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千機 7
“幾位打尖還是住店?。俊?p> 明日就是巫師家族族長的任位大典,因為族長出在寰國,是以這兩天寰國皇城周圍的客??芍^是人滿為患。
一看到有馬車在門口停下,眼尖的小二立刻拂了拂袖子小跑出去迎接了。
要知道,這幾日聚集皇城的那可都是各國有頭有臉的人物,那可是各國巫師家族的最高代表人??!
小二這一輩子恐怕都沒見過這么多的巫師出現(xiàn)在寰國,實在是嘆為觀止。
與此同時他們更是自豪著,要知道,這些有頭有臉的人物可都是來拜見他們寰國未來國師的!
單是一想到這兒就讓人由不得挺直了腰板。
小二這幾天見過的巫師多了去了,不論是國師還是皇子他自詡都接待過一番。
可當他一看到那個被抱下馬車被眾星拱月般圍在中央的小女孩時,他也是驚了一把。
這又是哪國的巫師?
這幾天的接待下來他的眼力見還是有的,一國的巫師總是擁有著最崇高的地位。
他們永遠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
無它,只因為他是巫師。
小二有點恍惚。
這是哪個國家的巫師這么年幼,看上去和他們的族長差不多年紀??!
小二這樣一想又覺得可以釋懷了,畢竟巫師家族里面的那些彎彎繞繞不是他一個普通老百姓能懂的。
只知道啊,巫師家族從來都不是會因為年齡而決斷一個能力的
小二連忙收起了臉上的困惑,滿臉笑容地迎了出去。
“住店?!毖俞靼雁y子隨手往小二懷里一扔,“要四間你們這兒上好的客房!”
小二連忙應了聲:“好嘞客官,請這邊走!”
店小二領著一行人踏上層層樓梯貼心地安排好了住宿。
下樓的時候還覺得恍惚,那個發(fā)間并著一只檀木簪以白紗覆面的小姑娘。
小二自問也見過不少巫師,可卻沒有一個人給他的感覺能比得過那一個小姑娘的。
此時的小二還不知,那樣的感覺叫與身俱來的氣度,那是屬于真正的繼承人的氣勢。
次日卯時,落腳在各大客棧的巫師們就已經出發(fā)前往寰國皇城的潮汐殿。
季子衿坐在紀長星肩頭,靜靜地看著人群。
而人群之中的季子衿坐因為坐在紀長星肩頭高人一截,倒是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簡安幾次沒能讓紀長星放下自家小姐,內心也有點挫敗。
這年頭,搶小姐都搶得這么明目張膽的了嗎?!
大典的主角還沒有來,這個鶴立雞群的小丫頭一時間里倒是吸引了各路好奇的目光。
謝準君手里捧著茶,臉上沒甚表情的看著茶杯,嘴上卻是沒什么好話:“各位這樣盯著我國國師看,是不是太不禮貌了一些?難道這天下的巫師不都是兩只眼睛一張嘴巴的嗎?”
“煩請諸位眼睛都收一收,好歹也是一國代表,如此放肆的好奇別國國師,實在讓人難以想象這其中居心?!?p> 謝準君這嘴可是關不了的,在季子衿看來這簡直是懟天懟地懟空氣,管他三七二十一,看不順眼先懟一通再說。
這一口一個“我國國師”直接把季子衿捧上了神壇,聽得別國議論紛紛。
倒不是議論謝準君說話不講道理,而是議論這月國國師到底是何人物。
角樓鐘聲頓起。
滿座議論聲皆數(shù)停下,所有人都目光都朝著那個往占星臺上走去的小姑娘看過去。
鐘聲再起。
延綿不絕,悠久綿長。
季子衿抬起頭,看向那個緩緩走上占星臺的小女孩。
今天的花見很不同,她穿著紅色鑲金絲云袍,袍角還細細地紋了幾朵怒放的牡丹,如瀑青絲以一流蘇頭冠罩住,以玉簪并入頭冠固定。
行走間,環(huán)佩伴著她腳腕上的銀鈴叮鈴作響,發(fā)冠流蘇搖晃著遮擋視線。
仆從亦步亦趨地托著她身后長袍,恭恭敬敬地送她一步一步地往高處走去。
花見手里捧著玉牌,她站在祭壇之上緩緩轉過身來。
分明是一個不過五歲多點的孩子,那周身的氣度卻不是凡人可以比擬的。
大長老恭恭敬敬地匍匐在地上,雙手疊在兩膝前行了標準的跪禮。
他尊敬地喊著:“族長即位!佑我傾寰!”
