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氣氤氳,有些茉莉的香氣,混合著墨香,我抬眼打量著眼前這個青年書生。他倒是渾不在意,任我打量,這邊看看,那邊也瞧瞧。
“姑娘。”慕生忍不住一笑,終于正眼看我一下,就一下然后飛快移開眼睛。我愣的羽毛扇子就要掉下去,不會吧!再這么說自從我出娘胎,單論長相還沒人這么嫌棄我。慕生似乎察覺到我的想法,輕輕搖頭,但就是不敢直視我。
我伸手掐住他下顎,在他震驚的眼神中逼近他,手中仍拿著羽扇,剛好擋在我們中間。
“你為什么不敢看我?”
顯然他被我嚇到了,嘴巴微張。
“什……”
“你們在干嘛!”一聲尖叫,我和慕生都轉(zhuǎn)過頭去,只見穿得像一只行走的紅包的許洲正在跳腳。
“還能干什么,相親唄!”慕生一聽有些抽搐,但本來就是在相親的。
“你說什么!”許洲氣得鼓起臉來。
“不是你介紹的嗎?”我掏掏耳朵。
“嗯?!蹦缴朴泣c點頭,上道??!兄弟!
茶水浮著細紋,慕生扶著桌角,手微微發(fā)顫。
我無聊地拋著杯子,本來是打算打聽打聽有什么凄苦愛情故事的,什么也沒有。慕生一看到我就僵直,哪有苦主便秘著一張臉給我講悲情故事的。
“我要的叉燒肉呢!為什么沒有上菜?”連飯都不給吃了!
慕生起身,僵硬地轉(zhuǎn)身,雖然我知道他是想去催催,但是僵尸一樣的步伐走得忒慢了。
“我去!”
拿起羽毛扇子擋住臉,扇子是白色的軟毛,中間一朵紅色羽。提著長長的裙擺,輕紗被挽起,我一步一步踏上樓梯,一聲聲重木擊打聲,我穿的是木屐,用的是沉音木,這木頭沒有什么了不起,單單就是沉。
樓下眾人還在歡樂地吃喝,酒盞碰撞,筷子相擊,柜臺上算盤敲打地飛快。街外吆喝聲嘈雜,咚咚咚,木屐停下來,但是聲音還在,我抬眼。呦呦呦!竟然有幻鏡。
眼睛一眨,市井喧鬧聲一瞬間潮水一般褪去,有利刃相撞的悅鳴。腳下一動,黑色的刀刃順著梯階而起,剛好刺中我腳下一塊,起身避開。
衣擺卻被刀刃絞緊,暗叫不好,這許洲財大氣粗,衣服布料都是頂級的,刀劍不破。這下飛不起來了!
只好一咬牙脫下那礙事的外衣,勢被卸下來,我直接就撲了出去。
層層疊疊的衣裙翻飛如蝶,一層層皆是顏色不一,宛如美人面在一日之內(nèi)朝暮變化盛放。
想想撲倒在地上好似有那么一丟丟丟人,緊緊抓住扇子,一定要擋住臉啊!
坐進一個軟乎里,揚起風白衣袖子好像天光初綻,盡數(shù)壓下來。我只來得及抬起扇子擋住眼睛以下的,空中飄起的外衣飄落蓋住我,剛好那天天熱,是件清透的紗衣,偏巧是件紅紗衣,直直蓋住我頭。
只來得及見到那袖子里的手,修長白皙,手腕套著一個血色玉鐲。我正巧舉起扇子,紅紗似夢,看不真切,恰好罩住一方幻境。然而我抬眼正對著紗外人的雙目,只見星光耀華的一對眸子直直盯著我。
我眨一下右眼,有些癢癢的。那眸子一瞬間星華流逝。
……
“我說你怎么回事??!”
“就這樣子啊?!睋沃粗值?,臨水一面栽了許多柳樹,婀娜多姿的。奇怪,王熠他怎么會在這呢?
“許洲,你為什么來江南?別說什么生意的,有什么大生意需要你親自來的?!?p> “還真是大生意!”紅包靠近我,今天是香噴噴的桂花味,一個大男人真騷氣。
“神卷你知道吧!”手撐不穩(wěn)把臉摔了一下。
“神卷?”
“最近都在傳有人刮了玄石壁上的灰,說是神卷上記載的一種奇藥就是以此為引,本來當時神卷丟失就鬧得挺大的,現(xiàn)在竟然有人在嘗試,那么就說明神卷是留在了人間或者有人看過神卷了。你說他們怎么可能安靜得下來?!?p> 許洲揭開茶蓋,輕抿了一口,巴咂著嘴。
傳說神卷來自往天神域,記載的是神的命途,其實也不全然,要是記載如此重要的東西又怎么會流落人間。
只是開頭一卷會記載降神的轉(zhuǎn)世,降神就是神域的眾神會輪流下界投胎轉(zhuǎn)世成為人,因是帶著神魂轉(zhuǎn)世,這人也注定會成為神,然后再次回歸神域。
這對眾神只是一個小游戲,但對于渴望神力的凡人來說就是一個機會,要是神投胎后成仙,那么會壯大人的力量;要是成魔,就是魔族歡呼大舉進攻人界的時候。
人間土地上仙魔共存,神域浮于云端,設(shè)下神予國代神警示人間,通常降神就出生在此地,此國不分仙魔,都能接納,又因替神賜予人間神力,所以廣設(shè)學府,眾多仙魔在此修道。
神卷是被偶然上天的太子無意帶下人間,神予以神域為尊,自稱為子,所以國君稱為太子。
神卷就是從此地丟失,神卷丟失后神予驅(qū)逐眾仙魔閉國。
那卷神卷不僅記載了降神的轉(zhuǎn)世,更重要的是記載了人間各色人物的命途??梢灶A知,甚至可以改寫。這才是令仙魔瘋狂的真正原因。
“冤家路窄?!?p> 捏碎手中的青瓷杯子,看著手掌上的紋路,一刀橫斷。不是斷掌,而是改命的緣故。
目帶浮白,宛若新月,神明之相。
心有玲瓏,額間紅蝶,神光加身。
這是我?guī)煾该鞒缦扇说膬蓚€弟子,我和鐘無憂。
世人都說我們是降神轉(zhuǎn)世,難怪有謠傳神卷是被師父盜走,神予國也曾下過對師父第二道追捕令。
可惜我早死,最多也就是做到了仙后,還是靠著婚姻上位。而師父最為寵愛的鐘無憂也是死了,不過她至少成了神,卻是一個魔神。帶著滅世法器傾音一同隕落,墜入覆世崖。
那一戰(zhàn)稱為傾世,仙魔打了這么多年,戰(zhàn)都是有勝有負,唯有那次兩敗俱傷。
其實應該是三敗,我所在的師門不羨仙也隕落了許多能人。那戰(zhàn)整整耗了三天,仙族失去所有上仙人,魔族為召喚魔神自伐五千魔徒。
鐘無憂一念成魔,一笑成神,帶著傾音隕落。這唯一一個神跡出現(xiàn)得措手不及,消失得也迅猛。
后來藍家覆滅,我離開不羨仙。其實是我?guī)煾赴盐抑鸪鰩熼T,令我不得回去。
因那法器傾音本來是看上我的,也是我?guī)Щ夭涣w仙的。
一切皆是無常,我也直到死再沒有回去。
后來有人傳那神卷的預言,第一卷只有一行字。
白目生,為禍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