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 十章 葉子的擔(dān)憂
吃完中午飯,午睡還沒醒來,就被一陣吵鬧聲驚醒,原來是秀芬嬸家的柿子樹被人鋸了一棵。
柿子樹長得青枝綠葉,有小孩手臂粗了,被齊刷刷地鋸斷了一棵,實(shí)在可惜。
有人懷疑是菜地相鄰的哪戶人家嫌好家的樹遮蔭,給偷偷鋸了。
但是鋸的這棵偏偏是靠近路邊的。
平日里人來人往,經(jīng)過的人多了,誰能說出是誰呀?
聽著秀芬嬸在村里大聲地找愛民大叔訴說,不時夾雜著罵兩句,我忽然想起蘭英嬸籮筐擔(dān)子里的鋸柄來,莫不是蘭英嬸干的?
我越琢磨越覺得是,上午秀芬故意在大伙面前掃了蘭英嬸的顏面,下午蘭英嬸就鋸了她的樹,一定是這樣的。
秀芬嬸可能也猜到了,但是沒有真憑實(shí)據(jù),也只能是干生氣,她含沙射影地在村里罵,專繞著蘭英嬸家附近,誰都明白她罵的誰。
秀芬嬸的罵聲在耳朵邊顯得特別吵,使人煩燥,奶奶最近幾天頭有些發(fā)暈,每天到大隊(duì)衛(wèi)生所去輸一瓶氨基酸,不知道為啥要輸這個,反正這個歲數(shù)的老人精神頭不好了就去掛這個,說是掛完之后好多了,我看大多數(shù)是心理作用。
我扶著奶奶到大隊(duì)醫(yī)務(wù)室去的時候,看見蘭英嬸也在那里,掛著一瓶鹽水,精神萎靡地坐在那里,眼圈發(fā)黑。
看見我們進(jìn)去了,蘭英嬸來了一些精神,挪了挪身子,要奶奶挨著她坐下。
奶奶問她哪兒不舒服了,蘭英嬸說嗓子疼了一星期了也不見好,不知是不是上火了,實(shí)在熬不住了,來掛針來了。
奶奶說:“你就是累的,家里的事孩子的事兒,沒有消停的時候,沒好好休息,可不就著急上火了?”
蘭英嬸向我招招手,叫我坐過去,從口袋里拿出一封信,說:“丫頭,嬸不識字,你幫我看看這信里都寫的啥?”
我接過黃色牛皮紙信封,一看封面上的地址,是從XJ寄來的,應(yīng)該是秋月姐寫的吧。
“屋里沒別人,你就給我念念吧“,蘭英嬸巴巴地看著我說。
雖然惱恨秋月的大逆不道,蘭英嬸畢竟還是掛念女兒的,這么多天的擔(dān)心和掛念,都聚積在這一紙信紙的解讀上了。
我小聲地念出了信,開頭是問候和請求原諒的話語,接下來說她在XJ很好,男友一家也對她很好,男友家種了很多地,雖然辛苦些,但收成也是很不錯,她覺得她跟對了人,叫父母放心。明年秋收完了就回家來探親等等。
我念了一段就抬眼看看蘭英嬸,她的眼睛里一直有淚水,不停地用手擦拭。
當(dāng)我念到“這兩天地里的西紅柿豐收了,拖拉機(jī)拉著整車的柿子走在寬闊的公路上,空氣中充滿了西紅柿的香甜“的時候,蘭英嬸邊流淚邊笑了一下,她長長地抽泣了一聲,抑制不住地哭出了聲。
隔壁正在值班的李醫(yī)生聞聲急忙進(jìn)來,驚慌問道:“怎么了,是不舒服了嗎,哪兒疼?“
蘭英嬸擺了擺手說:“沒事,哪兒都沒事,“
李醫(yī)生狐疑地看了看她說:“感覺不好千萬要說啊,可以調(diào)整劑量“
奶奶說:“知道知道,有事會叫醫(yī)生您的“。
蘭英嬸向著奶奶說:“嬸呀,你說我是不是當(dāng)初就不應(yīng)該阻攔秋月他們呀,自從她走后,我就一直后悔呀,我要是不阻攔的話,她也不至于偷偷跑了呀,我也就明面里風(fēng)風(fēng)光光嫁姑娘就完了,我是不是做錯了呀?”
看得出蘭英嬸陷入了深深的自責(zé)當(dāng)中。
奶奶說:“現(xiàn)在后悔也晚了,秋月這孩子也是太有主意了,膽子太大了吧,說走就走了,爹媽不要了”。
蘭英嬸嘆了一口氣說:“嬸您不知道,我和勝利也是一根筋,當(dāng)初要她跟那個對象斷了,還動手打過秋月,有一天晚上勝利氣急了,拿棍子狠揍了一頓,后背全紫了,孩子第二天都沒能起了床,現(xiàn)在想想我們倆這是干啥呀”。
奶奶也吃了一驚,“這么大女孩子家你們還打呀,這孩子也是倔,怎么著都不服軟”。
“是啊,早知這樣還不如隨了她的意呢,省得攔也沒攔住,還整天被村里那些嚼舌頭的說閑話,我都快不敢出門了”,蘭英嬸說。
“事過去了就過去了,等哪天孩子回來再好好團(tuán)聚一下,心里這個坎就過去了,沒什么大不了的”,奶奶說。
蘭英嬸說:“沒那么快過去,我三二年不會原諒這個沒孝道的東西,回來也不要她進(jìn)門”。
奶奶說:”別這樣,再怎么說都是親骨肉,回來就迎接著,孩子得有個娘家呀“。
蘭英嬸哼了一聲,悶聲不語。
閑聊之中,兩人掛完點(diǎn)滴,一起結(jié)伴回村去。
村口,葉子在那兒等著我。
今天她不去陪著金枝姐在家,跑到這兒來等我,一定是有事兒。
果然,葉子說姐姐的男友看起來好滑頭,太會來事了,不知道姐姐以后抓不抓得住。
我問才剛回到家,這么短的時間你怎么就有這樣的判斷?
