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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馬河的原風(fēng)景

第七十九章 母親的笑容

飲馬河的原風(fēng)景 空心菜頭 2873 2019-09-04 20:45:08

  在我結(jié)婚的那一天,葉子百忙之中從深圳趕了回來。她也帶回了她的準男友,一個才華橫溢的俊小伙,在我結(jié)婚那年的年底,他們也在深圳安了家。

  我們各自的日子,象門前飲馬河的水,波瀾不驚卻又充滿活力,在日出日落中度過一個又一個日出日落。

  日子在不知不覺中流逝,生活在不知不覺中改變。

  昔日的城市在日新月異的發(fā)展,周圍的農(nóng)村也在舊貎換新顏地變遷。

  國道兩邊的商業(yè)越建越多,明月的服裝廠又建了兩個分廠,成立了“新月服裝集團”。

  連成一片的工業(yè)區(qū)里,還掛著絕緣膠廠、造紙廠、家倶廠等好幾個廠的牌子。

  幾乎所有的勞動力,只要是不懶的,肯出力的,都能賺到不低的工資。

  包括咱們高莊在內(nèi)的村子里青壯年勞動力都在附近的廠子里找著工作,特別是心靈手巧的姑娘媳婦,那是明月廠子里的急缺人才,有多少要多少。

  高大氣派的工廠大樓一幢幢拔地而起,上下工的工人們一群群走在上班的路上,母親說跟往年合作社時期隊里上工一樣,只不過“農(nóng)”變“工”。

  葉子的姐姐金枝也從深圳回來了,加入了明月的工廠,她現(xiàn)在是技術(shù)熟練的高級工,回來之后直接當了車間主任,指導(dǎo)工人操作,工資只比在深圳低一千五百元,她覺得還是很值的。

  金枝姐的老公也跟著一起回來了,他是熟練的機修工,倆人都是廠子里的業(yè)務(wù)骨干,深得明月的重用。

  金枝姐家的丫頭已經(jīng)六歲了,到了該上學(xué)的年紀,孩子的爺爺奶奶年紀都大了,管不了孩子的學(xué)習(xí),所以倆口子決定回來了。

  盡管工資少一點,得是可以過問得上孩子的學(xué)習(xí),也能照顧家中年邁的老人,他們認為決定是正確的。

  金枝姐的穿衣打扮完全不象一般的農(nóng)村婦女,又是在服裝廠里工作,新款式的樣子見得也多,收入相對而言也還不錯,所以不說是穿多貴的衣服,各式跟潮流的衣服從不落后,加之又會打扮,上班涂個口紅,畫個眉什么的還不算,過年過節(jié)或吃喜酒喜筵,還要去吹個頭發(fā)做個美容。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姑娘們不再是清一色的長直發(fā),媳婦們不再是老套燙卷發(fā),城里鎮(zhèn)里的理發(fā)店都能燙出雜志封面上的發(fā)型來了。

  小嬸和蘭英嬸相約去了城里百貨商場四樓的理發(fā)店做了一個空氣靈感燙,從頭頂披下來扎個馬尾,瞬間跟城里的阿姨們一個氣質(zhì),真不愧是我們高莊中年一代的村花。

  母親辛勞了一輩子,也沒有去過正式的理發(fā)店剪頭發(fā),都是自己在家里找姑嬸們齊肩剪齊,幾十年的頭型沒有變過。

  我勸母親也去城里剪個頭發(fā),跟小嬸和蘭英嬸一樣,跟得上現(xiàn)在的一般形式就行了。

  可母親說什么也不去。

  小哥打電話說今年要回來了,而且還帶了女朋友回來探親,一家人萬分高興。

  母親和奶奶把家里收拾一番,清掃了各個角落,房屋不大,盡量弄干凈一點,別讓小哥的女朋友嫌棄。

  小哥和她的女友到高莊老屋的時候,也是傍晚時分,天下著雨,他們都淋濕了。

  “跟你大哥大嫂一樣,進高家門都淋得盡濕,也不知是個什么說頭”,奶奶笑著說。

  小嫂跟小哥是同學(xué),就是小哥嘴里讀了三年高中沒有讀過的女同學(xué),念書沒念過人家倒把人家追上了,也算是一個勝利。

  我們都說小哥你真行!

  小哥笑而不答,只看著我們笑。

  小哥說這次回來可能得在中國呆一段時間,有個項目要做,這回可以好好地跟家里人呆一陣了。

  母親高興得嗚咽起來,奶奶用手帕抹起了眼淚。

  母親問小哥:“你這次回來中國,就不用再回去美國了吧?“

  小哥沉默了一會說:“不好說,可能還要回去的,不過,這次如果回去,我想把您和奶奶接到美國去住一陣“。

  奶奶連連擺手說:“我這把老骨頭就不去了,萬一歪在國外了,回也不得回,到時候閻王要我去收腳印回來,那么遠可別累死我了,而且我還不會說外國話“。

  大家都笑起來說:“奶奶您身體這么硬朗,一定能活一百歲的,出去看世界,才算劃得來呀!”

