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面是那孤兒院院長的老婆是嗎？我能進去問她幾句嗎？”路曾華隔著玻璃指了指里面的朱夫人。
“還問問題？”馮傲想到剛剛的經歷瞬間就覺得自信崩塌，抱怨道:“你可不知道這大姐有多硬，都說將死之人，其言也善，但我看這大姐還真是打算死了也要遺臭萬年。”
可能是馮傲說這話的時候情緒過于飽滿，這氣勢還真有點把路曾華震懾住，皺著眉頭問道:“我去！她這么嚇人？”
馮傲搖了搖，“她不是嚇人，她是對警察抱有敵意，特別是我！剛剛那十分鐘里她對我可算得上是冷嘲熱諷，那態(tài)度可不像是個犯人?！边@態(tài)度問題馮傲也在自己身上找過原因，是不是自己態(tài)度先不端正的？但找來找去他覺得自己身上只有四個字‘過于完美’！
“對警察有敵意？”路曾華抓住了重點，嘖了一聲，“那太好了，我現在不是警察，我去問正好。”
說完還沒等馮傲接話直接推門進去，程呈看到路曾華過來被嚇了一跳，站起來問道:“你怎么過來了？”說完又覺得自己說得不對表情瞬間嚴肅下來，厲聲說道:“這是你來的地方嗎？你都停職了，按理說審訊室不能進！”
“哎呀，按理說，按理說，那哪有那么多理？特殊情況特殊對待，這道理也應該根據情況靈活變通，”路曾華拍了拍程呈的肩膀自己先在馮傲的位置上坐下，抬頭正好看到朱夫人那深陷的雙眼。
先前隔著玻璃又是側身路曾華都覺得這人瘦如枯槁看著也有點嚇人，更何況是現在這種迎面暴擊，他壓根就招架不住。
“誒呀我去！”這句話喊完之后路曾華才意識到這樣不對，輕咳了兩聲說道:“這位姐姐看著很骨感啊，體型控制的不錯?！?p> 朱夫人沒說什么倒是程呈在旁邊翻了個白眼，心里罵到:控制你妹的體型，那是嗑藥磕的，不僅能瘦成閃電，還能早日羽化呢！
“這位姐姐，我是來跟你嘮嗑兒的，不用拘束，呈兒有橘子不，給我姐拿一個?！甭吩A一點也不覺得尷尬，就跟回家了一樣。
程呈實在受不了他這種態(tài)度，低聲呵罵道:“路曾華！她是人販子！跟周鑫龍，寧姐那伙人有關系?！?p> “呦！這么猛！”路曾華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那她還是傅淼她爸的手下呢！”
“這跟傅淼有什么關系！”程呈搞不明白這路曾華到底在搞什么。
“當然沒關系。”路曾華站起身從新拿了個紙杯給自己倒了杯水說道:“過去的她和現在的她是分開的，我現在是跟我面前的這位姐姐嘮嗑兒，而不是那個作為人販子的朱夫人?！?p> “廢話真多，你到底想說什么？”這話不是程呈說的，而是坐在對面的朱夫人。
路曾華笑著坐回去，“姐姐果然是急性子，那我就開始問了，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朱夫人白了她一眼，“問你旁邊的那個小孩?！?p> 當‘小孩’這兩個字一出，路曾華明顯感覺程呈渾身抖了一下，面前寫記錄本都快被他攥碎，見狀路曾華連忙把那筆錄搶過來。
上面的記錄很詳細，朱夫人原名叫吳曉，56歲，二十歲的時候從外地搬來本市打工的時候結識還是幼兒園老師的朱雪泯，兩人快速的結婚，但相處三十多年卻沒有孩子。過了幾年的窮日子，后來在經在網吧工作的老黑建議開始觸碰法律，最終開了一家黑收留站，專門幫老黑他們轉手這些或偷或搶或撿的孩子。
“姐姐，您這經歷挺傳奇的呀?！甭吩A絲毫不顧及程呈的白眼感嘆了一句。
連對面的吳曉都翻了個白眼，但由于她的眼睛太渾濁根本看不清，“傳奇？你還真會說話，那個本子上不過一百來個字，怎么可能寫得明白我這三十年的經歷?！?p> 路曾華知道她沒有說完，就也沒有插話等著她的下文。
“我家里有七個孩子，我是老大，所以我從小就要懂事，不僅要幫父母做活同時也要照顧弟弟妹妹，做得好不會得到表揚，做的不好卻要被街坊鄰居背地里罵，人的那張嘴啊，還真是惡心?！彼退悻F在提起這些仍是惡狠狠的，“但就算這樣我家仍然養(yǎng)不起這么多孩子，我剛滿二十要去大城市打工賺錢，我媽讓我?guī)е易钚〉拿妹萌?，說是要給她漲漲見識，但我知道我媽是不想要她了，讓我來養(yǎng)她?！?p> 她冷笑了一聲繼續(xù)說:“也是，要女孩沒用，賠錢貨嘛，養(yǎng)大了還要給置辦嫁妝，最后到死了都是葬在別人家?！?p> “可惜，剛到這座城市，我去買票的時候，我妹就丟了，我急瘋了，喊人幫忙，四處去找，但大城市和我老家不一樣，他們抵觸我，嫌棄我。最后總算是有好心人帶我去了警察局，可他們說的話我都聽不懂，說我沒有照片，沒有證據，說來說去就是不給立案，讓我回去等消息，可是哪兒來得消息？等來等去我也沒等到這個鳥消息?！彼秸f越激動，用她那枯枝般的手狠狠的拍著桌子，最后她低下了頭，
“但后來我還是等到了消息，我沒有電話，為了第一時間知道妹妹的消息就睡到警局旁的小巷里，每天等他們上班了，我就進去問一次。就這樣過了五個月，他們給了我一張照片，照片上的那個小孩血肉模糊，他們說是在火車軌道上發(fā)現的，無法確認身份，問我是不是我妹妹?！?p> 她抬頭看向路曾華，一雙眼睛猩紅得嚇人，“這警察可不可惡，他拿著一灘肉泥的照片來問我！我沒有回答他，也沒有再去警局里。我那時候才意識到，都等了五個月了，什么都晚了，她就算沒有被人拐走，餓也餓死了，我那時還期待著，她還不如被拐走了呢，至少她還能活下去?！?p> “后來呢？”路曾華見她不說話了，問道。程呈又翻了個白眼，他這是聽故事聽上癮了？
吳曉哼了一聲，用她那枯瘦的手舉起桌上的紙杯喝了一口，“后來我就開始犯法了，賣孩子，過了三十年的有錢人生活?！?p> 路曾華也舉起水杯喝了一口，“可我聽說你從老黑那里提貨的時候都是挑一些身體或者頭腦有問題的孩子，你為什么不弄一些好的，這樣賣的價更高？”
吳曉握著水杯的手在空中停滯了一瞬，她笑了一下，這才把手放下，“我說我在行善你信嗎？誰敢信一個人販子居然還有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