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早就落了下去，天一黑連云層都摸不清，工廠漸漸地被黑暗吞沒，只有破舊的玻璃還在固執(zhí)的泛著冷光。
“張銘，你個小崽子怎么就進去了！”路曾華在聽到張銘說自己在工廠里的一瞬間，痛感頓時又沖向了頭頂。
“路隊，我沒事，先別急。”張銘的聲音非常冷靜，他望著某處小聲地說:“1點鐘方向，2樓窗戶?！?p> 路曾華條件反射地虛抬起頭，耳機立刻傳來張銘的低吼:“別抬頭！”
“當啷——”一顆子彈貼著路曾華的頭皮略過，狠狠地伸進地面。
“我去！”路曾華暗罵一聲，趕緊蹲下，這小子故意的吧，方位說得那么準確，聽著就很想看一眼?。〔铧c見閻王了這是。
“這里距離狙擊點300米，目測狙擊視角60°，根據(jù)他打車胎的接連兩槍，推測換彈速度三秒左右?！睆堛懕晨恐髽情T口，一邊警惕著樓里的情況，一邊提醒著外圍的許淵他們。
“先不要著急，等天色再黑一些，可見距離能變得更短，到時候引誘他開一槍，借他換彈期間，躲到距你們50米門衛(wèi)亭，那里是他的視線死角?！?p> 許淵聽著張銘的話，真心覺得這孩子雖說年輕但不簡單，盡管不聽指揮，但就憑這行動膽量和應(yīng)變能力，根本不敢相信他只是一個剛出校門的孩子。
“這孩子真不錯?！痹S淵夸獎道。
路曾華聽到許淵在旁邊突然說了這么一句，一種自豪感莫名的油然而生，輕咳兩聲，臉上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還成吧，是吧，呈兒？”
可程呈沒有理會他，埋頭不知道在包里翻著什么東西，敷衍地嗯了一聲，也不知道找到了什么，原本緊張兮兮地臉色緩和了下來，那東西晃地路曾華眼睛有點花，細一看，是片小圓鏡。
路曾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程呈會隨身帶鏡子這個習慣，他到現(xiàn)在都無法理解。
“讓開?！背坛室恢皇峙南蚵吩A，那張像是見到什么奇行種的臉。
“準備！”
許淵明白了程呈的意思，雙手握住槍囑咐了一句:“小心點，這槍的沖擊力很強。”
路曾華有些明白過來，心覺程呈身材雖小，但鬼點子倒是挺多。難怪在痕檢能做的順風順水。
程呈深吸了口氣，雙手有些發(fā)抖地拿著鏡子伸手，還未伸到外面，一只手扶住程呈的胳膊，搶過那面小鏡子把程呈往邊上推了推說道:“得了吧，就你這膽子?！?p> 程呈真是萬般怨氣沒氣出，眼睛圓溜溜地瞪著路曾華。
路曾華把鏡子慢慢伸出去，對著張銘說的方向調(diào)整角度，鏡子的倒影里反射出了一個亮點——
“看到了！”
“嘣——”鏡子瞬間碎裂成幾瓣。
許淵霍然起身，順著亮光方向開了一槍，隨即向門衛(wèi)室方向撤離。
“一。”張銘聽到槍響，立刻在心里默數(shù)。
路曾華看到許淵起身，馬上提溜起程呈的后領(lǐng)從車后撤出，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程呈的白色衣服顯得有些乍眼了。
“二。”張銘深呼吸整理著復(fù)雜的思緒，剛剛自己就是這么過來的嗎？怎么現(xiàn)在竟然比剛才自己跑的時候還要緊張。
他拍了拍自己的臉，強制自己冷靜下來，握緊剛發(fā)下來的手槍，思索著目前的狀況。
外部來看，一棟主樓有四層，旁邊還有兩二層的簡陋附屬樓，他現(xiàn)在是在西側(cè)，靠近門衛(wèi)的樓中。