葉子說,姐姐金枝給了葉子三百元的一個紅包,遞給葉子前,看了男友一眼,男友面帶微笑,沒有說什么。
葉子倒是覺得姐姐掙的錢,沒必要要征得別人的同意吧,看男友的那一眼意味著什么呢?還得向他請示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葉子都不想接那個紅包了。
還有金枝帶回來的一堆孝敬父母的營養(yǎng)品,全是葉子父母愛吃又舍不得買的東西,葉子開始還很開心,覺得姐姐的男友真大方,舍得給女友的父母買這么多上門禮,可見對姐姐多么的真心。
但姐姐說這些東西全是她自己掏錢買的,只有火車票的錢是男友出的。
這又是令葉子不滿意的地方了。
雖說姐姐說過男友的工資沒有姐姐高,但起碼買禮物的錢還是有的,姐姐自己也是買得起,但誰買代表的態(tài)度就不同了。
葉子開始對姐姐的男友有看法了,看見他見人三分熟,能說會道,越來越替姐姐擔(dān)心。
我安慰葉子說這些都是小問題,你要相信金枝姐的眼光,你姐姐也不是一般的人,心眼不比誰都多呀。
葉子急得一跺腳,“就怕姐姐喝了別人的迷魂湯,陷到感情里頭了就辨不出好歹來了“。
看她著急成那樣,我安慰她說,“你姐自己有把握的啦,你不要太擔(dān)心”。
把奶奶送回了家,我和葉子回去看金枝姐和她的男友。進(jìn)家門又看見葉子父母和金枝姐以及男友四個人坐在家里,半天都一言不發(fā),氣氛僵持著。
葉子叫了一聲姐,又叫了一聲爸、媽,都沒有人答應(yīng)。
金枝姐的男友笑了笑,操著廣西普通話說:“葉子回來了?“
葉子一看這幾個人的架勢,就知道準(zhǔn)是又有什么鬧得不愉快了,說:“你們又是怎么了?姐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們就都掛著個臉?“
我一看這個陣勢,趕忙扭頭就往家走,省得在這兒添堵。
有什么事葉子都不瞞我,早晚她會跟我說。
毫無懸念的,吃過晚飯后,葉子又來我家找我玩,我說你不在家陪姐姐,盡來找我干嘛?
葉子說姐姐跟男友在看電視呢,她才不當(dāng)電燈泡呢,只有來找我。
原來下午是姐姐跟父母說廠子里每年都辦集體婚禮,男友說希望能在今年元旦的聯(lián)歡會上參加集體婚禮,把跟姐姐的事辦了,廠子里還提供一間小公寓房,這樣也有地方住,不用擠八人間的大宿舍了。
葉子的父母是第一次聽見集體婚禮這個詞,對這個新鮮事物一時難以接受。
當(dāng)明白集體婚禮就是在廠子里一幫年輕戀人站在臺上舉行個結(jié)婚儀式,也不回老家辦酒席請賓客之后,葉子的父母都不干了。
老家的親戚們怎么辦?他們能按受這個嗎?養(yǎng)了二十多年的姑娘,就這樣在外面說一聲就結(jié)婚了?
農(nóng)村的老年人們都接受不了,怕人家說閑話,以為是追著人家男方跑,才連彩禮酒席都不要了,婚車嫁妝也沒有,成何體統(tǒng)?
金枝姐說集體婚禮現(xiàn)在是很新潮的事,電視上不是經(jīng)常有嗎?
葉子父親說:“去去去,電視上是演給人看的,咱們不興這個,咱們就按老祖宗流傳下來的規(guī)矩辦“。
金枝姐說:“我們這不是結(jié)親結(jié)得遠(yuǎn)嗎,廣西到這里多遠(yuǎn)呀,嫁妝辦著也運(yùn)不走啊“
葉子母親說:“那也得叫他家里老人上我家來求一次親,認(rèn)認(rèn)門,哪有雙方的親家都沒見過面就談婚論嫁的?“
金枝姐的男友說:“我父母親都不會講普通話,他們來了也一句話都聽不懂,我們這個特殊情況要特殊對待,只要我是真心的,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葉子父親一直沉著個臉,不再說話,家里的氣氛好緊張哦。
所以葉子覺得好為難,既想幫姐姐說話,又要理解父母的心情。
“只能是一方妥協(xié),這個事情才能解決“我說。
“我覺得最后還是我爹媽妥協(xié),因?yàn)槲医阍谕饷嫔习?,我爸媽太遠(yuǎn)管不上,不是有句話叫做”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嗎?“,葉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