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在義憤填膺怒叱匈奴騎兵的可恨之處時,突然從店門外闖入了幾個彪形大漢,擁著一位衣著光鮮富家公子模樣的年輕人,來到客棧大廳之中。
此時外面正在下著大雨,路上幾無行人,這幾個人突然出現(xiàn)顯然是有緊急的事情要辦,一直在冒雨趕路,無奈天色將晚加上路面積水難行,才被迫落腳在此處的。
其中為首的一個大漢不待客棧伙計招呼便沖著坐在柜臺后面的老板嚷道:“掌柜的,為我家公子準備一間上好的客房,其他房間隨意拾掇出來兩三間即可,我們今晚就要住在這里?!?p> “尊駕,真是不好意思,連日陰雨,本店已住滿滯留在此地的客商,再無多余的房間了。我看外面大雨滂沱,幾位也是趕路辛苦了,若不嫌棄,到了晚上將就在大廳之中搭上些簡易的木板湊合一宿吧?!笨蜅@习宀恢獙Ψ降纳矸輥砺罚膊桓屹Q(mào)然得罪,只是客氣地敷衍著。
雖然那大漢對自己說話的語氣不善,但掌柜的開門做生意,什么人沒見過,再加上他看這一行人被雨水澆得實在狼狽,出門在外誰還沒有個難處,便有意收留他們在大廳中胡亂休息上一夜,也好暫避風頭正勁的大雨。
“讓他們想辦法騰騰,再熱一壺酒來。”那富家公子模樣的年輕人若無其事地低聲向大漢下了命令后,便大刺刺地坐到了旁邊空著的座位上。
“聽到我們公子說的了嗎?趕快把客房收拾出來,再熱一壺好酒,你家有什么好菜盡管端上來?!蹦菫槭椎拇鬂h沖著客棧老板不耐煩地吼道。
客棧老板雖見對方氣勢洶洶,心中卻是不懼。
他心想,哪里來的如此霸道的客人,先來先得,在江湖上得講規(guī)矩,總不能為了這幾個人將還住在這里的客人趕出去淋雨吧。
更何況掌柜的一番好意得不到對方回應(yīng),反而變本加厲要讓他為難,實在是無禮之極,便不卑不亢地說道:“尊駕,真的沒有房間了,下這么大的雨,你看,這么多人全都擠在這里沒有去處。諸位若是嫌棄大廳睡得不舒服,請盡管移步其他客棧去碰碰運氣?!?p> 哪知道他話音剛落,那為首的大漢一個箭步?jīng)_了上來,“啪!”的一聲,客棧掌柜的臉上已經(jīng)著了一記耳光。
“你怎么打人?還有沒有王法?”客棧老板捂著被打的半邊臉,憤怒地盯著眼前的大漢。
大廳里的眾客商見狀也是群情激憤,頓時便有四五個身材魁梧的年輕男子站起來想要和那大漢理論。
“睜開你們的狗眼好好看看,這位可是當朝大司馬霍光的外孫,度遼將軍平陵侯范明友的公子范常青。要不是這鬼天氣,驛站已經(jīng)住滿,公子他才不會光顧你這個市井小店,這個王法足夠管用了嗎?”打人的大漢一邊用手指著坐在旁邊面有得色的那個年輕公子,一邊狗仗人勢地笑著環(huán)顧客棧老板和那幾個站起來想要出頭的客商。
聽到了霍光和范明友的名號,大廳中的眾人都默不作聲了,剛才站起來想要理論的那幾個男子也頹然坐下。
是啊,一群地位卑微的商人怎么能夠和當朝顯貴理論,王法就是他們制定的,別說打人了,就是殺死個把平民百姓也不會有人理會的。
“掌柜的,趕快著吧,先伺候我家公子吃飽喝足了,再騰出間上房讓他好好歇息,我們也不會為難于你?!贝蛉说拇鬂h得意洋洋地沖著還在發(fā)呆的客棧老板催促著。
誰知那大漢話剛說完,突然間一個閃著金光的東西從大廳角落中飛出,筆直地向他臉上砸去。
只見那道金光如閃電一般迅速,“咣!”的一聲,來不及躲閃的大漢臉上已被那不明物體擊中,接著又是“當啷!”一聲,一個黃銅制成的酒壺掉在了地上,酒壺的一面已經(jīng)被撞得凹了進去。
那大漢被酒壺砸得滿嘴是血,吐出了兩顆帶血的牙齒,嘴里含糊不清地罵道:“哪個龜順紙,給哦站粗來!”
