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五章 查探

　　盧清慧的性子她了解得很，到了眼皮子底下不鬧騰得舉家雞犬不寧是不會罷休的。

　　夜里蘇氏同女兒聊天，幾次想提崔景崇的事，看女兒油鹽不進(jìn)怎么也不接招，就暫時罷了。眼下最要緊的是長房那堆瘟神！

　　“別以為我不知你大伯母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帶著兒女到長安來想講兩門好親事么。這可真是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以往瞧不上咱們二房，總高高在上的模樣。如今倒好，上趕著巴結(jié)咱們來了?！?p>　　盧清楚在燈下捧著簿子涂涂寫寫，間或看眼“咔咔”嗑香瓜子兒的母親。

　　聞言搭話道：“大伯父那樣的名聲，竟還指望盧清慧和盧青洪說上什么好親事？”

　　“哼，我忽然想通了。來便來唄，讓他們被長安的貴人們狠狠刷下臉面來也是好的?！?p>　　“畢竟一個家族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您老還是好好想想該如何將人勸回去罷，否則就幫他們尋兩門好親事?！?p>　　蘇氏鄙夷不已，只差沒學(xué)粗鄙之婦啐唾沫星子，說：“想的美！有好親事誰留給他們，我自個兒還有兒子呢！”

　　本想說“兒女”的，又覺得當(dāng)女兒面如此說不妥當(dāng)，于是臨時換了說法。

　　盧清楚并不介意母親如何說，總之與她無關(guān)。

　　擱了筆等待簿子上的墨跡晾干，忽然想起什么，道：“這都到年關(guān)了，得去祭奠阿姐了吧？”

　　蘇氏道：“今兒我同你爹去了。唉，人走茶涼。我瞧著她墳前雜草叢生，像是許久都不曾有人去祭奠的樣子……”

　　說著就開始哽咽。

　　她只得靠攏安慰：“好了，咱們不是住在長安了么，往后逢年過節(jié)都去祭奠她，阿姐泉下有知也會高興的?！?p>　　蘇氏擦了眼角的淚珠，點(diǎn)頭，但情緒沒之前高昂了，沒說幾句話就回了自個兒院子里歇息。

　　————

　　晉王府內(nèi)，沒了蕭炎在旁的歌舞升平很是逍遙。

　　不過李珍此刻沒心情欣賞，皺眉不耐煩揮了揮手，靡靡絲竹聲戛然而止，歌舞姬有序退下。

　　他在思考很重要的事。

　　先前揭發(fā)蕭炎的的關(guān)鍵證據(jù)——那本搜羅了蕭炎及其家眷這些年來不正當(dāng)花銷的賬本，竟是崔景行遞給皇帝的！

　　若說因發(fā)現(xiàn)了金銀珠寶而斷定蕭炎中飽私囊那還說得過去，可將其平日里眾多不正當(dāng)?shù)幕ㄤN記錄在冊，大多能找到相應(yīng)的證物，這是何等的厲害！

　　僅憑宋杰那“鐵板”一人，不可能做到，

　　崔景行此人，除了是崔家長公子、大成朝尚書右丞外，到底還有什么神秘的身份？

　　必須得好好查查了……

　　除夕很快到來，一大早蘇氏就將準(zhǔn)備好的禮品著人搬上馬車，按提前擬好的名單，一家家的上門拜訪、送禮。

　　期間遇上了許多與她做同樣事情的夫人，各自寒暄后又忙開了。

　　母親忙得不可開交時，盧清楚卻頗為清閑。

　　想到正月十六那日要去金縷閣參加？賞金會她就忍不住激動，激動之余又有些忐忑。

　　雖然大掌柜說沒那么多規(guī)矩，只要出得起高價便可，她仍然怕到時會行差踏錯，影響之后的事。

　　大掌柜側(cè)面表露出愿意同她合作的意思，盧清楚也開始著手準(zhǔn)備了。

　　給幽州的外祖父去了信，說明自己的想法，以便取得對方支持。估摸著一向疼她的外祖父應(yīng)當(dāng)不會拒絕這個能賺錢的請求。

　　盧清楚想租用外祖父養(yǎng)蠶繅絲的田莊以及燒制瓷器的窯廠，租金什么的先寫欠條，待她賺了錢在補(bǔ)上。

　　有資源就盡量用上，許多白手起家之人還沒這個機(jī)會呢！

　　金縷閣大掌柜周洛也這么想。

　　之前不是沒想過以“物物交換”的方式打開西洋貨的市場，只是苦于沒有貨源。

　　許多商家聽聞要以比市價低一半的價格出售，紛紛搖頭拒絕，誰也不愿做賠本生意。

　　如今盧清楚這個“冤大頭”送上門來了，又經(jīng)過主子同意，豈有不用的道理？

　　阿旺越發(fā)圓潤的身軀“彈”了進(jìn)來，拽住周洛的衣角仰頭道：“大掌柜，外面來了個好奇怪的人，問這問那，就是不買東西?！?p>　　男子摸著他圓圓的腦袋，蹙眉問：“男的女的？都問了些什么？”

　　“男的。問大掌柜你叫什么，又問咱們是否只做金銀首飾這行。對了，還問是否認(rèn)識姓崔的公子。”

　　來人對著孩子警惕性不高，一些容易暴露身份的問題問出來，企圖從他們口中打聽到些什么。

　　可惜這兩個孩子人小鬼大，聰明得緊。

　　周洛一見廳中所坐之人便知曉了他的身份，盡管對方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都偽裝得極好。

　　“不知有貴客來訪，有失遠(yuǎn)迎還望恕罪?！?p>　　面上掛起生意人慣常的笑迎上去，對著李珍作了一揖。

　　李珍手上挑揀著小二方才呈上來的金銀首飾，眼中卻沒有任何波瀾，虛偽笑道：“哦？掌柜的就認(rèn)定在下為‘貴人’？或許我只是個穿得好的有錢人?！?p>　　周洛“呵呵”一笑，不答反問：“那么閣下又如何認(rèn)定在下便是掌柜的？或許我只是個伶俐的小二?！?p>　　故而兩人各自暗想：果真氣質(zhì)才是人的靈魂！

　　說了些無關(guān)緊要的話，大掌柜開始不耐煩與他周旋，直言道：“公子是來買東西的？若是不滿意桌上的，我立即讓人拿更好的出來?！?p>　　對方自知今日查不出什么，隨意揀了幾樣首飾道：“就要這些了?！?p>　　將人送走，周洛給主子去了信說明此事。

　　崔景行這幾日心情不好，看了信回道：“下回若再有這種人出現(xiàn)，只要不是皇子，格殺勿論！”

　　戾氣也太重了，周洛拿著信紙不由得摸了摸犯涼的后脖頸。

　　韓允匆匆從回廊下走過，直往書房而去，沒一會兒，主仆二人出來了。

　　主子臉上面無表情，叫人看不出他的喜怒哀樂，倒是韓允，竟有些看好戲的模樣。

　　原因無他，皆是出于“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許”的戲碼。

　　先前那青禾，身子大好了竟想賴上崔長公子。

　　“奴婢不求能得長公子青睞，只求能在公子身邊伺候，當(dāng)牛做馬以報救命之恩。”

　　當(dāng)姑娘紅著臉如是說時，崔景行依舊木著臉，語氣淡然道：“我不缺伺候的人，拿上韓允給的盤纏走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