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千機 5
無論是那萬人朝拜的景象還是老國君不顧身份地下拜，這些都是季子衿所不知道的。
萬千星輝騰空而起時，她被這萬千光芒險些閃瞎了眼。
她合上眼，憑著巫師的本能結著術印，指點星芒。
指尖所過之處便有星辰亮起，直到月國最后一顆星辰亮起，她才收回手結了個完結術印。
收起這漫天星輝，還以月國本來的白晝。
季子衿長吁了一口氣，有些乏力地坐在了地上合眼歇息著。
“小丫頭，你還好嗎？”紀長星此時有些擔心了。
畢竟眼前這個丫頭才不過五歲，他卻讓她登上了摘星閣，點亮了月國久滅不明的萬千星辰。
紀長星自知是自己過于自私，但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是會這樣做。
因為月國的局勢，此時不改，以后便晚了。
季子衿倒不知道紀長星心里那些彎彎繞繞，因為在她的記憶里，當初的月巫被選為繼承人后的第一件事也是登上了寰國的占星臺做了這樣的事。
所以這無關年紀，而是她應該有的責任。
季子衿并沒有覺得哪里不妥。
只是月國三十余年沒有國師。紀長星不知道這其中規(guī)矩罷了。
紀長星見季子衿半天沒有反應，心里也有點著急，正想要做點什么的時候，季子衿卻已經(jīng)睜開眼了。
看著紀長星還有點焦急的神色，她動了動嘴唇，最后憋出來一句：“我沒事的……”
紀長星放心了一點。
季子衿站起身來，回頭望了一眼這摘星閣上，嘆了一口氣。
正所謂高處不勝寒，當初的月巫站在占星臺上或許也是這樣想的吧？
否則哪怕最后，她明知花見回去找她的目的不純，也依舊如同往昔一般的待她。
月巫太孤獨了。
短短的一生，除了陪伴著她的簡安便再也沒有旁人了。
她獨自站在占星臺上，短短的一生都為著寰國的國事運勢所憂心。
她眼睜睜地看著各國巫師家族的星芒消失殆盡，眼睜睜地看著下一個就輪到寰國。
她無可奈何，她違逆天命那么多年，只在最后一刻順應了天命。
季子衿嘆了口氣，或許這就是巫師家族后人的命運吧。
終其一生，忤逆天命，以自己的壽命來護佑其國民。
季子衿不知道如何評價巫師家族族人這種舍己為人的偉大精神，大概也只有一個敬佩可以總結的了。
季子衿走到紀長星跟前自覺地伸出手，紀長星也下意識地蹲下身去抱起她。
等到紀長星反應過來自己在干嘛的時候，他已經(jīng)將季子衿抱在懷里了。
紀長星：……
季子衿窩在他懷里，尋了個好地方將頭埋了進去就沉沉睡去。
說到底，她到底還是太小了。
這一覺她睡得極其漫長，半夢半醒間季子衿夢到了月巫。
那個冷清的女子身披星月，她站在占星臺上指點星辰。
她就站在那里，眼中蘊著這漫天星辰，一回頭，只是淺淺一勾唇，未言，卻仿佛有千言萬語要與人說。
“你來了??？花見?！彼D過頭去看著占星臺上，她伸出一只食指點了點南方一個星，只瞬間，那顆星便黯淡了下去。
她輕聲嘆氣，語氣中還有幾分落寞，“這一天還是要來了嗎？”
泠泠鈴聲在她背后響起，是熟悉的銀鈴聲。
月巫沒有回頭，她只是站在那里，有風揚起她的衣襟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月巫靜靜地看著占星臺下萬家燈火，只一伸手便有星光相伴指尖：“這便就是你想要的嗎？”
花見站在她背后，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她開口，語氣卻極其嘲諷：“月巫，這就是命?！?p> “我等這一天太久了?！痹挛淄夹桥_下緩緩閉上了眼。
也是那一瞬間，花見手中的長劍洞穿了她的胸膛。
月巫死后，寰國萬千星辰瞬間隕落，饒是寰國的巫師家族極力挽救也于事無補。
黑暗之中，季子衿眼前虛空一陣扭曲，好久才歸復平靜。
她怔怔地看著眼前還站在占星臺上的月巫，不可置信的環(huán)顧四周。
沒有占星臺下的萬家燈火通明，只有月巫身旁的點點星月，那斑斕星辰襯得她飄然若仙。
