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與皇后冷汗更甚，只聽崔景行笑瞇瞇道：“多謝皇上夸贊，并非有人惹怒微臣，只是皇上在行兵布陣上能力太過強悍，微臣若是不盡全力，乃是對皇上的不敬重。故而才讓人覺得氣勢洶洶?！?p> “哈哈哈哈哈哈，愛卿太過謙虛，朕看你也不差?！?p> 皇帝的確沒用全力，但即使使勁全力他也沒有十分把握可以贏了眼前的年輕人，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就好。
皇帝也是要面子的。
李睿矗立在皇帝身后，抬眼皮笑肉不笑的看眼崔景行，殺意一閃而過。
對方依舊在笑，似乎并未察覺到他的目光。
皇帝過了癮，讓人收了棋盤，忽然問道：“這幾日沒瞧見阿悅，他又上哪處頑皮去了？”
“聽聞皇上過來了，扭頭就往太后宮中去了?！被屎鬅o可奈何地搖頭，玩笑道：“依臣妾看，就是您平日里對他太過嚴苛，否則也不至于聽聞您要來就趕緊跑?！?p> 皇帝哼道：“也就這么放縱他了，還要如何才算不嚴苛？！”
正說著，李悅就從外頭進來了，瞧見父皇和哥哥們還在，沒忍住皺起了臉，下意識道：“怎的都還沒走？”
眾人：“……”
也就他敢如此口無遮攔的說話。
皇帝拍著扶手訓斥：“沒大沒小，這是跟父皇和皇兄們說話的態(tài)度么？學的規(guī)矩都進了狗肚子了！”
李悅這才不情不愿地給父皇和哥哥們行禮，嘴里小聲嘀咕著：“罵我是狗，豈不是連自個兒也一塊兒罵了……”
“嘀嘀咕咕說甚？有不痛快就大大方方說出來！”
“沒有！”立刻朗聲道：“母后，兒臣著實餓了，可否命人傳膳了？”
皇后這才想起時辰已經(jīng)臨近正午，趕緊命人傳膳。
崔景行原本不想跟著帝王一家湊熱鬧，皇后卻無聲遞來眼神，他只得留下。
今日傳他進宮，怕是不只陪皇帝下棋如此簡單。
果然，飯桌上皇后忽然提起：“臣妾覺著六皇子年紀也不小了，皇上還是早日給他封個王，在宮外建府吧。”
李悅正啃雞腿，聞言看母后一眼，又看若有所思的父皇一眼。咽下口中食物后，不滿道：“母后，兒臣還不想單獨建府，想在您身邊多留兩年呢?！?p> “傻孩子，哪有這么大了還跟著母親住的。歷來皇子封王建府是慣例，就算平日里大家都寵著你也不能搞特殊?！?p> 皇帝視線在母子兩人之間來回看了一番，最后點頭：“你母后所言甚是，再過兩個月你就滿十五了，不能再賴在你母后或是太后宮里。過幾日朕便下旨，你自行搬出宮去過罷?！?p> 不理會他“哀怨”的神情，一桌人開始各自用膳。
瞧著事情沒有回轉(zhuǎn)的余地，李悅心下哼了哼，又埋頭用膳，打算沉默以對。
太子全程微笑，無意間與晉王對視，一人眼神和煦，一人似乎自帶嘲諷。
僅僅一瞬便挪開了眼，各自沉默。
膳后，皇后叫住又打算去找太后告狀的六皇子，叫人取出壓箱底的某只盒子交給他，略傷感道：“此乃你生母言貴人的遺物，之前不給你是怕你人小給弄壞或是丟了。如今你也快自己出宮建府了，母后便將它交給你?！?p> 李悅愣了愣，看看皇后又看看手上的盒子。
他其實對生母并沒有印象，連她的長相也僅限于父皇寢宮隔間掛的畫。從宮人口中得知她是突然難產(chǎn)而死的，這在宮中意味著什么，長大后他也逐漸了解。
曾經(jīng)也不是沒想過要查出真兇替她報仇，只是過去多年，什么都沒留下，又如何查呢？
最終也就不了了之。
愧疚是有的，卻也沒那么深。只因他確實對死去的生母沒什么感情，若真要論母子情，皇后才像他的生母。
這會兒突然出現(xiàn)一樣舊物說是他的生母的，李悅有些近鄉(xiāng)情怯。
好半晌才在旁人注視下打開，里頭靜靜躺著一只褪色的香囊。上頭繡著一小朵蘭花，其他別無裝飾。
皇后看眼走神的皇帝，嘆息道：“當年為了避免觸景生情，有關(guān)言貴人的一切物品都隨了葬，這只香囊還是本宮之后去她生前所居之處無意間在床榻上瞧見的，就收了起來。想著能給你留個念想也好?！?p> 崔景行挑了挑眉，這一家親的場景，他一介外人杵在這里不合適吧？
正想著，鼻端忽然聞到一陣若有似無的香味。
皇帝似乎也聞道了，伸手討要香囊：“給朕瞧瞧?！?p> 放鼻子底下一嗅，蹙眉道：“這味道似乎有些熟悉……”
太子聞言詫異：“父皇怕是嗅錯了？這么些年過去了，怎可能還會有香味？”
晉王也深吸一口氣，并未聞見什么香味，大概真是父皇睹物思人產(chǎn)生了錯覺。
崔景行卻說：“皇上并未嗅錯，微臣也聞到了香味。若記得沒錯，似乎是臘月梅花香摻雜了少于麝香?！?p> 皇帝微微點頭，忽然想起什么，神色一凜，怒目問道：“你說這里面摻雜了麝香？！”
崔景行不慌不忙：“微臣可否近距離聞聞香囊，以確定沒有弄錯?！?p> 皇帝沒有猶豫，徑直將香囊拋過去，他穩(wěn)穩(wěn)接住放在鼻端仔細嗅了嗅，肯定了：“確實有麝香?！?p> 旁里的皇后似乎終于明白皇帝為何突然發(fā)怒了，立即跪下道：“皇上明鑒，臣妾確實不知這是怎么回事??！”
見狀，皇子們都不太明白怎么回事，卻本能地覺得事情要鬧大了。
一只香囊牽出了十六年前的一樁懸案。
言貴人被選秀入宮，清秀容顏外加知書達理、善解人意，很快擄獲皇帝的心。
她也是個有福的，首次侍寢便得了孕。就算暫時不能侍寢，皇帝也成天往她那里跑，還特地為她辟出一座宮殿居住。
可惜好景不長，言貴人在懷孕七個月時突然臨盆，等皇帝趕到時，孩子出來了，人卻不行了。
太醫(yī)查驗，說言貴人一向身子骨挺好，平日里請脈也無甚異常，突然早產(chǎn)必然是因外界因素造成。
當日只有皇后送了一碟醬青瓜過去，說開胃。
但青瓜已吃完，死無對證，誰也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