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成長是件奇妙的事情
就這樣和師父不溫不火的呆了半個月，月底時馬伯幫我搞定了假期，而我就要前往大理與他匯合，陸柏青還是沒有消息，問艾瑞克他也是支支吾吾，我隱隱擔(dān)心起來。
師父在我離開的前幾天首先飛了BJ參加新項目的劇本研討會。
我竟有些滿足于雙方的忙碌，師父不再想著結(jié)婚的事情，我們也沒有心思吵架，每見一面都格外的珍惜。
我背著師父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在他走后悄悄定了去柏林的機票。不把這件事情解決，我始終不能安下心來。
我的行程極為隱秘，就連艾瑞克都沒有通知，匆匆下了飛機就往陸柏青家跑。
來到他家門前的時候，我看到大門緊閉，隔著柵欄卻聽到隱隱傳來的吵架和哭泣的聲音。
撥開掛在門上的藤蔓，看到一個中年德國男人，氣沖沖的沖著地上在罵著什么，地上隱隱好像躺著個人，正為此感到奇怪，地上的人爬起來，此人正是陸柏青的母親。
我驚在原地，不敢發(fā)聲也不敢動彈。
此時一只手從后面伸過來擋住我的眼睛，我感覺他身上的味道有些熟悉，身后的人攬著我的身體把我?guī)У讲贿h(yuǎn)處。
我看向艾瑞克，驚訝的表情還浮在臉上。
“你怎么自己過來了？”艾瑞克的臉上寫滿了難堪“Lawrence不會想讓你看到這些?！?p> 艾瑞克表情極為嚴(yán)肅，我回想許久，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這么嚴(yán)肅的時刻。
所以我剛剛看到的……是家暴嗎？
我抓住艾瑞克的手臂“那人不是你堂哥嗎？你趕緊去勸勸?。 ?p> 艾瑞克一臉的無奈“沒辦法，誰勸都沒有用，他只要一喝酒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那，那陸柏青呢？陸柏青會不會有危險？”
艾瑞克：“還好，只要他一回來，他媽媽就會把Lawrence騙去學(xué)校，這兩年已經(jīng)好很多了。”
“這，這也能叫好很多嗎？”
艾瑞克緊繃著臉，“這是他媽媽自己的選擇?！?p> 這又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感覺，我身邊的一切，好像并不是我想象中的樣子。
想到這里，我正準(zhǔn)備開口，陸柏青家的門突然打開，艾瑞克把我攬到一邊，躲避了正走出門的陸柏青繼父。
“你不要管了，這不關(guān)你的事情。”艾瑞克看到他走遠(yuǎn)，捏了捏手里的三本書。
我愣在原地講不出話來。
師父有秘密，陸柏青也有秘密，就連艾瑞克也有秘密。
我仿佛變成了最孤獨的人。
可這世間的很多遭遇，原本就是無法感同身受的。而我又有什么立場來可憐他呢。
“艾瑞克，我突然覺得，我好像還挺幸福的?！?p> 我含淚看著艾瑞克，他突然沉默了，看我的眼光開始復(fù)雜起來。
正當(dāng)我被他看的毛骨悚然，他伸出手來拍了拍我的背“是啊，你好好珍惜吧”
“那我以后還可以聯(lián)系陸柏青嗎？他最近都不理我?！?p> “最好不要，他家最近事情有點多。你等他調(diào)整好了，會自己聯(lián)系你的?！?p> 我狐疑了一下，“我怎么覺得他不會??？”
別人還好，陸柏青的話，我是真感覺他并不會主動聯(lián)系我。我和他這段短暫的友誼好像即將就要止步于此了。
“Alier，生死有命?！?p> 我一怔。
是，我明白。
我最明白不過了。
“你在這里等我，我送你去機場”
我輕輕的點了點頭，目送艾瑞克拿著書進(jìn)了陸柏青的家。
艾瑞克把我送上車時神情復(fù)雜：“你以后不要不打招呼就來，會讓Lawrence很難堪的?！?p> “對不起”我心虛的低下頭，“我只是找不到他很著急。”
艾瑞克看我自責(zé)，估計也覺得自己的話有點重，走上來抱了我一下：
“他不會有事的，你管好自己就好。新電影不是快開機了嗎？你在劇組里乖一點，不要惹事?！?p> “知道了……”我把艾瑞克推開，“那我以后都不能再見他了嗎？”
艾瑞克抿著嘴，想了許久，在我手機上寫下一個郵箱號?！斑@是他的郵箱，你試試看吧，也許你的郵件他會回。”
艾瑞克的話讓我感覺陸柏青的局勢水深火熱。
“他還好嗎？”
“會好的?！?p> 我手里握著陸柏青的郵箱號，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陸柏青自尊心那么強的一個人，要讓他知道了我不止來過，還看到了這么多不該看的東西，他也許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我了。