  奶奶仍舊是擺手,表示不去。

  小哥說那母親一定得去。

  母親說若是你父親還活著,我們一定去你那里看看,現(xiàn)在剩我一個人,上哪里都沒有興趣,我就呆在老家,哪里都不想去“。

  小叔說宋家誠父母去了美國一趟,住了三個月,說是天天吃面包喝牛奶過不慣,死活鬧著要回來,回來以后就再也不愿意去了。

  小哥笑了,說確實是這樣。

  宋家誠跟他也在聯(lián)系,在國外他們還經(jīng)常見面聚一下,相互照應(yīng)。

  母親有些累了,用手支著臉頰,在桌子犯困打瞌睡,一下子自己又驚醒過來。

  猛地說:“雪松不回美國去啦,以后就留在中國啦?”

  大家都愣了一下,剛才大家都拉著家長,小哥也沒有說這句話呀。

  一定是母親做夢了。

  看見母親熱切的眼神,小哥有些不忍,他呵呵一笑,對母親說:“完成這個項目要好幾年呢,或許還不止,我能在國內(nèi)呆上好長時間呢,有好多時間孝敬您和奶奶呢”。

  母親眼里的光亮漸漸暗了下去,“說來說去還是要去美國,回國留在媽身邊多好,我只要能看見你們?nèi)齻€孩子在我身邊,比吃好的喝好的過什么樣的舒服日子都滿意”。

  小哥說:“媽如果您一定想要我回國,那我就回來得了”。

  母親默不作聲。

  奶奶嘆了口氣說:“雪松如果你爸還活著,不知道會不會拉你回來?”。

  我嘿嘿了兩聲說:“爸有什么看法,不用猜都知道”。

  春華接了我的下句,學(xué)著爸的口吻說:“雪松你這個敗家子,竟敢跑到國外去不回來,信不信我今天非打斷你的狗腿”。

  大家哄堂大笑起來。

  提起父親,大家自然而然地想到小哥的百寶箱,那紅皮的小日記本,還有父親夾在日記本時有一張張撫得平平整整的鈔票。

  父親雖然去了,但他的愛時時刻刻和我們在一起,在我們記憶的每一個角落,不時地被掀出來鼓舞我們一下。

  準小嫂好奇地打開紅皮日記本翻看,一邊笑一邊不時地看一眼小哥,只有她對小哥小時候的淘氣經(jīng)歷有著濃厚的興趣,我們都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到近乎麻木。

  翻了幾頁,聽見準小嫂念道:“今天跟父親騎車出去了,還吃了桂花湯圓,以后賺錢了,一定讓父母享享清福,他們太累了”。

  這句話應(yīng)該是小哥在父親陪讀的那段日子寫的,現(xiàn)在看來,他確實是有能力賺錢了,但是父母并未享到他的清福。

  父親走了,沒有給他報答的機會。

  母親跟他遙隔萬里,除了思念,也沒有享到他的照顧。

  小哥沒有少寄錢回來,可是母親和奶奶都舍不得花,一分不差地存起來了。

  無怪乎老人們說,寄錢回家不算孝順,因為老人們舍不得花錢,也不會花錢。

  只有在眼前看得見摸得著的照顧養(yǎng)老那才算是孝順。

  準小嫂意味深長地瞧了小哥一眼,說:“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盡孝要趁早”。

  小哥點了點頭,說:“要是項目做完了,咱們就回國,你有什么看法?”

  準小嫂歪著頭說:“你決定就好了,我沒有意見”

  “那我們今晚好好商量一下回來的問題”,小哥說。

  小嫂點點頭。

  我看見母親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嘴角的皺紋向兩邊伸展開,小哥的這句話是她聽過的迄今為止最美的語言,她打心底里高興。

  我因為母親的高興而高興,因為母親的喜悅而喜悅。

  母親回房間休息,我看見她對著鏡子順了順頭發(fā),又沖著鏡子笑了笑,回頭對我說:“蓮子,明天帶媽去城里你嬸剪頭發(fā)的鋪子里,我也去剪個頭發(fā),要是老這么支楞著,燙一燙可能能順點”。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這句話是從母親嘴里說出來的嗎?

  從來都是找姑嬸們在家拿剪刀剪一下的母親,從沒有去過理發(fā)店的母親,竟然要我?guī)先思胰コ抢锢眍^發(fā),還要燙好,這簡直太讓我感到意外了。

  也許是小哥一句回歸的話,就讓母親感受到了生活的圓滿和美好。

  也許這么多年藏在母親心頭的愿望:是一家人團團圓圓在一起,老老少少合家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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