不再是區(qū)區(qū)一國,而是整個傾寰大陸。
這就是巫師家族的族長。
“族長即位!佑我傾寰!”
所有人都如同大長老一般匍匐在地上,對著花見行著禮,他們高呼著護佑傾寰,一遍又一遍地將希望寄托在這個家族的族長身上。
花見捧著玉牌的手心都有些冒汗,雖然她不知道她為什么也可以如同月巫一般踏上占星臺,但是她可以確認的一件事就是她可以以假亂真。
可是她到底還是太擔心了,哪怕她已經是一個活了一輩子的人了,但做起這樣的事來心里還是沒譜。
她抬起一雙眼,眼光掃過祭壇之下黑壓壓的人群。
她捧起玉牌往著占星臺上走去。
只剛要轉身,眼角卻掃到了站在人群之中格格不入的一道身影。
女孩不高的身型在一眾跪在地上的巫師中顯得格外耀眼。
那周身的氣度讓花見忍不住想要側目,可她知道,她不能。
她必須得往前走,去完成這場即位大典。
花見捧著玉牌的手都有些顫抖。
是你嗎?姐姐?你回來了。
花見抬腳一步一步地踏上高臺,眼角卻早已濡濕,姐姐沒有出事是她如今最欣慰的事了。
在花見踏入占星臺那一刻,燦爛的白晝剎那隕落為黑夜。
祭拜的巫師們磕下最后一個頭站起了身,所有人手上都捏著訣,只等待星辰變的那一剎那好將自己的力量貢獻給這片大陸。
此時緊張地不只是花見,更是寰國知道內幕的巫師家族。
他們不知道花見那與巫術相生相克的靈力會使這場大典變成什么模樣,他們害怕著卻也無所畏懼著。
花見想要制造出一場星辰變并不是易事,她的以假亂真曾經在巖國有用,可在眾多巫師面前卻難保會露餡。
她的視線掃過占星臺下黑壓壓的人群,想要再找到那個嬌小的身影,可無論她怎么尋找都再也沒能看到。
季子衿早在花見踏上占星臺以及眾巫師抬頭那一刻拉著紀長星溜到了角落。
她腳上的銀鈴聲會驚動旁人,所以她必須得讓紀長星帶她走。
紀長星不明白她為什么要幫占星臺那個女孩,但季子衿表情卻是那樣的不容拒絕。
紀長星沒有辦法,只能帶她離開。
“我如果不幫她,她將要面臨的苛責就不會是一兩個人的,那是整個大陸的不信任。”
“花見到底是我的妹妹,我怎么忍心看她淪落到那般境地。”
“大長老還是太貪心,他不計后果地把花見推上去,根本沒有想過如果出了岔子巫師家族將要面臨什么樣的絕境。”
“師父,我別無他法?!?p> 隨著季子衿最后一句話落下,占星臺上的花見已經收回了視線。
她有些失落,甚至懷疑方才是自己眼花看錯。
可是怎么會呢……
那樣的人,整個傾寰也找不出來第二個了吧?
