨,船上黑乎乎的,大家就著星光吃完了晚餐,倚著成簍的石子坐在那聊天,因為弗里茲的要求出海時船員們的烈性酒也沒有了,代以低度的蘋果酒。
此時西方社會的夜晚是沒有公共照明的,富有的人家會點上動物脂油的燈和蠟燭,其中最昂貴的是用抹香鯨的鯨腦油制成的蠟燭。
城市中徹夜生產的工廠此時還沒有出現(xiàn),夜間照明是他們最大的困難,燈油還沒有廉價到血汗工廠也能用得起,直到美國的捕鯨船大量進入捕鯨行業(yè)把鯨魚產品的價格連著拉低了好幾波。
還在美國獨立之前英國人就發(fā)現(xiàn)從殖民地進口的鯨油是本國捕鯨船產量的四倍,殖民地的遠洋捕鯨船可以遠航極地的冰海邊緣去捕捉到巨大的格陵蘭露脊鯨,繁榮的捕鯨業(yè)后來讓倫敦有了西方世界第一條晚上點亮路燈的街道,燈罩下燃燒的就是鯨油。
常言道織席的睡涼炕,賣鹽的喝淡湯,此時的美國生產了世界上最多的鯨油,美國人卻幾乎沒有享受到鯨油帶來的光明,以至于二十多年后出了一個“鯨魚是魚”的故事。
1818年紐約的一個蠟燭制造商塞繆爾.賈德買了三桶鯨腦油,卻在街頭被一個魚油檢查員攔住了,于是發(fā)生了一場類似“白馬非馬”的辯論,只不過檢查員堅持認為鯨魚是魚,鯨油也必須像魚油一樣被檢查過是否被污染。最后這個案子上了紐約法庭,生物學家認為鯨魚不再是魚,而陪審團認為廣義的魚油就包括了鯨油,倒霉的商人敗訴要交每桶油25美元的罰款。
這個后果部分也是鯨油商人們造成的,如果鯨油在國內市場上很普及,也許就輪不到塞繆爾攤上這次訴訟了,而塞繆爾如果不是把鯨油蠟燭幾乎全部出口到英國和加勒比群島,大眾對鯨油也不會一無所知。
“弗里茲朋友,我們這么辛苦的演練劃船到底是為了什么呀?”有獵手終于休息夠了,向弗里茲發(fā)問道。
“這次我們要在海岸線附近尋找小鯨,它們游動很快,如果小艇不能快速的堵住它們游向深海的方向,它們一旦受驚就會逃的無影無蹤,現(xiàn)在知道為什么要讓你們練習劃船和聽號令行事了吧。”
弗里茲不可能把所有困難都亮出來,那樣肖尼人可能就會打退堂鼓了。
他所說的小鯨其實是長肢領航鯨,在此時的大西洋近海有超過百萬頭的數(shù)量分布,這種鯨魚體型比海豚大一倍,卻又是鯨魚中的小個子,比小須鯨還小的多,一頭的體重也就相當于兩三頭牛,與海豚淺色的皮膚不同的是領航鯨表皮是黑黝黝的。
美國捕鯨船的水手們把領航鯨叫做黑魚,顯然他們是把它當做魚的,在捕捉抹香鯨的冒險之余也會捕捉黑魚煉上幾桶油作為調劑。
領航鯨是敏感而膽小的動物,很像陸地上的白尾鹿,因此很容易被驅趕,丹麥法羅群島的居民上千年來保持著捕殺領航鯨的傳統(tǒng),此地由于長年一直刮著大風,牧草難以生長,無法飼養(yǎng)牛羊,居民只能靠捕魚為生,為了獲得動物蛋白質和脂肪他們每年都要在領航鯨洄游經過時進行圍捕,屬于被國際社會接受的生存捕鯨。
這些漁民也沒有先進的技術,就是劃著小船或者快艇,守在領航鯨的洄游路線上,當鯨魚足夠接近的時候,獵手就會向領航鯨頭部附近投擲石頭,驚嚇鯨魚改變行進的方向,帶頭的鯨魚轉向往往造成其他鯨魚也跟著轉向,法羅群島的居民繼續(xù)不斷的向鯨魚旁邊的水里扔石塊,驅趕著它們游向海灣,擱淺在海灘上。
剩下的就由屠夫來完成,他直接一刀切斷鯨魚的延髓,給鯨魚一個沒有痛苦的死亡,但是由于每次捕獵數(shù)量太大,畫面美的不能看,也飽受動保人士的抨擊。
弗里茲計劃未來要帶著這些肖尼獵人去大洋上冒險,如果仍然有人不能聽從號令與其他人行動一致,那么他最好現(xiàn)在就暴露出來,他早一點退出對所有人都好。
法羅群島這種獵捕領航鯨的行動最能體現(xiàn)出各個小隊(小艇)的配合水平,所以是目前最理想的選拔方式。至于鯨魚,你如果可以在陸地上捕鹿為什么不能下海捕鯨呢,難道18世紀的鯨魚天生比鹿高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