其中除了一些落了灰的機器也沒有別的什么，表面看上去就是廢棄的樣子。
“嘣！”又是一聲槍響。
“路隊，怎么樣？”
“沒事，銘兒你在哪？我們馬上過去找你。”路曾華的聲音從從通訊器里傳來。
張銘聽到他的聲音也放下心來，“就在前面的那棟樓里?！?p> “你就在那別動，我們馬上到。”這句話說的很用力，張銘聽得渾身一抖，這次他算是擅自行動了吧？這頓罵怕是躲不掉了。
剛說出這句話，路曾華就覺得有些站立不穩(wěn)差點跌倒，幸好許淵即時扶住他。
“老路，你怎么樣？”程呈有些慌張，說話的時候舌頭都有些打結(jié)，他的白色羽絨服沾了不少血。
不是他的，是路曾華的。
路曾華左肩被打了個對穿，血還在汩汩的流，臉色蒼白，強撐著不讓張銘發(fā)現(xiàn)不對勁。
許淵讓他坐下，開始進行緊急包扎，程呈的表情更是難看，原本這一槍應(yīng)該是打在自己身上的。
“感覺怎么樣？”許淵邊包扎邊問道。
路曾華用力扯出一個笑說道:“好像，頭沒那么疼了啊…”路曾華笑得勉強，是個人都明白。這一槍的力量有多大，誰都也清楚。
“你他媽要死?。 背坛释蝗淮舐暳R了出來。直接將他從地上揪了起來。他也不顧路曾華疼的齜牙咧嘴，開口罵道:“你以為你是英雄嗎？你以為拍電視劇??？萬一那子彈偏一點我們就被穿串了，不但救不了我，我們都得死！”
程呈的聲音都在顫抖，他是真的害怕了。那一槍是直接沖著他來的。他體能本就不好，身上的衣服在黑夜中又刺眼得很。那狙擊手早就瞄準了。
在槍響的時候程呈認定自己沒命了，沒有覺得什么可惜的，感覺也就那樣吧。皮肉綻開的聲音刺耳的很，可他沒有感到疼痛，睜眼卻看見路曾華擋在他身前，和警校的時候一樣。
盡管傷口被拽得生疼，血流的更兇，但路曾華還是笑著打趣道:“這不是活著了嘛，想那么多干嘛？”
他怎么能這么沒心沒肺？程呈恨不得剛才讓他死了算了?！奥饭啡?，你是傻子吧！”如果放在十年前，還是上大學(xué)的時候，程呈早就哭的稀里嘩啦的了，這幾年的時間不是白費的，無奈地把路曾華慢慢放下，扶著他向張銘的方向走去。
許淵跟在后面不自覺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臂，隔著大衣什么都摸不到，但是他仍然能感覺到坑坑洼洼的皮膚，似是有火在皮膚上慢慢地灼燒起來。
“我能做到嗎？放棄自己的命，換別人活下去？”仿佛又看到隊長拖著半邊被炸毀的身子，把證據(jù)資料塞到自己手里，又看到前輩們護著自己沖出來，又看到那些一塊塊立在陵園里的無名碑石...
“呈兒，你這衣服脫了吧，”路曾華看著程呈那沾滿血的白色羽絨服，皺著眉頭說道，“張銘第一次出任務(wù)，別讓他太緊張?！?p> 程呈點點頭應(yīng)了一聲，把衣服脫了扔在地上，還想扶著點他，路曾華卻并沒同意，雖然左手還是止不住顫抖:“小傷而已，搞這么大陣仗？”
張銘站在門口，遠遠看到路曾華他們趕來，握緊槍的手才敢微微松開，連忙迎上去說道“路隊，這里我大體看過了，一共兩層，其實也就是一層，全是一些備用的大型機器，左右兩側(cè)有鐵樓梯，一直向東走似乎能通到主樓?！钡人咸喜唤^匯報完畢，突然發(fā)現(xiàn)路曾華臉色不對，白色的繃帶纏在路曾華的肩膀上，現(xiàn)在還在滲著血。
“路隊？”
“沒事兒，小傷?！甭吩A連忙止住張銘的話，問道:“通知局里了嗎？”
張銘也知道現(xiàn)在沒時間慌張，點了點頭說道:“通知了，剛才這里有信號干擾，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