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p> 連接川藏的茶馬古道上來往最多的就是馬幫,他們用最原始的工具運載著兩地的財富,溝通有無。
和平常來往于古道上的馬幫不同的是,現(xiàn)在走在路上的這支馬幫似乎精神更好一些,這當然不是因為得了精神病,而是因為剛剛上路,旅途最常見的疲勞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他們一面走,一面放聲高歌,唱的是一首從未在這個世界上出現(xiàn)過的歌曲。
《送別》其實是一著驪歌,歌如其名,體現(xiàn)的是作者的離愁別緒??墒菑鸟R幫眾人口中齊聲唱出來的時候,大家圖的就是一個樂呵,哪里會管作者當時在想什么?沒說作者懂什么歌詞大意就已經(jīng)算是尊重知識產(chǎn)權(quán)了。
對于現(xiàn)在這些唱歌的人來說,只要詞對,曲調(diào)對不對問題都不大,大聲喊就是了。唱到高興的時候,甚至連詞對不對都沒關(guān)系了。
當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不懂,能從歌詞里聽出其中蘊含感情的人還是有的,例如李弦。
李弦貴為蜀王郡主,自然不缺教育資源,朝廷連年發(fā)動戰(zhàn)爭,民間男子數(shù)量不足,很多事情都需要女人來做,當然也不會有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說法。所以李弦自己雖然只能做兩行歪詩,卻并不耽誤她能欣賞別人的佳作。
趁著陳瓊走到馬車旁邊的機會,李弦扶著車窗,向陳瓊問道:“這詞也是你作的?”
陳瓊笑了一下,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反正抄都抄了,難道還要給李老爺子燒個青天白日過去?心想自己這也算是積極傳播民族優(yōu)秀文化了,和到處蓋洋蔥頭的人不可同日而語。
李弦見他沒有否認,又追問道:“那天你們說的靜夜思有句子嗎?”
陳瓊沉吟了一下,把“床前明月光”四句全文給李弦說了。
李弦沉吟半晌,嘆道:“言簡意賅,情思深遠,這是你師父所作?果然明師出高徒?!?p> 陳瓊咳了一聲,很認真地想自己的師父好像姓岳不姓李,也不知道耍劍耍得怎么樣,能交出二師兄這樣的奇葩,想來應(yīng)該不錯。
事實上《靜夜思》當然是陳瓊隨口抄過來的,不過倒不是為了裝逼,畢竟以他喜歡宅在家里的特性,觀眾基數(shù)實在太少,就算要裝也不能裝得盡興。當時他抄這首詩只是在教大師兄的兒子小星星認字,剛好被師父聽到而已。
岳銘對這首詩自然非常贊賞,后來以此為基礎(chǔ)創(chuàng)出靜夜思劍意,也就傳給了陳瓊。
陳瓊兩世為人,雖然從前學的不是文科,文學上的素養(yǎng)還是很不錯的,再加上保留了前世記憶之后對這個世界的疏離感,居然很快將這個劍意理解了七七八八,甩了號稱天資卓越的二師兄好幾條長安街,令所有人大吃一驚之余大惑不解。
畢竟靜夜思當中蘊含的思鄉(xiāng)之情實在太飽滿了,沒有人能夠相信一個始終宅在家里的十六歲少年竟然能夠理解這首詩的意境,試想一下,天天蹲在家里的人,會思念家鄉(xiāng)嗎?想來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倒還差不多。
當然所有這么想的人都想不到,其實讓陳瓊思念的故鄉(xiāng),并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
陳瓊不置可否的樣子充滿了神秘感,更讓李弦感覺到了一種致命的吸引力,她一雙美目忍不住停留在翩翩美少年的身上,忍不住在心里幽幽一嘆。
陳瓊實在沒有想到自己什么都不干,居然也能撩到小姐姐,這事兒要是被眾多單身狗知道了,只怕會被眾籌汽油燒死。發(fā)現(xiàn)李弦沉默下來,陳瓊以為是自己的態(tài)度惹惱了她,于是轉(zhuǎn)頭問道:“到了青衣江之后,你準備怎么辦?”
李弦茫然搖了搖頭,看得陳瓊一愣。他皺眉說道:“你都沒想好,就想去青衣江?”
李弦輕嘆一聲,“總比去長安更好?!?p> 陳瓊有些不以為然,正在心里琢磨應(yīng)該怎樣勸說李弦早做心理準備的時候,突然聽到馬幫隊伍的合唱聲變得散亂起來,然后就漸漸停了下來。
陳瓊舉目向前遙望,口中說道:“好像前面出事了,我過去看看。”
如果本來沒有事。有人說要出事,然后就真的出了事,這叫言出法隨,或者叫局座。如果已經(jīng)出了事,然后有人說出事了大家快去看,這叫自媒體。如果這時候有人跳出來說,事情的真像不像你們看到的那樣,這個就叫新聞媒體了。
陳瓊沒有局座因果律的本事,也當不了新聞媒體,就連跑新聞的速度都沒有別人快,所以只能當個吃瓜群眾。
等他跑到隊伍前面的時候,地上的兩具尸體已經(jīng)被收殮到了路邊。
徐過陰沉著臉正在和自己的手下說的著什么,看到陳瓊走過來,他不等陳瓊詢問就主動說道:“那兩個邸騎死了。”
陳瓊愣了一下才想起來徐過說的是誰。
所謂邸騎,其實就是朝廷的武裝信使,在陳瓊熟悉的那個世界歷史上,他們有個姓李的同行,后來做了皇帝。
周朝馬政興盛,民間并不缺馬,所以邸騎來去都是乘馬。不過國企的通病,真正的好東西是輪不到一線員工的,所以下午陳瓊看到邸騎經(jīng)過時騎的馬比他前世看到過的大阿拉斯加也沒大多少,兩個信使騎在馬上晃晃悠悠一路小跑,比步行快點有限。
徐過的馬幫經(jīng)常和驛站打交道,對邸騎的事情知道得不少,按他的說法,周朝邸騎的日子過得還不錯,起碼養(yǎng)活一家人問題不大。
而且他們運送的大多是朝廷的往來文牘,無論山賊土匪,都不感興趣,除了路上辛苦之外,倒也沒有多少危險。
沒想到徐過的話言猶在耳,這兩個剛剛見過的邸騎就已經(jīng)橫尸道左。如果兩個人知道徐過曾經(jīng)說過的話,也不知道會不會罵一聲毒奶。
顯然徐過并不覺得這是自己奶出來的慘案,所以對兩個邸騎的死顯得相當疑惑。
邸騎出門都是一站一站的傳遞,最遠不超過五百里,而且路上在驛站吃住都不花錢,自然也不會隨身帶有財物,最值錢的驛馬既不能用來作戰(zhàn),也賣不出去,實在想不出來,為什么會有人冒險劫殺。
聽到徐過的疑惑,陳瓊心中一動,脫口說道:“也許就是為了他們身上的邸報?!?p> 徐過愣了一下,連忙讓人過去搜查尸體,果然發(fā)現(xiàn)本應(yīng)隨身攜帶的邸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