艾瑞克的答案也模棱兩可，什么叫做“會好的”，意思是現(xiàn)在很不好咯。
騰空在幾萬米的高空，我們的飛機進(jìn)入一個迷霧般的云層里。窗戶外面一片霧蒙蒙，肉眼所能看到的也都像這樣霧蒙蒙，我們的生活軌跡也像這樣霧蒙蒙。
陸柏青，對不起。
我之前覺得你好歹還能自閉，因為你起碼有媽媽的陪伴。
像我沒有愛的人生連自閉的資格都沒有。可是我沒有想過，我們兩個的情況不能同一而論。
如果我是你……如果我是你應(yīng)該也會覺得很難熬吧。
原來這個世間的任何遭遇真的都不能感同身受。沒有誰的痛苦更高級。
如果我之前的妄言讓你受傷，我跟你道歉，但是你好歹給我一個道歉的機會好不好……你就這樣不聲不響的消失，是真的不把這些在意你的人放在心上嗎？
你到底在承受什么，我很好奇，很關(guān)心。甚至也想要替你分擔(dān)，你到底知不知道……
滿懷心事回了國，我去柏林的事情做得悄無聲息，師父果然沒有發(fā)現(xiàn)。我在馬伯開機的前一天晚上趕到大理，參與了第二天的開機儀式。
來到馬伯的片場，我的視野一下開拓起來，心里的小情緒也都被這片宏偉的土地淹沒。
他花了整整4年的時間在大理搭建了一片還原戰(zhàn)爭時期的拍攝場地。馬伯在國內(nèi)是數(shù)一數(shù)二追求細(xì)節(jié)完美的導(dǎo)演，就連演員的服裝扣子，帽檐高低都百分百還原時代。
我在電視劇劇組撲騰多年，電視劇拍攝體量較大，多以每天工作任務(wù)都安排的很滿，加上有許多追求速度的制片人的壓迫，導(dǎo)演根本沒有話語權(quán)，無法做到像電影劇組怎么的追求完美。
而馬伯就不一樣了，這種地位越是高上的導(dǎo)演，商家都是上趕著投資的，且制片人就是陳曉雪老師本人，馬伯擁有著絕對的話語權(quán)。
原來在大環(huán)境面前，人類真的只是一個小小的組成部分。我們的人生，我們的遭遇，渺小到根本微不足道。
可是每一個人都在很努力的展現(xiàn)自己的價值，讓自己變得至少在這個領(lǐng)域里起碼可以舉足輕重。
大家都很努力，在這樣的氛圍里工作，你會發(fā)現(xiàn)，你也在不自覺的向他們靠近。
我跟在馬伯身邊做導(dǎo)演助理，這幾天里結(jié)識了很多能力強大的前輩。不管是攝影師還是燈光師都是跟隨馬伯一起踏過電影改革時期的前輩，那逼格，是我躲在小圈子里奮斗幾十年都奮斗不出來的。
電影的主演是香港的一位打星，早年也在國外拿過影帝的林之彥，除此之外還有老戲骨于承山老師，較為年輕的也是名氣頗高的實力派演員鐘原。作為看他們的電影長大的我，可畏是渺小到塵埃里去了。
馬伯的拍攝進(jìn)度一點都不快，事事求精，有時我們一天只拍一個鏡頭，只為等傍晚的黃金落日。有時7天只能拍下一場戲來。
雖然進(jìn)度很慢，但在現(xiàn)場一點都不輕松，所有人進(jìn)到片場里都百分之兩百的集中，有時為了一個鏡頭大家能研究出三十多種拍攝方法，然后一一驗證，最后取下最完美的一個。
他們完全是將電影當(dāng)做藝術(shù)品來對待，所有人都像是用心雕刻藝術(shù)的工匠，對于自己的作品，他們都豎起了敬畏心，我呆在這樣的劇組里，也是信念感十足。
我在劇組里年紀(jì)最小，與我年齡最接近的就是鐘原老師，有了馬伯這一棵大樹，四舍五入也能管他叫一聲“鐘原哥”。
云南的天氣很曬，才是5月卻已經(jīng)跟上海的7月一樣炎熱。尤其是那個太陽，曬到你整個人都快虛脫。云貴高原的氣候讓我最開始的兩天有了不適應(yīng)的高原反應(yīng)，吃了兩天藥才漸漸有了好轉(zhuǎn)。
還好馬伯的通告日程留白很多，足夠讓我進(jìn)行自我調(diào)節(jié)。
馬伯在創(chuàng)作時習(xí)慣一邊拍一邊改劇本，所以我們幾乎每拍完一場戲都會有變動，每天晚上幾個導(dǎo)演組的人集中在房間里開會已經(jīng)變成了常事。我大致估算了一下，照這樣的修改進(jìn)度，我們最終的成片形狀大致也不到原劇本的百分之三十。
我對于這種行為既驚嘆又敬畏。如果不是導(dǎo)演功力絕對的扎實，以及創(chuàng)新思維不斷跟進(jìn)的話，擅改劇本無疑是在自殺?？神R伯是誰啊，我除了崇拜，完全沒有多余的擔(dān)心，只是謹(jǐn)慎的在旁邊跟著學(xué)習(xí)。
陸柏青：成長是件很奇妙的事情，你安于現(xiàn)狀想要停下來享受時間，可總是有人在背后推著你向前走。為了不讓推的人吃力，你只能不斷的適應(yīng)這種行走的步伐。我在很努力的變優(yōu)秀，你應(yīng)該也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