大廳里的眾客商先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等到看見那囂張大漢一副狼狽樣子,繼而又哈哈大笑起來,有的膽大的端起酒杯一口而干,大呼痛快。
此時,坐在旁邊一直沒有再說過話的貴公子范常青站起身來,向著大廳角落緩步走去,眾人見狀趕忙紛紛讓出通道。
大廳角落里的一張桌子旁,坐著一個身材消瘦的中年男子,身上穿著一件灰色的長袍,桌上的酒壺卻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
“尊駕,為何無故出手傷我家?。俊狈冻G嘣谀腔遗勰凶幼狼罢径?,從容問道。
范常青雖然年紀輕輕,但畢竟生長于京城官宦人家,見多識廣,遇見這種突發(fā)情況倒也并不慌張。
那坐著的灰袍男子抬起臉來,目光炯炯盯著范常青,說道:“那是你的家?。课疫€以為是誰家的瘋狗在那里亂吠,打擾到我喝酒,便忍不住出手教訓了他一下?!?p> 范常青見對方隔著老遠便能將酒壺如此精準地擲到自己家丁的臉上,并且力度不凡,顯然是有武功在身,因此一上來便比較客氣。
哪知道這個人卻毫不領(lǐng)情,反而滿口狂言,絲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以范常青出生貴胄的身份,哪遇到過對自己如此無禮之人。他不禁氣往上撞,揉身向前,伸手向灰袍男子的胸前狠狠抓去。
見到對方出手,灰袍男子站了起來,側(cè)身讓開范常青這一抓,順勢抬起一腿,向?qū)Ψ窖g踢去。
這一連串動作一氣呵成,瀟灑伶俐,引得大廳中眾客商喝彩聲不斷。
兩人交上手之后,范常青禁不住眉頭緊皺,暗生悔意。
別看灰袍男子身材消瘦,但是每一拳每一腿都使得虎虎生風,顯然內(nèi)力不俗,更加上動作異常敏捷,沒過了幾招,范常青心中便已知自己絕非其對手。
那灰袍男子更是詫異,原以為身份顯貴的公子哥必定是花拳繡腿,不堪一擊,哪知道范常青拳法嚴謹,儼然是名家之徒,只是年紀輕輕,功力不深罷了。
二十幾個回合之后,范常青已是左支右絀,頭上的汗水像黃豆粒一樣不斷滲出。
突然間,灰袍男子一拳向他胸前襲來,這一拳勢大力沉,范常青只得雙掌聚攏,使出全力抵擋。
誰知對方這招是虛晃一槍,還沒等到范常青雙掌就位,灰袍男子早已變?nèi)瓰檎菩贝汤锵蛩珙^削去。
范常青忙得不亦樂乎,剛剛想要再變招應(yīng)對,雙臂才伸出一半時,卻怎料灰袍男子這招仍是虛招,他已經(jīng)變掌為抓,狠狠地襲向了范常青的脖頸。
眼見著灰袍男子虛實難料的連續(xù)變招再也無法躲避抵擋,范常青只得束手認命。
就在這關(guān)鍵時刻,外面突然閃進了一個黑影,快得大廳中眾人都還未看清,就已經(jīng)到了正在打斗的二人身旁,伸手隔開了灰袍男子這致命一抓。
這時眾人才瞧得清楚,那黑影原來是一個體態(tài)微胖的黑衣中年男子,雖然這后來出現(xiàn)之人看似體態(tài)不如灰袍男子矯健輕盈,但他剛才露出的這一手令人眼花繚亂的輕功卻足以驚世駭俗。
只見死里逃生的范常青已經(jīng)一臉僥幸地退到了一旁,畢恭畢敬地沖著黑衣男子叫了聲師傅。
那黑衣男子沖他擺了擺手,然后轉(zhuǎn)頭對著灰袍男子說道:“此處人多,只怕傷及無辜,你我二人還是出去尋一僻靜之處再作了斷不遲?!?p> 他話剛說完,兩人便一前一后迅速走出客棧。
范常青也顧不上住店一事了,領(lǐng)著眾家丁也急忙跟了上去,幾個人轉(zhuǎn)瞬間便消失在了外面茫茫的雨幕之中。
剛才還熱鬧的客棧大廳,此時鴉雀無聲,過了好一會才漸漸恢復正常,大家一邊繼續(xù)喝酒賭博,一邊談?wù)撝鴦偛虐l(fā)生的奇事。
“我看這些當官的比匈奴惡兵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此囂張跋扈欺壓良民,在他們眼里哪還有王法?!壁w全友壓低了嗓音對著老張說道,雖然充滿了憤恨卻似乎也擔心范常青那幫惡徒再次折返回來,聽到自己所說的話。
“趙公,咱們也不能以偏概全,說當官的就全都如此不堪,像今天范常青這樣的畢竟也只是少數(shù)。當今天子雖然年輕,然而靠著大司馬霍光掌權(quán)執(zhí)政,相比起前朝來,可以說是國富民強,百姓安居樂業(yè)。當然再清平的世界也免不了有為非作歹、徇私枉法之徒,咱們老百姓遇到了也只有自認倒霉罷了?!崩蠌堃矎膭偛诺淖児手星逍堰^來,依然自斟自飲,仿佛什么也沒有發(fā)生。
“這范常青是大司馬霍光的外孫,看他今天這個架勢,想必平日里作威作福慣了,我看整個霍氏家族也不是什么善類?!壁w全友不置可否地說道。
老張見對方固執(zhí)己見,話不投機,便轉(zhuǎn)換話題說道:“咱們還要感謝剛才那位灰袍男子,要不是他,估計現(xiàn)在我們這些人中不知道是哪個倒霉蛋已經(jīng)被攆出客棧,去忍受那大雨淋身之苦了。”
“是啊,這人可真是個俠客??磥砬迤绞⑹酪残枰形渌囋谏?,既可防身自衛(wèi),也能匡扶正義?!壁w全友望著門外忽然又變得稀稀落落的雨,若有所思地回應(yīng)著老張。