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搶險

　　晚飯后無事的我早早就睡下了，后半夜的時候聽見門外有人壓低了聲叫父親的名字，然后是悉悉索索的起床聲和腳步聲，奶奶起來和父母親說了幾句話，然后聽見關(guān)門聲，我迷迷糊糊問奶奶是什么事呀，奶奶說七家村被淹了，所有壯勞力都要去幫著搶收已經(jīng)成熟的稻子。

　　天剛蒙蒙亮，就聽見村子里有人大聲說話喧囂，大人們忙忙碌碌邁著急匆匆的腳步都往著七家橋方向。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爬起來撐上雨傘想去看個究竟。

　　奶奶在后面叫我，我也不理睬。

　　七家橋已經(jīng)淹在水里看不見了，河水快要齊平岸邊了。

　　河堤上站滿了人，對面秋蕓嫂藕站的涼亭在雨中孤零零地立著，顯得破舊不堪。

　　有一條船和一個大的斗盆在河中間來回運著捆好的草垛。

　　半夜時從水里割下來的稻谷束成捆碼在河堤上，從橋上挑過來，用板車?yán)叫￡牪康拇蚬葓錾纤芰洗笈锢锓牌饋怼?p>　　可是雨不停地下，河水也漲了，現(xiàn)在在橋也被水淹沒了，只能靠小船和斗盆運，一次運不了幾捆，好在已經(jīng)不多了，馬上就要完工了。

　　隊和愛民大叔在河堤上指揮著，眼窩深深地陷下去，胡子也顯得特別長，精瘦的手臂揮舞著，聲音都嘶啞了。

　　我也看見了父親和母親，他倆都在河邊把稻谷垛往船上裝，從行走的步態(tài)上看，他們都已經(jīng)是疲憊不堪了。

　　愛民大叔問：那些棚子里的人都撤了嗎？全都撤完了嗎？“

　　“應(yīng)該撤完了，我剛挨門看了一遍”，建民大叔說。

　　“一定要撤走，七家村地勢低，萬一破堤了是必淹之地，現(xiàn)在大隊人馬還守在晉河堤上，雨要是再不停，勢必有破堤的危險?！睈勖翊笫逭f。

　　河對岸的稻谷垛已經(jīng)全部運過岸了，又累又餓的人們準(zhǔn)備要坐船撤離了。

　　湍急的飲馬河水打著漩渦翻著泡沫在雨中咆哮著。

　　船剛要離岸，從草棚里跑出一人，手里還抱著一條小狗，大聲叫著，揮舞著手臂。

　　“不是說都看過了，人都已經(jīng)撤了嗎？怎么又跑出來一個？”愛民大叔說道。

　　抱著小狗的人倉惶來到岸邊，原來是七家村的四元，父親拉著他的一只手，把他接到船上，他還未站穩(wěn)，手中的小狗就落入了水中。

　　雨中的河水水流很急，小狗隨著水流往下游漂去。

　　“啊，我的小狗”，四元大叫一聲，噗通一聲跳下河去。

　　“這太危險了，水這么大”，愛民大叔在岸上跺了一下腳。

　　“把斗盆扔給他”，有人喊。

　　黑色的大木頭盆順?biāo)?，四毛一手抓起小狗把它放在斗盆中?p>　　自己則抓住斗盆的邊沿隨波逐流。

　　“快回去拿長竹竿，誰家有長竹竿的？”有人提議道。

　　“劃船下去救他更快”，有人說。

　　“船體太大，根本步趕不上他的流速“。

　　正在大家心急如焚的時候，大隊周支書帶著一群人趕來了，其中有人帶著一根長長的竹竿，竹竿前沿帶著鐵抓。

　　鐵抓鉤在斗盆的邊沿，往岸邊一帶，四元和狗就都得救了。

　　四元上岸來，連聲跟大家說著道謝。

　　剛才建民大叔挨家挨戶去看的時候，正好他去了一趟廁所，所以沒有看見他，以至他出來晚了。

　　這條小狗一直跟著他在外照看莊稼，陪他多少個日日夜夜了，他一直把它當(dāng)作家里的一員，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把狗救起來。

　　人們說四元你對你家的狗真是有情義呢1

　　四元笑了笑說那是那是，接著又對大家感謝了一番。

　　板車又來了，最后的一捆稻草垛運上板車?yán)吡?，搶收七家村的稻谷告一段落了?p>　　河水漲勢兇猛，眼看快要跟河岸齊平了。

　　大家狂奔著撤離河岸，我在人群中跟著奔跑，傘滾出去也大顧不上撿了。

　　天空幾聲悶雷響過，夾雜著電閃火光，天地好象要崩塌了一樣，大家都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連大氣都不敢出。

　　安靜了幾秒鐘之后，大雨嘎然而止，河水正正好平在河岸線上。

　　仿佛是在夢中，只是一霎那的功夫，飲馬河上太陽升起，霞光萬道，金色的光輝閃耀在河面上，明晃晃地使人睜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