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姑姑？”席萬看向前面的三人，除了婉兒剩下的都不曾見過，婉兒怎么會跟他姑姑在一起？等一下，他有姑姑自己怎么不知道？
“常兒？”無昭望見席常和席萬，突然感覺兩人長得如此相像，再想想名字……
“姑姑，常兒可找著你們了，婉兒小師妹你可受了委屈了?！毕Ｄ罅四笸駜旱娜饽樄笮陕?。
“你……？”席萬走到跟前看著無昭，無昭行了佛禮回認真地的說到：“多謝師弟前來搭救，大恩大德此生必報?！毕f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師兄當真菩薩下凡變化無窮，受教了?！?p> 無昭點點頭向他們介紹到：“這位是……”
“在下昔年，是來拜師學藝的，如果沒有猜錯，想必閣下就是寒霜城掌門了，我們誤入此處一直被困，終于得救，多謝掌門，多謝高僧?！?p> 席常答道：“言重了，說起來，這也是我們寒霜的過錯，”他舉目四望，感慨一聲，“若沒有這個迷陣，也不會讓依婁國就此毀滅，你們也不會迷路了，等我們出去以后，我就把這里撤了。我還從未來過此處，沒想到如此……寒霜城，會彌補自己的過錯?！?p> 兩日之后，眾人在寒霜城清澈的早晨醒來，昔年基于功底深厚，又是無昭的朋友，很快便通過了考核正式拜師寒霜城。無昭沒有多說什么，她想也許月九鴉變了，那為什么還要在把他們重新拉回到仇恨中，不如放過彼此。而席萬作為掌門的二爺爺，被奉為座上賓照顧的很好，整日與婉兒在城里游玩。這日中午，無昭提著一籃貢品，一壇寒霜城特質的梅花釀出了門，那是席常親自安葬他師尊的地方，在距離寒霜不遠的樹林中有一處隱秘的地方，這里與城里不同，四季如春，林間郁郁蔥蔥，鮮花遍地，如果從這抬頭看向寒霜，你就能看見那顆銀色的大榕樹，安靜的屹立在師尊曾經住過的院子里。
“漸微，我來看你了。”無昭放下籃子，掃了掃墓碑上的落葉，上面刻著柔和的名字——漸微道人之墓?！澳贡线B名頭都不寫，可真像你啊……”無昭跪坐在墓碑前，倒上兩盞梅花釀，輕輕碰了杯。“來嘗嘗今年的新酒，我路過了那片梅林，也許是我很久沒回來了，總覺得它們比以前還要清香?！?p> 無昭笑了笑，舉起酒杯仰頭喝了下去，她仿佛看見曾經認識的那個年輕有為的漸微，背著一把軟劍手里捧著書溫柔的笑著，見她來了，還恭恭敬敬的叫一聲姑姑，周圍跑來的小徒弟娃娃般大小，在他周圍跑來跑去，嘰嘰喳喳在他身邊玩鬧，他也不鬧，笑著說一聲小心點又繼續(xù)看他的書，無昭時常會想，這個年輕人如果成婚生子，定會是位好丈夫好父親，但他把一生奉獻給了寒霜城，六歲入門做了掌門弟子，就一直被作為下一任掌門培養(yǎng)，他一生沒有下過城，作為下一代掌門，城里的事都是他在打理，一時一刻都走不開，總有些讓人煩憂的事，無昭從沒看過漸微生氣，他總是溫和的處理所有困難，但她卻看過他嘆氣，在四下無人的時候，在清冷的月下和淡淡的梅香里，漸微偶爾會聲嘆氣，短暫而輕微，隨后又坐直了后背，繼續(xù)看書撫琴。
“常兒很像你，他是個有擔當的掌門。我還在白海鎮(zhèn)見到你那個女弟子了，她過得很幸福?！睙o昭擺上幾塊梅花糕又斟了一盞酒，“可惜他沒學到你的琴技……我真想再聽聽你的曲子?！?p> 在很多年錢那個無昭發(fā)了狂的中元節(jié)，暴雪封住了寒霜西山，漸微帶著幾位長老進入西山，還以為是什么妖獸作亂，卻只在山巔的亭子里見到發(fā)呆的無昭。
“掌門，姑姑這是怎么了，莫不是中邪了？”
“是心魔，如此發(fā)展下去，恐被吞噬，還請幾位長老為我護法。”
“是。”
漸微并沒有用什么大開大合的武功，他只是坐在亭子里用琴彈了首曲子，無昭當時置身于茫?；貞浿校坪踹@輩子所有的懊悔不甘和無能為力都向她涌來，把她困在了錯誤的那個時間里，當一切痛苦爆發(fā)出來的時候，就像放縱心里的罪惡滋生，要是當初不這樣就好了，這樣想著，又走進了迷宮，徘徊著迷茫著。漸微看到了這些，他只是用手指輕輕撥動琴弦，無昭突然想起來了，想起陶大丸和白芨在花樓里看到神女飛天舞，想起了東野城宴會上美若皓月的楊貴妃，想起小王爺院子里大家的嬉笑，想起對面住著清苦的徐緒，想起酆都里天天在她家嗑瓜子的鄰居，想起在道觀里舞劍的昭陽和望著她笑的沈珚，想起莊生門的眾人。
雪逐漸停了下來，零零散散，落在手心便也即刻融化了，無昭睜開眼，看到的是溫和笑著的漸微。
“我見過很多人生，也見過很多人死，我看過滄海桑田，也看過世態(tài)炎涼，在我見過的人里，你很特別，若你還在……算了，去輪回轉生吧，下輩子，做個無憂的人，別再為別人考慮那么多了。”
她又點了炷香繼續(xù)說：“小漸微，你知道嗎，我見到月九鴉了，以前我以為我活著的動力就是復仇，他傷害了我的家人朋友，甚至世代追殺我的家族，可我那天看見他了，他跟我一樣，都變了副模樣，也不似以前那樣冷冰冰，他也知道我是誰，但他沒有傷害我……其實是我們陶家先對不起他的，我的祖先為了一把劍做出那種事，他恨我們是對的，只要他活著，便不會忘記，這如何又能去怪罪人家報仇……我們兩個家族長達千年的恩怨，都由他一個人來支撐，我想他也累了吧，反正我不想報仇了，昭陽……昭陽也是他的徒弟，我想他應該比我還傷心……小漸微，我想我們都受到了老天的懲罰，我們再次相遇，是不是意味著故事就要完結了？”
無昭喝了口酒，偷吃了一口梅花糕，擦擦嘴角的渣滓笑起來：“我過幾日還要去西域白蟒國轉轉，不能陪你了，小漸微，謝謝你這么多年的照顧，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