那一生都活得高高在上的國師月巫朝季子衿盈盈拜下：“我的一生都耗費在了傾寰大陸的子民身上，可臨到最后我卻放棄了他們……”
月巫說到此處頓了頓，季子衿正想張口問個所以然，卻看到月巫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于是季子衿又只好作罷。
月巫不讓她問，她便聽月巫說。
月巫緩了緩，才繼續(xù)道：“巫師的族長不是為了某一個國家而生，而是為了整個傾寰大陸。”
“說到底，我最后是后悔的，我分明已經(jīng)預料到了傾寰大陸的未來，可我卻選擇順應那所謂的天命?！?p> “呵……”月巫說著自嘲地笑了起來，“我本就是為違逆天命而存在，本不該順應那天命?！?p> “是我的自私才讓花見變成最后那樣?！?p> “花見到底不會是這個大陸整個巫師家族的族長，他們的族長只會是我月巫?！?p> “我無所求，將我所擁有的一切都交付于季姑娘，只求姑娘來日莫要如我一般，順應天命。”
月巫話音落下，便朝她磕了最后一個頭，隨著她這個動作的落下，她的身影也開始漸漸變暗，隨著那漫天星光一同散了去。
只看著季子衿的最后那眼里卻還是充滿著請求。
季子衿想要拒絕的話說不出口，畢竟她占用著人家的身子不說，還要占用人家的能力和地位……
她哪里拒絕得了？
“滴——！附加任務：請宿主接受并完成國師月巫愿望！”
系統(tǒng)聲音響起的瞬間，季子衿瞬間從夢里清醒過來。
系統(tǒng)的聲音可比不上月巫的柔和，可以說是讓季子衿為之一振。
季子衿忍住了嘴角抽動的沖動：“附加任務？那評級怎么算？”
“評級程序為保密程序，不可公開，請宿主努力完成附加任務?！毕到y(tǒng)拒不透露。
“那我沒完成呢？”季子衿追問。
“不會扣除宿主兌換點?！毕到y(tǒng)老老實實回答。
……行吧。
雖然說是保密什么的，但是不扣除兌換點就很明顯是一個做了加分不做不扣分的選擇了。
但是月巫這個愿望也不算得是什么難事。
只要她能完成系統(tǒng)任務，這個附加任務應該也不在話下了。
季子衿醒來時天已經(jīng)黑了，她摸了摸有些餓的肚子嘆了口氣。
唉，她還是個孩子?。?p> 簡安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季子衿的醒來，她上前去敲了敲門得到了季子衿的允許便進門去伺候季子衿起身了。
季子衿望著這和她曾經(jīng)居住處相差無幾的房間，有些懷疑這些巫師的住所難道都還是統(tǒng)一格局不成？
“小姐可還習慣？”簡安有點擔心。
在季子衿踏上摘星閣的時候她就知道了結局，她一邊嘲諷寰國那些巫師家族識人不清的愚昧，一邊又擔心季子衿會不習慣月國的一切。
畢竟她們在這兒無親無故，哪怕季子衿展現(xiàn)出來了她身為巫師繼承人的實力，但是簡安還是擔心。
異國他鄉(xiāng)，背負那樣重的使命。
她的小姐現(xiàn)在不過才五歲。
季子衿安撫性地拍了拍簡安的手：“沒關系的簡安，我很好?！?p> 于是簡安便不說話了，她只恭敬地俯身朝季子衿拜了拜，然后起身抱起季子衿將她放在肩頭。
“身為月巫小姐的影子，簡安一切都聽從小姐的心意。”
“簡安，謝謝你。”
無論是替月巫謝謝曾經(jīng)那個從未離開過的你，還是現(xiàn)在異國他鄉(xiāng)依然不離不棄的你。
“這是簡安應該做的?！?p> “咕嚕——”
季子衿有些尷尬地揉了揉肚子，輕咳了一聲掩飾道：“簡安我可能有點餓了……”
于鶴早早地就候在門外，看到季子衿終于出門才松了一口氣，聽到季子衿這話他也忍不住笑了笑。
“請小姐這邊用餐。”于鶴恭敬地微躬著伸出手為她指著路。
季子衿立馬喜笑顏開：“謝謝你呀，老伯伯?！?p> 說著就晃著小腿兒開始指揮著簡安跟著于鶴走，一路上只聽見她腳腕上的銀鈴玲玲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