花見將玉牌奉上占星臺,玉牌受力騰空而起。
花見抬手掐指捏訣,哪怕她活了兩世,她也是第一次以巫師家族族長的身份站在占星臺上。
上一次站在這個地方她一劍洞穿了月巫的胸口。
像是受到了什么樣的刺激一般,花見捏訣的手猛地一抖。
玉牌在半空中也是一顫,有墜落趨勢。
占星臺下一片嘩然。
眼看就要有質疑之勢,花見眉頭一皺,指尖力量一抬玉牌堪堪穩(wěn)住浮在空中。
這下質疑聲才稍微弱了下去,只有花見鼻頭一酸。
那破空而來的力量,或許下面的人感受不到,但是花見卻再也清楚不過。
是她。
是姐姐。
玉牌愈升愈高,周邊光芒也愈盛。
冷白的光芒映在花見臉上也生出一分神圣不可侵犯來,她緊緊閉上眼跟隨著暗處季子衿的動作而動作。
花見不敢掉以輕心,她知道,這是她的姐姐回來幫她了。
直到夜空之中萬千星輝相迎,花見才猛地收手跪倒在地,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花見眼角滑下一滴淚來。
臺下巫師也都紛紛跪下相迎。
對于傾寰大陸的巫師而言,那漫天星辰就是他們的命數(shù)。
而他們的命數(shù)卻不是自己可以窺見的,只有巫師家族的族長,只有族長可以。
所有人都對族長抱以敬畏之心。
他們內心縱有萬般想法此時也不會議論,他們在等,等一場星辰變,一場屬于巫師命數(shù)的星辰變。
或許這個世上從來就沒有人可以改變巫師家族的命數(shù),但身為巫師家族的族長卻擁有著改變巫師家族命運的能力。
哪怕只是一朝一夕,他們也心懷感恩。
直到花見站在占星臺上,她才知道曾經的月巫要做的是什么。
星辰變。
花見額頭上已經見汗,此時此刻除了能踏上占星臺的她,沒有人可以召喚星辰變。
花見以著自己所學去召喚這場星辰變,她抱著以命相搏的決絕而開始。
她跪在占星臺上,挺直了背。
她伸出手開始召喚星辰變,許是感受到來自占星臺上力量的召喚,夜空星河紛紛向花見指尖涌去。
占星臺下,所有人都屏氣凝神靜靜地看著這場百年才得以一見的盛況。
花見看著向她涌來的星河心下一喜,或許曾經的傳說也并不是那么可信,或許雙生子都擁有這樣的力量。
可,事實永遠都是殘忍的。
季子衿抿著唇靜靜地看著那紛涌的星辰,在紀長星疑惑的目光中沉沉嘆了口氣。
直到這個時候,季子衿才明白那個時候月巫對她說得那一句“他們的族長只會是我月巫”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來竟是這一場星辰變,這一場除了月巫再也沒有人可以召喚出的星辰變。
下一瞬——
星輝相擁間,被簇擁在其間的花見沉著念咒,只下一瞬萬千星辰竟在她指點劃過隕落。
一顆接著一顆。
花見臉色越來越白。
是傳說。
是雙生子的詛咒。
占星臺下的巫師們紛紛站起了身,他們震驚地看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星光隕落黯淡失色,一大半的星辰都失去了顏色。
這帶來的已經不僅僅是難以置信,更多的是恐懼。
他們對這樣的現(xiàn)象再也清楚不過,這意味著什么,身為巫師的他們再也清楚不過了。
他們的手開始顫抖,嘴唇也抖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花見徹底慌了神,以假亂真,可族長的星辰變要如何以假亂真?
她咬緊了牙關,想要再搏一次,卻看到臺下的大長老對她微微搖頭的樣子。
花見終于忍不住苦笑了一聲。
大長老抿著唇看著那一顆接著一顆墜落的星陷入了久久地沉默,難道巫師家族真的就走向了盡頭嗎?
“怎么會這樣!大長老!”遲國的國師有些壓不住心中的恐慌,那是巫師家族即將走向盡頭的無奈,“難道……難道族長也……”
難道族長也無法挽回巫師家族的命運嗎?
沒有人敢問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