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銘又接著說道:“不過幸好你當了警察,這也不算浪費?!?p> 聽到他說這話,劉楓本來僵硬的表情才緩和下來,無奈的笑笑說道:“先不說這個,我陪你去取傳真?!闭f完就向樓上走去,張銘看著他的離開的背影呆滯了一瞬,想對劉楓說些什么,但想了半天卻仍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訥訥的跟著劉楓上了樓。
對于近期發(fā)生的事情,對局里的影響確實不小,具體有效可靠的消息都被控制起來,但分析手中現(xiàn)有的線索,加上劉楓的表現(xiàn),隱隱約約張銘還是能猜到一些。他這人向來沒有劉楓那樣的高情商,說出的話也是生硬得很,有時候還不如不說得好。
路曾華的辦公室的擺設(shè),還和他在的時候一樣,沒有人會隨便去碰,大家似乎都認定他肯定還會回來,但仔細算來他已經(jīng)離職十九天了。
“劉楓,你猜一下路隊什么時候才能復職?!睆堛懻驹趥髡鏅C前,那臺傳真機上落了層薄薄的浮灰,他用指腹輕輕滑了一下,表面上就出現(xiàn)了一道清晰的痕跡。
“我猜?”劉楓仔細想了半晌,想起第一次遇到路隊的時候,并不是在痕檢室而是在警校,路曾華作為往屆畢業(yè)生來給他們演講,那天幾乎是所有學生都到了,可是當主持人把話筒交給他,讓他談一談自己經(jīng)歷的時候,他顯然是沒想到要讓他發(fā)言,但依舊是接過了話筒,他說了不少的廢話,至少在劉楓的耳朵里聽起來就是這樣,但有一句話卻讓劉楓記憶深刻,他說:‘我們要相信自己是光明的?!?p> 就是那一瞬,劉楓才第一次真正的看向臺上那個唯一一個沒有穿正裝,卻依舊端正的人,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劉楓覺得自己似乎有機會擺脫曾經(jīng)的污濁,既然已經(jīng)站在陽光下了,為什么不試著將自己融進陽光中呢?
“喂!”張銘剛把收到的文件裝訂好,回頭就看到正在原地放空發(fā)呆的劉楓,隨手拍了拍他。
“嗯?”
劉楓經(jīng)他這么一拍才回過神來,見他手里拿著的資料,隨即問道:“都已經(jīng)收到了?”
張銘有些泄氣的嘖了一聲,感嘆道:“收是收到了,就是這些信息沒什么用,”他剛想把文件遞給劉楓想讓他看看,但這手剛一伸出去就立即僵住,想起程呈前段時間提醒他的話,現(xiàn)在以劉楓的灰色身份,這么密切的接觸這個案子確實是百害而無一利。
但這伸出的手也不好再收回來,這一時間氣氛就開始尷尬起來。
幸好劉楓此刻正回身給路曾華擦著桌子,似乎是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但也可能是故意給他一個臺階下。
見劉楓沒有在意,張銘這才把手放下,心里有點不是滋味。法律是一條條不可觸碰的實線,而那些背地里的潛規(guī)則,是稍一觸碰就會皮開肉綻的虛線,這些線把我們困在一個名為社會的籠子里,每個動作都要萬分小心,最終摸索出一條“安全通道”,經(jīng)過千萬次的路線重復,我們終于練就了一套機械的動作,它可以保證讓我們不受傷,卻也失去了靈活溫熱的軀體。
“你這份資料是關(guān)于孤兒院的?”劉楓突然開口,驚醒了沉思掙扎的張銘。
“對,”張銘開口,可能是因為緊張居然有些破音,他連忙輕咳幾聲又重復了一遍:“對,但也不算是吧。”
劉楓停下了擦桌子的動作,回頭看向他:“不算是?”
“我原本去過朱夫人家,那時候見到的朱夫人是一個體型微胖,性格客觀活潑的女人,而這次抓回來的卻是這樣一個病入膏肓的人?!?p> 聽到張銘的解釋,劉楓立即明白過來,問道:“你想以那個人作為這個案件切入點?!?p> 張銘不置可否的聳聳肩,“我前段時間去問過那個朱夫人,她說那個女人本來一個人住在隔壁,但前幾年突然得了精神病,看著可憐就讓她一起住了,就有了我們上次走訪的那出,”說到這兒,張銘冷哼一聲,低聲罵了一句:“都是扯淡,沒一句真話?!?p> 他又低頭翻了幾頁那辛苦發(fā)過來的資料,這上面記錄了住在朱雪泯附近有可能被稱之為鄰居的信息,但也就如張銘預料的那樣,這里并沒有那人的照片。
“你有當初問話的錄音記錄嗎?”劉楓終于把桌子擦好,路隊僅僅離開幾天,這桌子居然已經(jīng)這么臟了,那條搭在暖氣上的白毛巾只不過輕輕的在桌子上擦拭幾下,此刻就已經(jīng)變成了灰色。
“有啊,”說著張銘就摸向自己的口袋,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那支錄音筆,這時候才想起來,最近都是在法醫(yī)室辦公,這錄音筆一定是落在那兒了,他懊惱的揉了揉自己的卷毛說道:“我的錄音筆好像落在法醫(yī)室了?!?p> 劉楓聽了這話只是點了點頭,也沒問他為什么會把這么重要的東西放在法醫(yī)那里,又隨手把那條毛巾搭回暖氣片上。
“你,你,”張銘這才注意到劉楓手里的毛巾,見那條白毛巾此刻已經(jīng)成了這幅樣子,臉色驟然變得緊張起來,連舌頭都開始打架,支支吾吾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劉楓見他這幅模樣也意識到可能自己闖了什么禍,但卻猜不出緣由,更是懶得亂猜,倒不如就站在原地等著張銘把舌頭捋順。
“我去!你用這條毛巾擦桌子了?”張銘從暖氣上扯下那條毛巾,上面遍布不規(guī)則的污垢,黑一塊白一塊,無聲的申訴著自己曾經(jīng)的遭遇。
“怎么?這條毛巾還有來頭?”劉楓顯然不覺得這算是什么事,笑著打趣道。
而張銘的表情看起來卻不是那么好,兩只眼睛里隱隱透露出的那種絕望痛苦,害得劉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到底怎么回事?”
張銘嘆了口氣,卻仍是握著那條毛巾,抬頭看著劉楓的眼睛說道:“這毛巾是路隊擦臉的?!?p> “。?!?p> 劉楓顯然是呆滯了一瞬,咳了兩聲,說出來的話聽起來卻還是因為底氣不足顯得虛浮得很,“你覺得這還能洗出來了嗎?”
“這些顏色不是很嚴重,用次氯酸鈉破壞掉還是可行的?!睆堛懹檬帜砹四砟歉』遥终J真的說道,但說完他又立刻覺得不對,這毛巾已經(jīng)降級為抹布了,就算洗干凈這不還是抹布嗎?
但還沒等他搖頭拒絕,劉楓就已經(jīng)拖著他往外走去。
“就這么辦了,”
張銘被他的回答嚇了一跳,“我靠,你不是真要把這塊抹布洗干凈再給路隊送回去擦臉吧?!?p> 劉楓倒不覺得這有什么,點點頭回答道:“當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