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志志和小昭中考考完了,這幾天就該發(fā)榜了,他們?nèi)齻€不敢走遠了,時常聚在家里下棋打發(fā)日子。
個個都如熱鍋上的螞蟻,坐臥不安。
我也不去主動招他們說話,怕他們?nèi)f一心情不好中了他們的火藥,走路我都小心翼翼的。
一天早上九點剛過,三人一起去學校看成績回來,個個臉上都喜氣洋洋,我猜想一定是都考上了。
果不其然,小哥考上了城關(guān)高中,志志是縣一中,小昭是三中。
我突然意識到,三個人,三個層次的學校哦。
小哥的高中是最好的,聽說是城里干部子女最多的學校。每年都有考上清華北大的人哦,我這個木腦殼的小哥竟然考上了哎!
于是我傻笑了兩聲說:“石頭開花了”
小哥斜了我一眼,:“有什么稀奇的嗎?孤陋寡聞,石頭在冰川作用下,本來就可以形成石花?!?p> 我沖他做了一個鬼臉。
小哥他們考上高中的消息不一會就傳遍了村莊,愛民大叔喜氣洋洋地跑到這三個伢的家里去恭喜,眉開眼笑地神情就象他自己中了彩。
他摸了摸小哥的頭:“這回可被你想著了,多難考呀,比中專的分還要得高呢!你爸總說你小時候是木頭腦殼,我看他才是呢!”說著,發(fā)出一串爽朗的笑聲。
父親回家正好聽到了這句話,尷尬地笑了起來。
“剛才在路上碰見他小學的老師,還夸我教子有方呢,誰說我是木頭腦殼?”父親辯道。
“要說你還真是有福氣,啊,看看,兩個兒子都這么聰明,真給你長臉”,愛民大叔羨慕地說。
“這都是他們的造化,造化,嘿嘿”父親邊搬凳子邊說。
父親留愛民大叔在家吃午飯,愛民大叔也不推辭,說今兒高興,就一起喝一杯吧。
母親和奶奶又忙著辦菜,小嬸負責烹炒。
父親大聲說:“今兒一定要吃鯉魚,而且要紅燒的,趁著還未散集,青松騎車去買回來”。
大哥領(lǐng)命去準備了。
母親問,殺哪只雞?
我伸出雙手攔住,不許殺“錦珍珠”,要殺你們就把那只蘆花雞殺了吧。
蘆花雞是母雞,殺了不吃雞蛋哪?
我不管,我就是不許你們殺“錦珍珠“,以前家里的漂亮公雞都被你們吃了,這次再也不允許你們吃了。
奶奶過來勸解說:“這次就不殺吧,我們買個豬腿子回來燉藕湯,也是一樣的。“
于是,正在給車胎打氣的大哥又多了一項任務(wù),買一個大豬腿子回來,奶奶強調(diào)要前腿,說前腿肉好。
我?guī)е喝A和秋實摘菜,省得他倆跟著小嬸鬧,小哥幫奶奶擔水打雜,天氣很熱,大家心里還是蠻涼爽的。
一陣自行車的鈴聲清脆地響起,大哥買菜回來了。
一下車,就看見他熱得通紅的臉。
大哥卸下菜品,擦了擦汗,激動地說:“剛才在集上碰見校長了,說我?guī)У陌嘀攸c高中和中專的一共考上了六個,破歷史記錄了,跟嚴老師的重點班齊平,哎呀,太高興了!”
我驚訝得張大了嘴,六個呀,真了不起!
“大哥大哥,你不是教初一的嗎?初三只是代課呀?”
“哎呀,我代課就一直代下去了,邱老師動完手術(shù)后身體恢復不好,學校怕他帶畢業(yè)班太累就讓他去教初一了,我就留下來教初三了”,大哥說。
“大哥你太厲害了“,我對著大哥豎起大拇指點了個贊。
“今天是雙喜臨門哪“,父親說。
我突然想起班副來,本想問二哥,話到嘴邊又打住了,想起二哥教訓我多吃了她家的洋姜的事來。
可是我可以問大哥呀!
大哥說班副呀,就是副班長吧,她也考上了,踩著線考上了幼師。
哎呀,真好,我心里說。
她家的情況太難了,要上高中都沒錢供她,考上幼師兩年就出來賺錢了,自己還可以幫著分擔一下家里的負擔呢。
有時生活也會照顧一下有困難的人,讓他有勇氣繼續(xù)生活下去。
上天自有安排,你只管自己努力,這不知道是誰說的一句話。
小哥說這是他說的。
他說班副并不是一個很聰明的人,有些遲鈍,但是勤學愛問,謙虛努力,所以最終能得到自已想要的。
上幼師對班副來說是最好的選擇了,她應(yīng)該很高興,小哥也替她高興,畢竟是互相幫助的好“戰(zhàn)友“。
當父親說“來,,,來…來吃飯”的時候,我們都坐上飯桌開飯了。
大盆裝的豬腿肉燉藕,長條盤里的紅燒鯉魚,平盤裝的荷葉炒雞蛋是少不了的,河蝦炒韭菜,辣炒螺絲,冬瓜排骨湯,葷菜有點多,小嬸說我現(xiàn)去炒兩個素的來。
父親舉起酒杯來,對小哥說:今天表揚你啊,付出了那么多的辛苦,換來了好的成績,不錯不錯,來吃塊肉“,說著往小哥碗里夾了塊豬蹄。
小哥低著頭,漲紅了臉,竟一時不知說什么好了。
他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嘴唇動了動,沒有說話。
突然“哇“的一聲哭出來,嚎啕著沖進房里。
母親從伙房出來,說:這伢子是怎么啦,表揚他呢,應(yīng)該高興才對啊,倒哭了“。
只有我知道小哥為啥哭,我對母親說:“小哥長這么大,是第一次聽爸表揚他,他又委屈又激動”。
愛民大叔拿筷子指著父親說:“你看看你啊,從小就沒給人家孩子好臉,這冷不丁地表揚一下,人家一時這都接受不了,你這人得好好反思一下。”
小叔也說:“這小二沒少挨打,棍棒底下長大的,能有今天這樣的成績不容易。”
父親連連受到攻擊,窘在那里左右為難。還是小嬸過來打圓場:“嘗嘗我剛炒的筍絲咸不咸?”
大哥去屋里把小哥叫出來,重新坐到桌子邊。小哥也恢復了平靜。
父親不再多說話,只是往小哥碗里夾了好幾塊肉,小哥也不吃他夾的肉,就讓他堆在碗里。
喲,還記恨了呢!母親說。
奶奶把豬蹄來進小哥碗里,小哥一邊吃著一邊眼淚吧嗒吧嗒掉進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